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梦落坤宁 > 19、妻儿皆可杀

19、妻儿皆可杀

    三日后,一纸皇榜震动了整个京城。

    司礼监大总管刘瑾,滥用公权,矫诏枉法,结党营私,蠹害朝纲,索贿逾百万两金银,私藏逆物,形同反叛,遂诏磔于市,处以凌迟之罪图示天下!

    “阉党不除,国无宁日!”

    灰暗的长空飘起雪絮,宁王负手站在宣武门的箭楼上,冷风钻入宽长的袖管,泛起一层砭骨的凉意。

    黄昏之际,押送刘瑾的囚车从菜市街口转过,瓜皮鸡蛋、烂菜叶子扔了一路,砸得刘瑾面目全非,蓬乱的白发之下,竟是一双含笑的眸子。宁王震住了,自从认识刘瑾,觉得他不过也就是一条善于谄媚钻营的狗,他从来没在刘瑾脸上看到这种平静的表情,平静得令人佩服。一场清算下来,世人只言其过不知其功,他死得无悔,死得轰轰烈烈,把遗臭万年,演绎得像是名垂青史。

    “属下带人夜入刘府库房,销毁相关王爷的账册,此事就算了了。”叶子立在宁王身后,低声回禀。见宁王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叶子叹息,“只是刘瑾一死,王爷便再不能通过他来恢复护卫权,凌靖率领的五万大军已经到达通州,虽然上下已经打点好了,但万一被朝廷发现……”

    “发现又如何?现在,朱厚照已经没有余力来思考本王的用意。”

    “您是说……”

    “本王曾说过,在朱厚照登基的三个月内,如果他没有能力稳住朝纲,四王就不会罢休。如今三月已过,安化王叛乱,刘瑾被杀,得意的是谷四维,朱厚照皇权被文臣挟制,四王此时不反,更待何时?”尽管有些事情没有按照他的想法去发展,但天要变,是没有力量可以阻止的,当白雪覆尸血,混着天下人的唾沫,奸是奸,忠也是奸。“告诉吹花,盯紧郑王的动向,尤其是和洛亦,他不会放过这颗棋子。”

    “是!”叶子转身下了城楼,满城霜降,她转身看了一眼宁王。主子还是那个主子,或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他一直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谁也无法撼动他的心志。

    北风呼啸,寒气逼人,夏则灵命人在静怡轩摆宴,邀请夏臣、不懂和籽言小酌。

    “来来来,干杯!”很久没见到夏则灵,籽言最是兴奋。不懂和夏则灵举杯对视,默契地想到同一张笑脸,那双眼睛细纹横陈,慈爱有神,那个眼神,足以支撑他们走过很长很艰难的路。

    “刘瑾倒台,不少人沉冤得雪,王阳明也在其内,娘娘可以放心了。”

    “那师兄什么时候回京?”

    “这……”夏臣露出难色,“听说他在龙场开设书院,教化当地苗民,办得有声有色,暂时不打算回京。”

    果然,师兄是一束光,走到哪里照到哪里,照亮世间所有的幽暗苍凉,阳明万丈,冉冉不熄。“师兄自揽使命,是龙场百姓之幸,但他的家人怎么办?王伯伯放心吗?王夫人怎么说?”

    “王夫人在王大人流放之后,感染恶疾,已经……过世了。”夏臣哑口半晌,幽幽道。

    夏则灵怔住,捂嘴流泪的样子把籽言吓了一跳,谁死了?

