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此人

    与此同时,远在晋国都城淮阳外数百里的官路之上,一匹骏马在林间疾驰。

    “驾!”

    身着薄甲的信使面色苍白,身后尘土飞扬,她目光直直盯着前路,双手紧握缰绳。

    齐国与北蛮勾结,意在晋地!必须要告诉家主!

    “驾!”

    快些,再快些!

    被马蹄声惊醒的村民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年轻的女人捂住想要哭泣的幼女,将家里三个孩子挡在自己身后,眼神中满是恐惧。

    直到外面再次恢复平静,她才战战兢兢松了一口气。

    稚嫩的童声响起,“娘,不是县里的那些官大人——”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女人一把搂住三个孩子,无声地落下眼泪。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窗外不知何时落起了雪,白茫茫一片。

    距离诸侯自立虽说已经过去三年,但天下依旧处于战火之中。

    原本的大周被瓜分成四位诸侯国和数十个小国,吕祎所在的晋国位于大陆东侧靠海,西南角与齐国相邻,土地肥沃,但因处于天河下游常年受洪涝侵袭。

    齐国与晋国共饮同一条天河的水,按理说两国关系应该更为密切,但齐王是周天子坚定的追随者,虽说如今周朝覆灭,但遗留下来的某些迂腐思想还过于顽固。

    齐王虽后宫三千却改不了他本质上厌恶女人,同样也厌恶身为王后还领兵作战的吕祎,这一点倒和陈行川有些共通,至于为何两人没能成为至交的缘故,则是因为齐王更讨厌软弱的男人。

    特别是靠兄长上位,与寡嫂有苟且的男人。

    除晋、齐两国之外,还有定都神洛,北临北国的安国,其安定王便是那十年前带领平民掀翻周朝□□的女子,据传言她那时已过而立之年,到如今也顶多四十出头,但还并未立下储君。

    而四国中看似最为不起眼的楚国,却有着最为精良的战备和手艺精湛的制器工人。

    楚国多美人,吕长风的那位不知名生父,便是吕祎年轻时在楚国遇到的一个俊美郎君,天下大乱后两人便再无交集。

    吕祎也已经想不起那人的脸了,只依稀记得是个长安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人。

    这也不怪她,吕长风今年都六岁了,她也已经过了三十整的生辰,若是事事都要记在脑海里,估计用不了几年就要未老先衰了。

    “娘娘,新送来的密信。”

    吕祎从鸽子腿上绑着的脚环中拿出信,上面寥寥数语,却让她挑起眉头。

    “娘娘?”

    “安排陈行川那边的人去见徐光,至于怎么做,你应该知道。”

    阿袖接过密信,应道:“是。”

    吕祎望着床榻边暗自垂泪的白烛,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

    吕家是从女帝执政期间直至如今的仅存的母系世家,凭借深厚底蕴熬过了周朝开国皇帝的变革,又在乱世中于晋地推举陈行川称王。

    若是没有吕家的协助,晋国恐怕在一建国时便被吞并。

    也因此,晋国百姓对吕后多为推崇,甚至有些地方只知吕后而不知陈王。

    陈行川出身寻常,靠着与兄长极为相似的容貌成功上位,为了王位一直伪装成一事无成的假象,又在暗中与世家联手,想要执掌实权。

    但吕祎的影响力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抹去的,他想一展身手时却处处碰壁,满腹牢骚只有在温柔乡里才能化解。

    “王上驾到——”

    坐在床榻的美貌女子惊喜回头,一双美目如潋滟春水,勾得陈行川顿时心痒起来。

    “爱妃。”

    在他这些妃子之中,他最爱的就是齐王送来的齐美人。

    娇中带怯,弱柳扶风,一心一意依附于他。

    能让他在温柔乡里找到自己阔别已久的男子气概。

    “王上。”

    一只小手抚上陈行川胸口,齐美人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衣,柔若无骨地靠在他的胸膛,水波般的美目望着他。

    “王上来的可真是时候,妾身刚从周大家那习得一支舞,正想为王上献舞一曲。”

    陈行川最爱她的识趣,也正好散一散今日心中的郁气。

    “准。”

    齐美人吩咐宫人掌了灯,连绵的明灯将黑夜照成白昼,又因为舞台极高,使得在远处也能看得极清。

    伴着乐师的丝竹之声,美人舞如莲花旋,回眸转袖时仿佛要随着天上的云彩飘去月宫。

    一舞作罢,齐美人早已香汗淋漓。

    雪白的纱衣半透不透,都说半遮半掩最为动人,再加上美人一直暗送秋波,陈行川心下顿时一动。

    帷帐被放下,齐美人看着愈靠愈近的陈行川满脸羞涩。

    “呀!”

