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见

    纪知晚愣在原地,随即又恢复正常,把江灏当空气,绕过他回到店里。

    江灏拉住她的手腕,笑着说:“没想到我们丰川一中的新生代表私底下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呢。”

    纪知晚的声线在秋天的夜晚显得更加清冷,“你想告状就去。”

    她不信有人会相信。

    “我为什么要告状?当我小学生啊?”

    江灏也不是没有朋友抽烟,对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了,只是看到纪知晚那熟悉的彷佛不知道干了几百遍的动作,他还是有点惊讶。

    不过他没表现出来,反而更加觉得纪知晚很有趣。

    纪知晚甩开他的手,冷冷地道:“随你便。”

    江灏喊她:“纪知晚。”

    被喊的人觉得很烦,她感觉这辈子没这么烦过一个人过。

    他挡在门口,以身高优势将她圈在阴影之中,低头与她对视。

    两人都没有说话。

    冷漠中带着些微怒气的杏眼与充满戏谑笑意的桃花眼四目相对。

    似乎有硝烟在他们之间弥漫。

    “妳挺叛逆啊。”江灏先开口。

    纪知晚留给他一个完美的白眼,用力撞了下他的肩膀,进了酒吧。

    江灏没在意,又跟上去问:“这里离妳家有点距离吧?学校又不开放住宿,妳住哪?”

    纪知晚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江灏回答:“论坛啊,妳的所有信息就在首页第一条,想不看到都难。”

    “妳家地址是没人说,但我看妳读的初中离这里也要两个小时的车程,我想说妳家应该在初中附近。”

    纪知晚:“我住我朋友家。”

    江灏又问:“妳家很缺钱?我看人家说妳初中都豪车接送。”

    像是反应到什么,他又说:“我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好奇问问,就是论坛里的人讨论的热火朝天,我想……”

    “江灏。”

    这是纪知晚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喊他。

    “嗯?”他看着她。

    “你管很多。”

    江灏笑了,他说:“这不是老师说要关爱同学吗,我这是在关心妳。”

    纪知晚脱掉工作的围裙,说:“不需要。”

    不给江灏讲话的机会,她跟老板打个招呼就走了,江灏还要跟上去,却被江子衿叫住。

    纪知晚没有真的睡公园。

    她在附近找了一家便宜的旅店,她算过,打两份工再加上家里给的零用钱,够她活过这八天了。

    柜台的小姐穿着暴露,嚼着口香糖,问她:“几个人?成年了?”

    纪知晚回答:“一个,成年了。”

    那个人没有为难她,只是意思意思问一下,给她一张房卡又继续看她的手机。

    纪知晚走向颤颤巍巍的阶梯,刚好遇到从楼上走下来的一男一女。

    男的搂着女的腰,嘴里说着调戏的话,嘴巴凑到她颈间。

    纪知晚撇开眼神,百无聊赖地滑手机。

    男的刚下来就注意到纪知晚了,他似乎喝了酒,身上酒味浓厚,臭气熏天。

    “小妹妹,多少钱啊?”

    女的没生气,反而娇嗔地推了一下男人,撒娇道:“哎呦,林哥哥你都有我了,现在还当我的面这样,人家要生气了。”

    男人很吃这套,随即又搂上女人,两人在纪知晚面前激情热吻。

    纪知晚绕过他们,踏上阶梯。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想洗眼睛。

    进门后是简陋的一室一卫,她瘫倒在床上,抬手遮住眼睛。

    好累。

    约莫十秒,她翻出行李箱里的单词本来,默背了约一小时才终于起身拿起换洗衣物到浴室洗澡。

    热气漫天,她又忽然想起某人眼里藏不住的惊讶。

    第一次抽烟,烟味与她想像中不同,难闻又呛人,并不像电视上一样抽了就能忘记烦恼。

    兜里的烟盒呈抛物线被她丢进垃圾桶。

    夜晚里又开着窗户透气才终于睡过去。

    纪知晚白天在便利店工作,晚上在酒吧兼职到十二点。

    隔天她准时到酒吧报道,一进门又看见那熟悉的身影。

    他坐在吧台也不喝酒,似乎很认真地听着台上的歌手唱歌,也没特别跟纪知晚打招呼,两人就像陌生人一样。

    双方都觉得对方的存在感极强。

    一个感觉音乐根本听不进耳里,余光满满都是某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女孩。

    一个感觉擦桌子都变得费力,某个人的存在像是时时提醒她一不小心谎言就会暴露。

    连假最后一天,纪知晚特别找了经理。

    她指着江灏,说:“经理,他好像未成年吧?照理来说不能进来酒吧的。”

