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梦落坤宁 > 18、如梦令

18、如梦令

    五彩斑斓的阳光透过深山莽林的层层树冠,照向百望山深处的一座小木屋,透进窗棂,折射出雕花的影子映在地上。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梨木方塌,四面垂饰着乳白色月影纱幔,窗下是梨木妆台,摆着一些简单的用具,墙角一盏青铜香炉,点着淡兰色的干花,散发着淡淡的香。

    慢慢的,阳光照上了床榻,塌上的女子恬然地睡着,直到脸颊温烫,夏则灵眼睫一颤,醒了过来。

    五天!她和宁王在这座名为如梦令的深山小院欢爱了整整五天!

    不分白天黑夜的交欢,时间都没了概念,景象变得虚虚实实,让人分不清,梦里还是梦外。

    这个时辰,宁王应该在准备早膳吧?

    “醒了?”轻柔的嗓音传来,宁王推开木门,微笑地看着她。

    一袭银边白袍的他,立在阳光下有一种朝气蓬勃的风华,看得她微微一呆。宁王走到塌边坐下,打量她泛红的耳骨,“看傻了?能看的,不能看的,都看清楚了,怎么还害羞呢?”

    夏则灵支起身子钻入他的怀,紧靠那片温热和结实,“绝色之景,从来都是百看不厌,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要好好看着你。朱宸濠,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我也一样,这一年多以来,几乎每个夜晚,我都在思念中度过。”宁王用掌心摩挲她的背。

    “那你一定很难熬吧。”想到他孜孜不倦的精力,夏则灵心头一酸。在无数个她和朱厚照缠绵龙榻的夜晚,宁王是怎么含恨熬过来的,她不敢想。

    “是啊,经历一番寒彻骨,才知道相守是多么难得可贵。我也曾勉强自己忘掉你,可是一到宫里见到你,才知道勉强有多痛苦。”宁王捧住她的脸,啄吻她的樱唇,感受这一刻的真实,夏则灵身子一酥,搂住他的脖子回应他的吻,“朱宸濠,在那个暴雨之夜前,我也不知道我是这样需要你,我喜欢你这样对我,哪怕当时在恨意和渴望中挣扎,我的身体骗不了我自己。再后来,一到下雨闪电的夜晚,我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你,然后,我就被击溃了……”

    回首间,仿佛还是满地芳菲花香萦绕于感官,她不敢想象还能和宁王有今天。

    “本王又何尝不是如此?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与喜欢的女人放纵情..欲是如此美妙的事情……”宁王亦是感触深刻。

    从来不知?夏则灵仰头看着他,一眨不眨,眼中诸多情绪。

    “王爷正当盛年,血气方刚,大可不必压抑自己。”她有点低落,相信宁王对她情真意切是一回事,宁王是不是真的洁身自好,又是另一回事,“先前王爷和郑王逛青楼,点花魁陪酒助兴,还天南地北到处转,红颜知己怎么少得了?还有,就算王爷府里没有王妃,通房美妾还是有的吧,又何来的,不知放纵情..欲呢?”

    房内一时安静得诡异。

    宁王不说话,夏则灵心头一堵,他默认了?还是不满她的无理取闹?仔细想想,她对宁王有情,却不能时刻满足他的需要和排遣,这醋吃的挺没道理。

    “好了,我不小心眼了,王爷有自己的生活,不说这个了。”

    夏则灵嘟着唇,宁王却笑了。“不瞒你说,则灵,本王所有的第一次,都是跟你。”

    石破天惊的一句,他只有她一个?她无法相信他的话,位高权重的宁王,富埒陶白,相貌堂堂,竟然片叶不沾身,太不可思议了!

    “那,谢青荔对王爷痴情一片,不惜冒着杀头的危险为王爷做事,难道王爷和她也没有……”

    “没有,三年前我入宫向先皇请安述职,在御花园与她偶遇。当时听宫里的人说,太子喜爱音律,我便在揽月台借景抚琴,那首曲子正是幽兰诀。结果,太子不以为意,没想到吸引了谢美人。”宁王笑出几分无奈,“我看透了她的心思,于是借机把她收为内应,至于你说肌肤之亲,那是没有的。一来,当年先帝年富力强,本王不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与宫妃私通,二来,本王对她没有丝毫心动,这样的事,能免则免。”

    她明白了,谢青荔是着了宁王的道了。即便宁王来日成就大业,谢迁死忠先帝,宁王断断不会放过谢家,到那时,谢青荔又该如何自处?

    “这么说,那首幽兰诀,是无心插柳。”她慨叹,宁王对于不喜欢的女子,当真凉薄!