    身体悬空被陈行川抱起,她连忙挣扎,“王上,妾身还未沐浴……”

    陈行川哈哈一笑,径直走向床榻,“爱妃即使是身上的汗,也是香的。”

    “王上……”

    “王上,徐将军有要事相见。”

    陈行川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汇报的宫人。

    如今天下混乱已久,他借着东风盘踞一地,除他之外的几个霸主都是争强好胜之人,几人斗得不可开交,怎会看上他这个小地方?

    而且这徐光麾下的狮虎军骁勇善战,却只不服从他这个陈王,令他如鲠在喉。

    再加上他身具异族血脉,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足以让陈行川轻视了。

    又因着某些原因,他总觉得这汇报的宫人是王后带来的,就更添几分不耐。

    齐美人看了一眼他的神色,眼中流光一闪。

    她悄悄拽了拽衣衫,露出一片雪白肩颈,又摆出一副不舍得的样子,故作大度道:“王上,徐将军可能有要事……”

    陈行川立刻将其抛在脑后。

    “王上?”

    宫人小心翼翼地询问。

    他将寝衣抛在帷幕外的地上。

    “谁准许他深夜进宫的?不见。”

    宫人垂首退下,宫门缓缓闭合。

    “徐将军,请回吧,王上不见。”

    等在殿外徐光登时恨不得冲进去将那昏君打晕,却只能按耐下来,“你可跟王上说了,前线告急……”

    那宫人点点头。

    徐光顿时明白自己见不到陈王了,他一咬牙,转身便走。

    “徐将军,”宫人叫住他,低声道,“若真有急事,您可以去求见王后。”

    徐光看一眼那向他支招的宫人,心下存疑,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

    直至回去的路上,马车穿过平整的青石路,他按耐不住心中的焦急,掀开帘子让凉风袭面。

    现在不过凌晨,天还乌漆抹黑着,东边的太阳只露一点白边,已有担着担子的小贩为生计奔波。

    路边有人伢子拽着一串被草绳拴住脖子的少女少男往小巷走去,他们哪怕是穿着不合体的破旧衣裳,也能看出曾经是贵族出身。

    不知何处又有战乱了。

    徐光沉默良久,忽然叹了口气。

    可这天下,哪里没有纷争呢?

    他依稀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周皇虽昏庸腐败,但大周还能勉强苟延残喘着。

    那时阿娘是宫里的舞女,闲暇时就会带着他和阿商去集市乱逛。

    一串糖葫芦,就是他和弟弟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只是后来天下大乱,阿娘死在起义军攻城的那一夜。

    他带着弟弟到处躲躲藏藏,冬夜里躲在四处漏风的寺庙中,靠吃被人遗忘的供果为生。

    再后来,他加入狮虎军,跌跌撞撞走到如今。

    徐光回到住处,几个高个男子立刻围了上来。

    “阿光,王上没见你吗?”

    他皱着眉一言不发。

    一个眉眼深邃带有异域之色的男子问道:“是王上已经歇下了?”

    “不,”徐光将马栓好,走进房间,“在后宫。”

    “这……”

    几人皆不知再说什么。

    一人问:“那阿商可怎么办,他中了埋伏,咱们后方粮仓失守,要是不及时的话,几千条兄弟性命都保不住……”

    “陈王若是不愿上心,咱们就带着弟兄们投奔齐国。”

    “齐贤王也算不得上明君,”徐光坐在堂椅上,一手撑头,面露思索之色,“自打去年陈王称王,他便对我颇有挑剔,话里话外都不再像从前,还曾暗示我交出狮虎军,当初投奔陈王,我是不是赌错了?”

    几人面面相觑。

    “若真是这样,咱们必须早做打算。”

    徐光犹豫了一下,“你们可知王后此人?”

    那异域男子说道:“将军可是说吕王后?”

    “正是,”徐光说,“陈王不见我,却有宫人让我去寻王后,但我只知吕后其人,不知她脾气如何。”

    “那也怪不得,”那男子恍然,“将军有所不知,陈王原本只是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遇着王后之后,才有了钱粮称王。”

    “哦?”

    陈行川起事不过两年,徐光更是后来才投奔他的,自然不怎么知晓他的房内事,但他的兄弟中却有一个充当军师的角色。

    “相传王后娘娘是大家之后,与其夫君感情极深,但那人年纪轻轻就因病身亡,陈王这才趁机上位。”

    他道:“并非我看不起陈王,只是吕后曾是他同胞胸长的发妻,他却在兄长死后不过几个月便爬上了吕后的床,这人实在不是光明磊落之人。”

    徐光沉思片刻,“我们为陈王立下汗马功劳,他称王不过一年,就想着卸磨杀驴。”

    “若是及时止损,还来得及。”

    他与周围几人对视,眼神中透露的狠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为了功名,也为了整个狮虎军,只能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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