    经理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听此笑着拍了拍纪知晚的肩膀,道:“没事,他不也没喝酒嘛,而且他是老板认识的人,特别破例让他进来,应该图个新鲜罢了,过几天就不会来了。”

    纪知晚想多说些什么,经理又说:“小晚啊,妳这几天薪资我再汇给妳,辛苦了,小小年纪的。我还有其他事情,就不先跟妳说了。”

    经理匆忙地走了,纪知晚只能拿着抹布勤勤恳恳的继续擦桌子。

    “小妹妹,好久不见啊。”

    纪知晚转身,印入眼帘的是那个第一天在旅店遇到的中年男人。

    他用力地拉住她的手腕,“妹妹,我看妳做这个也赚不了多少钱,哥哥一个月给妳一万妳看如何?”

    他嘴里散发着酒味,纪知晚快吐了,她甩开他的手,没说话继续擦桌子。

    他拽着她的手臂想将她带走,吼道:“别装什么贞节烈女了,老子不吃这套!不就是想加钱吗?给妳三万!”

    纪知晚想挣脱他的手却怎么也扯不开,她说:“我不是来卖的。”

    中年男人笑了,“不是来卖的?不是卖的会出现在这里?会在那种地方让我遇见妳?小妹妹妳不要以为我这么好骗啊。”

    纪知晚又说:“我才16岁,你这是犯法!”

    他攥紧她的手腕将她扯到面前,散发着恶臭的气息在她颈间道:“年龄小才嫩啊,妳擦了什么东西这么香,来勾引我的?”

    纪知晚红了眼眶,不由自主看向吧台的位置,明明某人天天都在她眼皮子底下闲晃,这时却不见踪影。

    “住手。”

    她看向来人,眼眶里的泪水随之滚落,委屈地喊:“泽安哥。”

    中年男人皱着眉头,不屑地问:“你谁啊?别多管闲事。”

    孙泽安给了纪知晚一个安慰的眼神,将她拉到身后,“我已经叫了保安了,要是你再继续下去,来的就是警察了。”

    他啐了一口,哼道:“小姑娘家家的原来不是嫌钱不够啊,出来卖还挑人,真当自己是什么良家妇女,这种货色不要也罢。”

    孙泽安看着中年男人离去,刚转身就被扑了个满怀,他伸手安抚怀里的少女,“下次别来这工作了,很危险。”

    纪知晚埋在孙泽安的胸口啜泣,许久后才哽咽道:“我没地方去了。”

    他叹了口气:“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我还有其他认识的人,妳以后要找兼职去他那,比这里安全多了,我让他给妳涨时薪。”

    纪知晚闷声道:“嗯,谢谢泽安哥。”

    江灏靠在柱子旁远远望着两人。

    孙泽安是酒吧老板,也是他姐的朋友,他从第一天就知道纪知晚从初中开始就时不时跑到酒吧里挣钱。

    她告诉孙泽安,她家很穷,爸爸去世、妈妈生病,还有一个五岁的弟弟要养,酒吧时薪高,她不能没有这个工作,所以孙泽安心软破例留下她。

    听到的时候江灏笑了出声,孙泽安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是摇头,说了一句:“乖乖女还挺会装。”

    方才中年男人还没靠近纪知晚的时候,江灏就发现他的眼神一直黏在她身上,保险起见就出门打了个电话喊孙泽安回来。

    而现在一进门就看见两人相互拥抱。

    昏暗的灯光还能看见她挂在眼睫上摇摇欲坠的泪滴——

    纯情到爆。

    谁能不被她这个样子骗了呢。

    *

    纪知晚拖着行李箱进宿舍,一进门就是扑鼻而来的柑橘香,颜芙指着她桌上的香氛机说:“晚晚,我从家里带来了这个,妳闻闻,是不是感觉整间房间都变得高大上起来了。”

    她用力嗅了两下,点点头:“是挺香的。”

    李幼仪拿着她从家里带来的零食分给大家,抱怨地说:“这次假期我们家出去玩,根本就只有堵车、堵车还有堵车,去到景区也是满满的人头,景色都被一堆脑袋瓜挡住了,好失望。”

    她看着杨舒清,问她:“舒清,妳有没有去哪玩?”