    回往坤宁宫的宫道上,夏则灵久久不能回神。痛失爱妻,师兄应该悲痛欲绝吧?留在龙场,将他的爱留给世人,这是何等胸襟气魄?她呢,整日想着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人,在本不能、本不该,本不许的感情里挣扎。

    理智告诉她,该放下了!她不赞成宁王勾结刘瑾的做法,宁王也不能理解她先除刘瑾的抉择,裂痕已经存在,现实的矛盾会将他们割得鲜血淋漓。亦如当初,宁王无端亲近李凤却不肯告知她内情,人在现实面前往往是身体替感情做决定,现在想来,她几乎庆幸宁王没有告知她。

    扪心自问,她并没有陪伴他孤注一掷的勇气。

    内廷在信任总管张永的整顿下焕然一新,谷四维在西厂如日中天。他很懂得为人处事,尽量不到御前晃悠,人都念旧,皇上也不例外。朱厚照一连几日宿在坤宁宫,更多只是抱着夏则灵睡觉,只为索取一份安心。这是父皇为他钦定的皇后,父皇不会看走眼,夏则灵永远不会背叛他,乾清、坤宁,天造地设的相配。

    大雪这日,宫道上积了雪,红墙为衬的琼枝玉树煞是美丽,不少宫人在扫雪,为阖宫晚宴做准备。

    酉时,赐宴亲王于华盖殿,君臣就座,歌舞助兴,宗室王公、命妇妃嫔凑在一起闲聊。

    夏则灵装扮太久,来得晚了些,一入殿,众王妃都看向她,好奇今夜的皇后是如何美艳不可方物。

    头顶双凤衔珠燕居冠,明珠连缀两鬓,额间珠宝钿花,一袭繁复华美的大红霞帔,曳裾五尺,后摆用金线刺绣一片片的凤穿牡丹,厚重的冬装翟衣由玉革带一束,更显腰肢不堪一握,胭脂点染的眼角使得她的微笑妩媚摄魄,瞬间艳惊四座。

    郑王动筷的手停在空中,惹来郑王妃一记白眼,谷王和韩王也都意味深长地对笑。

    唯有宁王,视若无睹,身旁由宫女斟酒布菜,随意地吃喝。郑王斜睨一眼,用巾帕擦了下油腻的嘴角,“宁王真是与众不同,这般年纪连个王妃侍妾都没有,别是得了什么红粉佳人,不肯公之于众吧?”

    坐在对面的谢青荔听了,顿时颊生两晕。

    “王妃么,那是可遇而不可求,本王一切随缘。比不得郑王阅人无数,跟集仙阁的姑娘都是老熟识了。”宁王反唇相讥,尾音拉得悠长。

    “你——”当众被揭短,郑王气得圆腮红胀,大掌捏紧玉杯,想把朱宸濠掐死。

    宴至一半,朱厚照向阶下诸王举杯,“朕年幼识浅,登基以来全靠几位皇叔辅佐,如今天下太平,朕敬各位一杯。”

    皇后理当同敬,夏则灵也跟着抬杯,目光不可避免调向宴案,她刻意垂眸不去看宁王的脸,奈何只是衣角,那袭织锦金袍,精绣流光,贵雅不凡,依然令她心旌神荡,几乎不能自持。

    “既然现在天下太平了,臣恳求皇上,准许微臣勤王兵员发回原属藩地。”宁王错开夏则灵的目光,径直看向朱厚照。

    “藩属之兵本是藩属所有,的确应该发回原地。”

    “现在表面看起来是风平浪静,但似乎还有暗涌啊。宁王既然有此等主张,又何以调兵入京?”郑王轻嗤道。

    郑王的探子也不是吃素的,宁王不意外,正欲措辞,夏则灵浅笑着接过话来,“诸位皇叔身为一方藩王,自当上卫国家,下恤生民,藩辅帝室,允执厥中。听说最近鞑靼骚扰大同边境,宁王此举,或许也是担心发生什么异变吧?”

