“哇，那个人才多大点儿，看着才三四岁吧，小姑娘发髻扎的高高的，一下就死了，真惨。”
“还有那个穿着绿衣服的小丫鬟，听说才十五岁呢，也是一下就死了。”
“还有那个老太婆，穿着大红衣裳那个，她又被捅又被毒，那个才最惨。”
“不不不，最惨的是那个死了还被火烧的，听说她好像是三娘子的远方表妹，三娘子心肠真狠……”
在杂乱的‘讨论’声中，苏妩得到了好几个关键信息。
方才李暄好像提到过焦尸，方才这些凶器也提到了，还有三娘子，应该就是他们说的那位许家少爷的第三房小妾。
它们说了三娘子心肠狠，那么凶手显而易见，就是三娘子了，但苏妩却觉得这事儿有蹊跷，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显得太过刻意，就像是有人故意把凶手给抛出来一般。
“老大，咱们还是先去看看仵作那边吧，这些凶器有什么好看的。”李暄不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不等柏璟说话，苏妩率先转过身朝门口走去，还不忘说：“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去看看那位三娘子的焦尸。”
看着走在前面的苏妩，李暄眉头紧拧，侧头询问：“老大，您跟她说了那焦尸是三娘子？”
“你说的。”柏璟扔下一句话，提步跟上苏妩。
李暄站在原地挠挠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说的？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事儿，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嘀嘀咕咕半天，抬头发现苏妩和柏璟已经走得没影，“哎老大，你等等我……”
另一边，苏妩刚进去，耳边传来阵阵抽气声，随之而来的是窃窃私语。
“这是谁啊，怎么进来的？”
“这姑娘生的真好看，仙女似的。”
“别说了，老大来了。”
苏妩没理会众人，刚想提步上前，却被拦下，眉眼透着正气的少年目不斜视，“闲人勿进。”
“阿寻，不得无礼。”柏璟的声音在苏妩身后响起，“郡主莫怪，这些人平日里在我手下散漫惯了，若有得罪之处，还望郡主大人大量。”
方才还凑在一起私语的众人闻言，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参见郡主。”
“无妨，柏大人言重了，我是那般小气的人吗？”苏妩笑着，冲众人道：“各位请起，不必多礼。”
“谢郡主。”众人起身，一个个脊背挺直，不敢再看苏妩，生怕她发难。
苏妩乐得清闲，有些焦急地对柏璟说，“柏大人，我们能进去看看尸体了吗？”
柏璟不懂她为什么对尸体那么执着，但还是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苏妩往验尸房走去。
俩人前脚刚走，院子里那群人又忍不住凑到一起讨论：“这是哪位郡主啊？怎的来了黄州这种地界，之前也没听到过风声。”
旁边的人立马反驳：“我看你是吃多了把脑子也给撑坏了，前些日子皇城不是来了一位赈灾大使吗，就是方才进去哪位。”
方才说话的人满脸讶异，“是她？看着不像啊，我还以为哪位是个草包呢，不然怎么会傻到一个姑娘家来当什么赈灾大使。”
此话一出，说话的人遭受了无数个眼神警告，“小心你的脑袋，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了是吧？”
对于院中的一切，苏妩并不知晓，此刻她正用手帕捂着嘴，围着那些尸体看。
确实和那些凶器“说”的全对上了，一具焦尸，小孩儿，老人，丫鬟……
看了一圈，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那具被烧得看不出样貌的焦尸身上，问仵作：“方才我听说，这尸体不是许家三娘子？”
“回郡主，此前我们确实一直觉得这就是三娘子，无论从身量身材都别无二致，但今日有个发现，郡主请看。”仵作说着，神情恭敬地上前，指着焦尸中指的地方道：“这尸体中指断了一截，但是据周围人的论述，许家三娘子四肢健全，且许家大公子偏爱美人，若三娘子真是个残疾，定不会有机会嫁入许家，故而小人推测这位并不是许家三娘子，而是用来掩人耳目。”
苏妩暗自挑眉，转而问道：“许家大公子是哪位？”
仵作指了指其中一具尸体，“那位。”
白布掀开，脸色发紫的青年男人映入眼帘，伴随着一股腐臭味传来。
苏妩眉头微微一皱，“毒死的？”
仵作如实回答：“回郡主，是三倍的□□，除却许家老太太服毒后还被捅了几刀之外，许家上百余口都是服用了大量□□而死。”
苏妩挑挑眉，心中暗想这位老太太平时得有多讨人厌才能这么惨。
“那按照现下这种情况来看，凶手就是许家三娘子了？”这话，是对柏璟说的。
柏璟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声音也冷冷的，“暂时不能下定论，或许另有其人。”