    杨舒清抱着她的企鹅抱枕追剧,摇头说:“没有,我宅在家追剧追了八天。”

    颜芙佩服地点了个赞,又问:“晚晚,妳呢?”

    纪知晚看着三人望向她的目光忽然有些紧张,不过还是从容地回答:“我爸妈很忙,我也在家待了八天。”

    颜芙八卦的心突如其来,问她:“晚晚,我上次看论坛有人发了妳从劳斯莱斯下车的照片,妳家是不是超有钱?”

    纪知晚摆摆手说:“那都是P图,要那么有钱我早出国留学去了。”

    李幼仪点头:“也是哈,有钱人才不会跟我们这种凡夫俗子一起玩呢。”

    话落,杨舒清突然一个激灵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喊:“惨了!”

    颜芙被她吓了一跳,问她:“怎么了?”

    杨舒清翻出她的英文本子,“我们英文老师说连假回来要考试,考差的人每天都要在自习室留到晚上八点学英文。”

    李幼仪也跳了起来,崩溃地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也是!我根本忘记这事了,晚晚,妳得帮帮我们啊!”

    纪知晚问:“你们老师是林若楠?”

    两人点头如波浪鼓。

    颜芙这时忽然拍了自己的胸口,有些骄傲地道:“放心吧,姐姐我不仅写完了她给的五张卷子还复习了,有什么不会的都来问我!”

    李幼仪满眼崇拜,双手握着颜芙,“颜姐姐,从此以后奴婢随您使唤。”

    隔天早晨六点多,纪知晚一群人在食堂遇到江灏和温谨怀、周明堂几人。

    周明堂喊住颜芙:“喂!坐这啊。”

    李幼仪有点怕生,看了看几人都是不熟悉的同学,又正好与温谨怀对上眼,赶忙移开视线,拉着颜芙的衣袖小声说:“我不要坐这里。”

    温谨怀他那温暖迷人的微笑僵在脸上,周明堂赶紧找补:“大家互相认识认识嘛,正好可以向我们的大神讨教今天的英文考试,听说一班到三班的课都是咱老班教的,应该今天都有考试。”

    纪知晚无视周明堂望过来的眼神,正想跟颜芙说她也不想坐这,可一抬头就撞进某人似笑非笑的眼里,她忽然就拿着餐盘坐了下来。

    江灏自然地夹走纪知晚盘里的红萝卜,她一脸看着病患的眼神望着他。

    他吃掉红萝卜,说:“我不挑食。”

    整桌的人都看着他俩。

    周明堂清了清嗓子,指着最左边的人说:“我们都一个宿舍的,他是五班的林文杰,我是周明堂,这个是温谨怀,二班的,最后这个...你们应该都认识,江灏,校草大人。”

    颜芙从俩人之间奇妙的氛围回过神来,说:“我是颜芙,绑双马尾的是李幼仪,三班的,短头发的是杨舒清,二班的,最后这个...你们应该也都认识,新生代表,纪知晚。”

    八个人,只有颜芙和周明堂巴巴个不停,时不时提到江灏,时不时又喊一下纪知晚,负责炒热气氛,却又带不动沉默的众人。

    早餐就在如此尴尬的气氛中结束。

    一班的第一堂课就是英文。

    林若楠的高跟鞋声从楼梯间传来,班里瞬间安静如鸡。

    她抱着一沓试卷放在讲桌,调整好小蜜蜂,双手撑在讲桌两边说:“十一月十五是学校运动会,体育委员整理好参赛名单交上来给我,还有学校规定每班必须有一项表演活动,你们在星期三的班会课自己讨论,我那天有事。”

    话落,讨论声纷涌而来。

    林若楠拍了两下手,喊道:“希望你们等会儿写完考卷也能像现在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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