    “娘娘是深宫妇人,怎么心思不在争宠斗艳,反而关注起政事来了?”郑王眼眸深眯。

    “皇后娘娘国色天香,乃是当之无愧的明月之光,萤烛之辉怎能与娘娘相较?”宁王回得理所当然,朱厚照点头赞许,这话夸到他心里去了。

    夏则灵心房一颤,宁王夸人的话张口就来,按理说她不该再有触动,但就是控制不住。

    “哼!”口头上占不到便宜,郑王忍着气坐回席案。宁王随众人转身之际,向夏则灵递去一个眼神,随后向朱厚照拱手,“臣不胜酒力,到殿外透透气。”

    夏则灵怔怔地坐回原处,她答应过他,只要一有机会,她就会陪他,但他们除了那档子事,心思从来不在一处,过分的放纵后,只剩下无尽的麻木和空虚。可,她也是真的想念,宁王一个眼神,把如梦令的记忆全都勾出来了,那不是梦,是她在朱厚照身下游离时的画面,甚至叔侄二人的脸出现重合。

    又喝了两杯酒,那种灼热更加强烈。她扶额,“皇上,臣妾困了,想回宫歇息了。听说宁妃身子不适,皇上今晚去看看若桃妹妹吧。”

    “好,朕去看她。”朱厚照看她似乎真的累了,不欲再去打扰她。

    出了华盖殿,长廊拐角站着一道玄色颀长身影,正是樊礼。

    “娘娘,您出来了。”樊礼回身行礼,似在给她考虑。

    “带路吧。”夏则灵叹了口气。

    摒退随行宫女,山岁为夏则灵系上一件黑狐裘刺金祥云披风,在夜色中极为隐秘。

    夏则灵跟着樊礼来到御花园,穿过西门,七拐八绕地来到一排宫苑。她从未来过这里,山岁提醒她,这里是六尚局,面前的应该是尚服局用来储存御物的宫室。樊礼指了指一扇门,夏则灵推门进去,山岁立刻关门。

    门声一阖,夏则灵还未放清视线,整个人立刻跌入一个炽热如火的怀抱,熟悉的冷香淹没鼻端,紧接着下腹一凉,翟衣下摆被人掀起,绸裤滑落膝盖,宁王急切而粗鲁攥住她的腰肢。

    “啊——”她准备好迎接他,但还是被宁王突如其来的一撞吓得双肘趴在案上。

    一切是那么熟稔,她谙熟他的力道,他熟悉她的包容。只有一盏暗灯,彼此身上的锦袍夔纹增彩生辉,夏则灵咬着唇,凤冠滴珠步摇不停晃动着,堆在腰间的凤穿牡丹挤成一团,刺红了宁王的眼。

    这是皇后!是大明最尊贵的皇后娘娘!越是这样想,他越是狂热……直到夏则灵把住他的手,溢出破碎的央求,“我、我不行了,王爷慢点。”

    宁王抱起她,将她放在堆放御用织物的长案上,各种绫罗彩缎,绣着龙凤黻纹。

    夏则灵双手撑在身后,宁王揽住她的肩吻了上去,手掌落向她的翟衣领口,从中衣到内单层层挑拨,肚兜上一朵白牡丹,手背游弋着钻入牡丹丛,端的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宁宁迟迟未有下一步的动作,夏则灵被他抚弄得酥痒难耐,抬手勾住宁王腰带上的玄金暗扣,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良宵苦短,皇叔要把时间都浪费掉吗?”

    “怎么?皇后娘娘比本王还心急么?”这一下,宁王彻底失去平时的冷静。

    这一回,他们以御用织物为席,藩王与皇后颠鸾倒凤,粉碎臣纲,凌驾于皇权,上天入地的纠缠、翻滚,仿佛没有尽头。

    低喘中混着一声声“皇后娘娘”,夏则灵猛然从极乐中回神。

    床榻之间,朱厚照从来没这样唤过她。朱宸濠啊,你此刻的疯狂,是为了夏则灵,江南之夜的心动初逢,棋逢对手的灵魂知音,还是你被皇权夺爱的不甘心,亦或是终于得到通向定鼎江山的战利品?在你盈满欲念的凤眸里,我究竟算什么?

