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督公府,一圈碧水泉溪围着潇潇竹海,竹海间,零零散散的遍布各类屋舍。

    竹海中央裹着一幢高耸入云的四层玉楼。

    午后,下起鹅毛大雪。

    甜姻蹲在一棵歪脖子松树前堆雪人。

    死士·金魑戴着青铜兽面,抱臂靠在树后,时刻听着周遭的风吹草动。

    四位死士,有一位与鹤将行长得尤为相似。

    他正是四大死士之首的金魑。

    “督公可不是白养你的,知道你的任务是什么吗?”

    “嗯……”

    甜姻思索间,手绢被一阵风刮飞到树杈上,她急慌慌爬上树,没抓稳,像车轱辘一样狼狈滚到雪里。

    鱼肚白的袄裙全湿了,浸得灰暗暗的。

    金魑轻功跃到树上,取下手绢,放进袖口里,顺手把躺在地上的甜姻揪起来,一路拎进温泉池。

    金魑: “把自己洗干净。”

    甜姻的小脸被热滚滚的泉水蒸得粉盈盈的,她没底气地问:“你看着……我洗吗?”

    金魑:“督公说了,寸步不离。”

    甜姻提着裙子,踌躇不定。

    金魑上前,冷脸解开甜姻的裙带,不顾她的挣扎与抗拒,狠心将其摁进水里。

    这不怪他,他从小在死人营里长大,不听从命令,就要接受强制执行。

    在金魑的认知范围内,待她已经足够温柔。

    “公主,您再晾一会儿,肯定会生病的。”

    甜姻站在草莓奶茶色的泉水里,踮着脚尖,才勉强小露香肩。

    金魑只好单膝蹲在岸边,一手扶着她。

    甜姻不敢抬头看金魑,清澈的眸里,倒映出花瓣晃动的碎影。

    面具下的少年,早已煞红了脸。

    原来,她的年龄并不是表面上那般幼小。

    金魑主动开口,转移意力:“你的任务是去引诱白麾将军,让他醉酒后与你缠绵,偷出象征兵权的虎符。”

    甜姻换一只手去扶金魑,怯怯的问:“白麾将军是谁?”

    “一个风流无耻的恶鬼,最喜欢虐杀少女。”

    甜姻大惊失色: “啊?”

    金魑:“你是公主,他不敢拿你怎样。”

    甜姻松下一口气:“呼……可是我什么都不懂……”

    金魑:“今晚,我会教你。”

    甜姻松开金魑的手,脚下一软,跌进池里,喝了好几口水。

    入夜,火红的虎头灯笼悬上高楼。

    大雪纷飞,两三片霜花吹进窗子,落在少女榻前的黛青色纱帘上,把颜色晕染得更加葱郁,仿佛三朵绽开的小青梅。

    甜姻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荷色寝裙,躺在榻上,双目无神地望着纱上的梅花印,心绪交织。

    不知何时走进厢房的金魑,鲁莽掀开帘子,对她欺身而上。

    “别乱动!”

    甜姻不听,朝金魑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

    金魑愤然压住甜姻的双手,折在枕上。

    低头,只见甜姻哭红的眼,可怜至极。

    他一时六神无主,动作迟缓下来,将人松开。

    金魑去藏剑斋回禀鹤将行,把手腕的齿印亮给鹤将行看。

    却不小心被鹤将行瞟到他袖里的手绢。

    “父亲大人,属下无能,教不了公主。”

    鹤将行慵然坐在长案上,从奏折中蔑然抬起眼,扫向金魑,像是质问又像在定罪:“不是教不了,是你不忍心。”

    金魑毅然跪下,摘掉青铜兽面,拿出绣春刀,在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金魑不敢蒙骗父亲大人!”

    鹤将行无所谓地摆袖,手中的紫豪笔重重坠在青玉案上,发出刺耳锥心的声音。

    “两人呆在一起久了,无论是主仆还是男女,难免生情。”

    金魑屏气凝神,毫不抵抗,等待发落。

    “罢了,你把她带过来,本座亲自来教。”

    金魑迟迟应道:“是,父亲大人。”

    甜姻穿上狐裳披风,被金魑领进藏剑斋。

    一路上,少年包扎着鲜血淋漓的伤口,只叮嘱她一句话:

    “千万别顶撞督公,不然只有死路一条,他已经造出跟你一模一样的脸皮,随时都有替身取代你。”

    藏剑斋,门前的鹰笼惴惴不安的晃动。

    甜姻蹑手蹑脚走到鹤将行身边,一言不发。

    本来她是不怕他的,但被金魑一吓唬,加上几天没见鹤将行,她有点怕了。

    鹤将行: “给本座研墨,不问你话,别发出动静。”

    身为金枝玉叶的小公主时,她好吃懒做,不学无术。

    沦为冷宫公主时,更没人教她读书。

    她不会研墨。

    甜姻撸起袖子,双手扶着墨碇两端,磨刀一般,嘿呦嘿呦的使蛮力。

    一发不可收拾,墨水呲得甜姻满脸都是,颇似一只刚从锅底钻出来的小猫。

    鹤将行冷嘶一声,扼住她的袖畔,不可思议问道:“公主,你不会研墨,本座可以教你,你瞎糟蹋什么?”