苏妩往柏璟那边挪了一步，言笑晏晏：“除却三娘子，许家所有人都在此处，柏大人还有何疑虑？”
柏璟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下官只是觉得一切都显得太过合理，许家三娘子若不是个痴傻呆笨的，断不会做出这般蠢事。”
确实，焦尸不是许家三娘子，仵作一验便知，届时凶手的矛头自然而然指向三娘子。
但那些凶器不会撒谎，不是三娘子还能是谁？
且除了三娘子，所有人的尸体都在这儿了……
苏妩点点头，继续问：“那现下是不是应该先找到三娘子？”
柏璟点点头，算是回答。
苏妩实在是有点受不了验尸房那股味道，便移步去了院外。
小桃没跟着进去，此刻正扶着廊边的柱子狂吐。
苏妩瞥了一眼远处的小桃，收回目光对身旁之人道：“柏大人，你们这大理寺，还缺讼师吗？”
“讼师？”柏璟眉头微微一皱，波澜不惊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多余的表情，“郡主问这个做什么？”
苏妩开门见山，“我想当讼师，柏大人觉得如何？”
“不妥，郡主千金之躯……”
苏妩打断他的话，“若我执意如此呢？”
柏璟没说话，拧眉看着苏妩，意思不言而喻。
苏妩继续道：“柏大人，我自幼饱读诗书，对上邶律法熟背于心，嘴皮子也还算利索，很适合当讼师给人写状书替人辩罪不是吗？”
柏璟将视线从苏妩身上收回，目光眺望着远处山峦，冷淡的声音中掺杂着一丝不容抗拒，“自古以来没有女人当讼师的先例。”
苏妩绮丽的小脸上扬起笑容，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刺，“柏大人怎的这般迂腐，上邶虽是男子为官，但几年前陛下就已颁布女子也可上学识字的律法，也就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女子也可为官，我如何当不得这讼师？”
柏璟声音冷淡道：“自古以来都是男子为官，女子自然当不得，且郡主千金之躯……”
“打住，这种陈词滥调我早就听腻了，柏大人不必再说。”苏妩佯装生气，抬眸看着柏璟：“若陛下同意我担任大理寺讼师一职，柏大人又当如何？”
柏璟眸底划过讶异，正了正色道：“下官自然谨遵圣令。”
苏妩摸索一阵，扔给柏璟一道圣旨，“给你。”
柏璟接过看了一眼，咚的一声跪了下去，院里其余人见状也纷纷跪下。
“柏大人慢慢看吧，我先回府了。”苏妩说完，朝不远处喊了一声：“小桃，走了。”
圣旨是她请命前往黄州时求的，当时老皇帝也死活不肯答应，但最后苏妩退了一步，没让老皇帝颁布让她任命讼师的职位，毕竟这确实有违律法。
她只是辅助大理寺破案，替民众书写状书而已，其实跟讼师没区别，只是换了个说法，听起来让人更容易接受而已。
小桃吐的小脸煞白，瞧见苏妩脸色不好，她忙问：“小姐，您生气了？”
苏妩气得回头瞪了柏璟一眼：“迂腐。”
说完后她甩袖离去，小桃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小姐，您等等奴婢。”
柏璟起身看着苏妩离开的背影，神情讳莫。
这位苏大小姐，到底意欲何为？
起初他只是受人所托照料她一二，但这位大小姐处处都想着算计他，甚至连圣旨都搬出来了。
好本事。
柏璟握紧拳头，表情冰冷，耳旁传来李暄不解的声音，“老大，怎么回事儿？”
柏璟一言不发，将手中圣旨塞给李暄后，快步离去。
另一边，苏妩和小桃以及在回廊跪了小半天的翠喜从许府出来，顺着东街一路逛到府衙，途中买了不少东西，看得出来，苏妩心情很不错。
刚进门，白暮云就笑着迎上来，自然地牵起苏妩的手满脸关切：“回来啦？怎么样，还顺利吗？”
苏妩笑得狡黠，“顺利，但柏大人脸都被气绿了，估摸着以后我日子不太好过。”
“你啊。”白暮云毫不担忧，牵着苏妩的手往里走了几步，回头瞧见脸色煞白的小桃以及走路姿势怪异的翠喜，“她二人为何这幅表情？”
苏妩红唇微启，“吓的。”
瞧着翠喜那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苏妩垂眸对小桃道：“小桃，你且下去歇息，翠喜跟在我身边伺候就行。”
“多谢小姐。”小桃说完，马不停蹄地跑回院子里继续吐了。
而翠喜则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跟在苏妩身后，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刚进屋坐下，白暮云就跟苏妩说：“今日李大人来了。”
苏妩让翠喜帮她捶腿，而后才问：“来做什么？”
“说是来探病，他夫人也跟着。”白暮云端坐着，冷哼一声：“早些日子让他帮忙请个郎中都不肯，现下你身子好利索了，他倒来献殷勤了。”
苏妩抿了一口茶，语调淡淡：“大嫂，只怕献殷勤是假，打探是真。”
白暮云眸光微动，显然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