    宁王抱紧她,鼻息急迫,“够深么?皇后娘娘可还满意?”

    “叫我则灵,朱宸濠,叫我则灵。”

    “则灵?”宁王笑了,“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真是个好名字。”他失笑,埋头吮吸她的颈窝。

    夏则灵吃痛,一瞬间释然了,他愿意唤什么就唤什么吧,权当她几次三番欠他的了。

    不多时,宁王再起雄风,夏则灵抛除杂念,全副身心沉浸在这场得来不易的欢爱,真情假意,亦真亦幻,谁又付出多少真心?

    激情褪去,宁王拥着她,房内阴冷,夏则灵调整了一下外袍裹住两肩,摸到一片潮湿,“朱宸濠,你弄到我的凤袍上了。”

    “我不是有意的。”宁王翻身搂紧她,无辜地看着她。

    “谁信你。”夏则灵轻锤了下他的肩头,俏皮地笑。

    “回头,本王让尚服局再给你做一身。”

    夏则灵淡淡一笑,搂住宁王的腰,摸到悬于腰封下的方形珮绶,太祖皇上钦赐的亲王金宝,宁王府印的纂字,雕刻着蟠螭图腾,离化龙仅一步之遥。

    宁王临走前,她想问他,调兵入通州是何用意,但没问出口,相信时间会给出答案。

    翌日,夏则灵继续以送汤送饭为由到御书房伴驾。兵部侍郎前来禀报,四王已经撤走驻城军队,率部离去。

    “恭喜皇上,四位王爷总算肯离去,对京城的威胁总算消除了!”蒲公公欣慰道。

    “但愿如此吧。”朱厚照隐隐有些余悸未消。

    “皇上可是不放心?”夏则灵刚一抚上朱厚照的肩,忽然撞见不懂,见他裤腿上沾了泥巴和枯草,“太傅,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我带着洛老头儿去了城外的农庄,帮老百姓锄草翻谷子,再让他晒晒心肺肠子!”

    “不愧是太傅大人,但愿洛亦能理解你的良苦用心。”夏则灵投去一个懂得的微笑。她心有不安,却也说不出什么,四王陈兵城外多时,给养耗费颇多,就这么打道回府,他们会甘心么?

    京外山峦起伏无际,青黄交接的山坳覆了一层灰突突的薄雪,夕光一照,层次分明的碎光直接云天。山脚下,红底黑字的旌旗迎风作响,山脚碉楼上的哨卒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不时有飞鸟在低空盘旋,为这黯淡的天色添了一分沉重。

    “吁——”马蹄扬起一道迷沙,马鼻双孔嗤出白气,宁王鞭策骏马而至,外罩墨甲银盔,内衬玄色中单,头配双翎凤翅盔,簪缨高耸,衬得秀丽白皙的脸庞更显霸气侧漏!滞留京中一年有余,皇宫王府的穷奢极欲并未腐化他的心志,缠绵悱恻的翻云覆雨也并未令他软了手脚。

    军帐内,一张巨幅京郊地理图铺在案上,山川河流标示得格外清楚。

    “四王在城外分道扬镳,谷王之军驻在燕山,大约有四万多人,韩王和辽王驻扎在蟒山,约七万人。”凌靖手指滑向城南,“郑王军队最多,有五万大军分布在翠屏山,此山正对京城大门,可遥瞰全城。一旦他们踏破京城大门,联起手来,我们的几万大军会很被动。”

    “郑王对主子的敌意属下最是清楚,一旦他弑君成功,矛头必指向我们。”樊礼肃然道。

    “那……王爷是否打算先发制人?如何打击郑王,末将听命。”凌靖抱拳表态。

    他行伍多年,是宁王手下不可多得的将才,乃是宁献王朱权部下朵颜三卫里凌志云的后人!当年燕王朱棣北上大宁收买宁献王手下护卫,大宁守将凌志云宁死不肯变节,死于叛将乱刀之下,凌志云后人誓死效忠宁献王一脉。