    甜姻委屈抿开脸角的墨水,擦出一道长长的黑印,她生气丢掉墨碇,小声嘟囔:“是你不让我讲话的。”

    在督公府与世隔绝,养尊处优这些日子,甜姻长膘的同时,小脾气也见涨。

    鹤将行白她一眼,低头扫扫袖口,一脸无可救药,弯眉干笑两声。

    “公主,你什么也别做了,屋里太暗,你去抱一盏灯,站在本座旁边。”

    甜姻转悲为喜,冲鹤将行浅浅一笑。

    鹤将行一脸正色,平静盯着她,语气有些凶:“别总嬉皮笑脸的,再不听话,你这条小命就别想要了。”

    渐渐石化的甜姻,耷拉下脑袋,暗暗发誓:从此刻起,她要做一个再也不会笑的高冷公主。

    如果有人来收买她来挖东厂督公的墙角,她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冲锋陷阵,迎难而上......

    恨意涌上心头,也就只翻涌了片刻。

    夜深了,殿里十分静谧,只能听到檐上冰柱落下的融雪声,以及窸窣的翻书声。

    鸟笼里的雏鹰咕咕叫着,扑扇翅膀。

    突然,一阵富有节奏感的呼噜声从青玉案下传出。

    鹤将行无奈低头,看向案台下面枕着他膝盖熟睡的少女。

    早已熄灭的灯笼倒在甜姻裙边,她圆乎乎的小脸,像菩萨手心里的一片莲花瓣。

    鹤将行晃了下膝盖,甜姻被闪倒在地。

    睡意犹存的少女慢吞吞爬起来,眉头舒展,娇嫩的脸略显木讷,甜姻揉揉眼,清清嗓,一副等死的释然。

    “督公,我实在是太困了。”

    鹤将行温尔一笑,扶她起来。

    “公主乖,困了就去榻上睡。”

    鹤将行一夜没碰她。

    倒是甜姻把人贴得密不透风。

    早上,铺天盖地的大雪席卷而来,拍打着门窗,榻前的隔夜炭火烧得依旧旺盛,烤得帐子暖暖的。

    甜姻搂着鹤将行的脖子,像只缠在人身上的小猫。

    “还是督公大人好,以后我每天都要跟督公大人一起睡。”

    鹤将行清冷望着少女惺忪的睡颜。

    “公主,睁开眼,看着我再说一遍。”

    甜姻醒来,抱着鹤将行不知所措,也不敢再说什么。

    少女赛雪欺霜的软颊,染上清透的梅子色。

    又到了晚上,甜姻趁金魑去换药,她一早便提着自己的枕头,来敲藏剑斋的门。

    “督公大人,姻姻一个人睡,害怕。”

    半晌,鹤将行手下的锦衣卫来给她开门,引她入殿。

    鹤将行晚上看奏折,甜姻非要跟他黏在一起。

    鹤将行只好抱着她坐在案前,也不避讳她,从容地用朱砂墨几个名字后面打上鲜艳夺目的红叉。

    甜姻叼着一根折断的毛笔,嘴上糊了一嘴的墨,偷偷往鹤将行批注过的名单上画一些小鸡小狗。

    她一边画,他一边夺。

    鹤将行警告她: “再捣乱,晚上就不让你睡这了。”

    甜姻委屈放下笔,扭过身子,抱住鹤将行假哭,像只嗷嗷待哺的小袋鼠,蹭了他一领子的墨。

    鹤将行越往后靠,她抱得越紧。

    索性放下手头的政物,将甜姻扔到床上,转头去吹灯。

    “睡觉。”

    甜姻眨巴着眼:“可是我还不困。”

    “不困?”

    甜姻回答前,顿了顿,改口说:“其实,也有一点点困。”

    “那就闭上眼,睡觉。”

    大殿刚安静下来,甜姻小心翼翼地开口问:“督公大人,我不想去做任务,我害怕……”

    鹤将行冷笑两声,但还是顺着甜姻应允:“害怕就不去,本座让你的替身去就行了。”

    甜姻喜出望外:“真的吗?”

    鹤将行在黑暗中睁开眸子,一切仿佛都在他运筹帷幄中的坦然。

    “当然是真的,公主殿下,我说过,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甜姻忽然一脸忧色:“那如果替身失败了怎么办?”

    鹤将行笑得十分无所谓:“失败了,我们两个都得死。”

    “啊?督公大人,您不是无所不能的吗?”

    鹤将行把甜姻揽进怀里,叹了声。

    “那白麾将军手握天下三分之二的兵权,如果事成,从此以后,我就可以独揽兵权,倘若事败,我东厂的势力怕是要功亏一篑。”

    甜姻听得晕乎乎的,想着想着睡着了,睡前嘴里略显着急的念叨:

    “姻姻喜欢督公大人,姻姻不想让督公大人死。”

    鹤将行轻轻拍抚着甜姻的后背,温柔道:“放心吧公主殿下,就算本座死了,也会提前给你找好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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