    宁王听出来了,以他们的人马与郑王火拼是绝对占不到便宜的。

    他沉吟,目光看着营帐外面,好像在等什么消息。

    不多时,一名哨兵捧着一只信鸽跑了进来。宁王打开信笺,露出满意一笑,郑王终于将洛亦请出来了。他迅速写下一封回信,命哨卒传回给叶子。这是一步险棋,下得好,会有奇效。

    越一日,晌午时分,寒天回暖,城郊驿道上的古香亭肉香四溢,重兵把守。

    不远处的树丛间,两名女子伏在树干上,静静观望着亭中的一举一动。

    “把洛尚书请出府来可不容易啊,听说你最近身体不适,本王这锅长白山的千年山参汤正适合你。”郑王为洛亦盛了一碗,“不过,心病还得心药医,不懂之所以嚣张跋扈,任意侮辱你,那是因为有皇上给他撑腰。”

    洛亦沉默,郑王继续道:“皇上任用佞臣,民心思变,本王想该是变天的时候了!”

    “王爷……”洛亦目光动了动,紧皱的眉宇显示着他的纠结。

    “不要再婆婆妈妈了!”郑王骤然色变,童叟拔刀出鞘,“一朝天子一朝臣,做墙头草是没有好下场的。本王要你做的事很简单,利用你的尚书令,在后天黎明前打开京城四门,事成之后,不懂任你处置,是身首异处还是荣华富贵,你自己选!”

    “听、听候王爷差遣。”刀锋逼近,洛亦流着汗点头。

    洛亦离开后,郑王走出古亭的瞬间,猛然夺过副将手里的弓箭,朝着身后的树丛射了过去。

    “吹花!”叶子愕然惊呼,没想到郑王竟是武艺不凡,一箭射伤了吹花的胳膊。

    在郑王手下围上来之前,叶子扶住吹花,原地爆开一团烟雾遁身飞离。

    树林尽头是一条拒马河,凛冬时节波光如绢,一道烟灰色挺拔身影负手站在水畔。

    “王爷……”身后传来吹花虚弱的声音。

    宁王一回头,闪过一丝讶异,怎么会弄成这样?一抬眼,石滩之外的草丛中数十名弓箭手对准了他们,紧接着“嗖嗖”数声,弓弦铮铮箭如飞蝗,宁王点起足尖纵地腾挪,侧身向后翻跃,伸手接下一支箭弩,不料耳边又是一声痛苦闷哼,吹花体力不支肩头又中一箭!

    “哈哈哈哈……”弓箭手让开道路,郑王大笑着走到宁王面前,轻蔑地瞧了一眼吹花,“利用女人做探子,这么阴险,这么没用,也只有殿下你才做得出来吧?”言罢看一眼童叟,笑意更深了,“而且还是这样标致的一个美人,真是令人惋惜啊!”

    郑王好色,手下也多豺狼秉性,吹花落到他们手里的下场……宁王眉心微动。吹花忍着剧痛,目色毅然,但求王爷给予痛快免于狗贼侮辱。宁王抽出佩剑划了过去,吹花脖颈肉绽鲜血迸射,彻底气绝。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把敌人引来了!”宁王指着尸体凶狠道。

    “好啊,温文尔雅的宁王今天终于出手了!”郑王微惊宁王的手起刀落,竖起拇指,“好!果然够狠,够狠!”

    “就凭你们,还想抓到我?别忘了,我在城外还有几万的大军呢!”宁王眸色森森并不露怯。

    “不错,你是武功高强,但是你也没想到吧?你刚刚拿在手中的箭上,可是蘸满了毒药的!”郑王露出一丝诡异莫测的狞笑。

    宁王猛吃一惊抬起手掌,掌心青黑浮肿,是中毒之状!郑王身为皇亲,竟如江湖宵小使出下作招数,他迅速咬牙运气与毒流抗衡,众人当即就要上前扑杀。

    “等一等!在世人的传闻中,宁王的武功至高无上,今天我倒想领教领教。”郑王挥手制止,童叟从身后递上宝刀。

    郑王举刀起式,宁王只得忍耐不适拔剑应战。两人刀剑相缠,上下翻飞,左右腾挪,郑王魁梧体胖却刀法灵活,宁王身若游龙剑法飘逸,同时猛地纵地掠起,在半空展开闪电般的对攻。宁王越是运功毒发越快,很快体力不支,手腕一抖露出破绽,瞬间被郑王踢中胸口,重重地坠落在地,狼狈地跌在石滩上。

    郑王用刀尖指着宁王下颚,宁王捂着前胸,冷冷别过脸去,更像是在激怒对方,“朱祐枔,你就算一刀杀了我,也别想让本王跟你低头!”

    “素闻宁王手下忠心耿耿,没有人能活捉你手下的探子,如果我杀了你,你的部下就会群龙无首,还会疯狂地报复本王。现在,本王有你在手,还怕号令不了他们么?”他一直都认为,逐鹿天下宁王会是最难对付的一个,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是令人痛快!

    宁王垂首受缚,一丝幽若寒潭的冷笑滑出嘴角。

    四王举兵谋反的消息迅速传遍朝堂,后宫也炸开了锅,纷纷到坤宁宫打听消息。听说骁勇善战的宁王部下在城外与反王部下短兵相接,宁王不知所踪,众人更加惶惶不安。

    太和殿充斥着山雨欲来的阴霾,文臣武将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低语。

    “四王作乱,兵临城下,巫卿家,紫禁城的兵马到底能抵御多久?”一片寂静中,朱厚照看向巫大勇。

    “回禀皇上,神机三大营、武骧腾骧左右四卫营、加上京城守备军共八万人,四王纠集近二十万兵马围城,恐怕十日之内京城就会失守,到时候就会血流成河。”

    “那么从其他地方调兵勤王呢?”朱厚照追问。

    “最近的是山西的八万边兵,但是不久前经历过鞑靼的战斗,还在休养生息,就算要调,也得二十日才能到达京城,到时候四王的藩兵已经到齐了……”

    “皇后娘娘到——”

    群臣纷纷行礼,夏则灵在太监们的跟随下步入殿门,“皇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事关江山社稷,臣妾不得不来。”言罢命不懂将洛亦带了进来。

    “是臣之过!郑王早就心存异心,是臣把持不定,没有向皇上揭发,请皇上赐臣死罪!”洛亦颤抖着伏跪在地。

    “知过能改,善莫大焉,相信洛大人能痛改前非,做一个让少鹄骄傲的父亲。”夏则灵道。

    “起来吧。”见状,朱厚照不再计较,抬首看向夏则灵,“皇后,坐到朕身边来。”

    夏则灵投去温婉一笑,步上台阶,坐到龙椅副座,伸出手掌覆上朱厚照的手背,“皇上是天子,有上天垂佑,必能拨乱反正。无论发生什么,臣妾与皇上同生死,共进退。”这是她答应弘治皇帝的,用生命履行的约定。

    “有皇后这句话,朕知足了。”朱厚照攥紧夏则灵的手,得卿如此,夫复何求?

    “其他的,就交给太傅吧。”夏则灵转头看着不懂,她相信先帝的眼光。

    “臣,必不辱使命。”尽管没有完全的把握,不懂依然坚定。

    离开太和殿,有宫女向夏则灵报来消息,贤妃娘娘化装成小太监,天不亮乘马车从西华门离开了!

    夏则灵叹了口气,谢青荔人在心不在,趁乱离开也好,只希望她别逃回谢家,给娘家带去麻烦。

    斯时夜降,五万大军雄踞山野,旌幡蔽月,首尾相隔五里之遥。郑王大营中,郑王身罩金铠,像一条肥硕的金鱼闪着粼粼之光,正与副将盘算着千秋霸业的宏图。

    后方军监里,宁王静静地盘坐在墙角闭目,脸色苍白额发散乱。忽然,帐帘被冷风掀起,随着一声匕首捅穿皮肉的闷响,郑王军服下露出一张自己人的脸,凌靖肃然下跪:“属下来迟,王爷受苦了!”

    宁王猝然睁眼,如同打通了任督,眸光凛冽如刀,帐外篝火拉长了他秀逸的身影。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夜此地,就是你朱佑衿的葬身之处!

    与此同时,一名穿着郑军甲胄的矮小身影在营地中转悠。从皇宫到翠屏山,谢青荔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在拒马河看到郑王部下的尸首,扒下铠甲找到郑营,可是怎么也找不到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

    忽然,栅栏外响起骚动,数十名黑衣人以极高的轻功跃身而入,巡逻兵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黑暗中响起一阵吼杀声,有的守军甚至都没看清敌人是谁,头颅就被瞬间砍下。

    谢青荔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躲到一间营帐后方,蜷缩着不敢出声。

    然而,喊杀声响自帐中,一道银袍魅影魅横飘而来,以迅雷之势翻至大帐,宁王手持长剑抖落出数十个尖峰,郑王举刀格挡连闪带避,宁王飞速转动手腕,数十剑锋又合而为一,招招刺向郑王要害,郑王左闪右避,一场对攻下来,护心镜被划了一道剑痕。

    明白了,宁王是故意输给他的!“果然是你!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郑王恼羞成怒地怒叱。

    “不,其实你已经很聪明了,只不过我比你更聪明!”宁王剑气纵横,笑声粲然。

    “没想到,我把你困在军中以作挟持,却方便了你作内应,好接应你的杀手。为了让我相信你真的束手就擒,你连自己的手下都杀!你好狠!”郑王恼恨,却莫名胆寒。

    他还活着!谢青荔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完全呼出,只听宁王隔着帐帘阴狠道:“为了成大事,不要说一个手下,连自己的妻儿都可以杀!”

    不……不会……绝望席卷了她,心痛淹没了她,宁王答应她的,只要她忍辱负重,就会等来长相厮守。王爷,你怎能如此绝情?

    暗夜中,有人黯然转身,厮杀仍在继续。

    次日清早,夏则灵准备到太和殿旁听战况,路过御花园的碧波亭,听到女子的抽噎声。一名小太监坐在太湖石上伤心地哭,正是刚刚从宫外赶回来的谢青荔。

    “贤妃,你不是已经逃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皇后娘娘,臣妾回来领罪。”谢青荔抹着一把眼泪,转身跪在夏则灵面前。

    “皇上那边焦头烂额,无心顾及你,你逃走的事目前只有本宫知道。既然你回来了,本宫不会罚你,你为什么哭?”夏则灵打量着她,双眼红肿,尘埃覆面,身上还散发着一股血腥味,不禁冒出一个惊人的揣测,“你去找他了?”她难以置信,不会武功,身娇体弱的谢青荔竟然为了宁王冒死出宫!那么,她是找到宁王了,宁王应该没有大碍吧?

    “我、我……”谢青荔双手捂面,似乎说不出口,“我以为,宁王是天底下最懂情韵的男子,我以为只要我能帮到他,他的情早晚会留给我。没想到,他竟然说,为了成就大事,他连妻儿都能杀,他、他怎么会这么狠呢?”

    夏则灵愣住,茫然得像是没听懂。宁王竟能说出这样的话!好一个朱宸濠,够气魄!

    原来,曾经付出的那一点真心,都是笑话罢了。其实她没什么好抱屈的,她为宁王做的,连谢青荔都赶不上,宁王要杀妻儿,关她什么事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冬风吹来,还是有液体溢出眼眶,不知是眼泪,还是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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