    “除了朱厚照,本王只为你弹奏。”宁王浅啄她的嘴角,化解她的不安。

    见她愣着,他又往下滑到她的侧腰,揉了揉,“几日的功夫,好像清减了,快起来用膳。”

    “嗯。”夏则灵失笑。

    篱笆围成的小院,坐院观山,细流飞瀑悬挂两涧,化为清泉石上流。水井旁支着一张黑木矮几,一锅桂圆百合粥,几叠小菜,香菇菜心,油菜是宁王就近挖的,芋头蒸排骨,排骨剔的是中间最精细的肉,醋溜鳜鱼,酸甜适中。宁王摆好两副瓷碗玉杯银箸,与夏则灵对面而坐。

    夏则灵夹了一口菜肴,喝了一口粥,脸上笑意一顿。

    “怎么了?不合口味?”宁王吃了几口,觉得还挺好吃的,不由得一愣。

    夏则灵摇了摇头,“这粥熬出米糊来了,最是可口,还有这些菜,都是费了心思的,你会下厨我不奇怪,但你太细心了,我都自叹不如。”

    “唉,不知是谁,在大水村用晚膳,魏婶给的粥只喝了两口,这般的口味刁钻,本王哪里敢怠慢?”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嘛。连孔老夫子都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要是在饮食上都没有追求,那人生还有什么趣味呢?”夏则灵俏媚地看着他。

    “有道理,饮食如同人生,酸甜苦辣俱全,不能寡淡无味。亦如品茶,妙的是苦涩后的回甘,回味无穷。”宁王慢慢咀嚼,饶有趣味地说。

    “还有诗云,饥来吃饭倦来眠,只此修行玄更玄。说与世人浑不信,却从身外觅神仙。”夏则灵放下饭碗,一字一句,抑扬顿挫地念给宁王。

    宁王笑眸加深,“饥来吃饭倦来眠,是很有学问的话。只是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是我师兄作的。”

    “你师兄……”宁王略一回想,恍悟,“哦,就是弈术甚佳的那位,刑部侍郎王阳明。听说他好像被廷杖,贬谪出京……”

    夏则灵僵了一下,捧起饭碗继续吃饭。宁王与刘瑾来往密切,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

    “多吃点肉。”宁王往她碗里夹了一块排骨,装作看不见她的僵硬。

    最后,夏则灵将宁王的饭碗摞到一起,“我去厨房洗碗。”

    “别。”宁王拦住她,皇后刷碗,成何体统?夏则灵见拗不过,“那就一起。”

    洗完了碗,两人将小院打扫干净,正午的秋阳笼罩着空谷山水,形成惬意平静的光影。

    夏则灵有点吃撑了,午后,和宁王到山路上散步。一条人迹罕至的羊肠小道,杂草丛生的石阶蜿蜒而下,山脚是一条不知名的小河,河水浅澈,水底不少带有漂亮花纹的小石头。

    河面上,有一条废弃的竹筏,不像是渡河用的。

    “来,去看看有没有鱼。”宁王牵起夏则灵的手,踩上竹筏,向河心划去。

    流水的泠泠声荡漾开去,夏则灵裹着紫衫依偎在宁王怀中,两人的纱袂铺成一片。河岸长草丝丝纠缠,河水里的男女欢笑一声又一声,竹篓里又多了几尾鱼。

    渐渐地,日移西山,宁王在岸边搭起炉灶,拾掇柴火。

    蓦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短笛,宁王耳膜一动,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

    夏则灵蹲在旁边挑选枯木枝,看到一名黑衣女子朝他们走来,看她的目光极其不友善。

    “王爷。”叶子快步来到宁王身边,宁王不自然地看了夏则灵一眼,夏则灵故作淡然地转身,自动走开一段距离,在逆着风的一处河滩坐下。

    “说吧。”宁王抒了口气。

    “四王加急兵马调动,近二十万大军粮草齐备,从通州到翠屏山都是他们的人。虽然他们暂时还没动静,也没制造混乱,但是昨日中午,郑王与洛亦在芸香楼秘密会面,酒楼外都是藩兵,具体他们说了什么,属下不得而知。”叶子想了想,“也许,是与不懂有关。”

    “洛亦被贬为固安知县已有半月,痛恨不懂至极,郑王要拉拢洛亦,也算对症下药。”

    “那么,四王会在近日起兵?”

    宁王抬手止住叶子的话,又扫了一眼夏则灵的背影。他初步判断,京城守军不足十万,但守城易,攻城难,何况京城壁垒坚固,四王在达成协作之前,不会轻易动手,至于何时起兵,很难确定。

    “王爷?”叶子拉回宁王的思绪,在他身边耳语,“南昌那边凌靖过来了……王爷还是……”

    宁王听罢眉目一蹙,挥退了叶子。

    踌躇片刻,宁王来到夏则灵身后,“则灵,今晚不能给你烤鱼了,我先送你回如梦令。我争取在明晚子时前,赶回来找你。”

    “嗯。”夏则灵绕过他,走在前面。

    清河岸边,人影缥缈,枝断,火灭,月残。

    深山的生活无人打扰,也没有可以消遣的东西,夏则灵在小院一坐就忘了时辰。

    那名女杀手,曾经出现在梅龙镇,配合宁王演了一出又一出戏,甚至在她不知道的时刻,她差点成了叶子的刀下鬼,这回匆匆叫走宁王,必是有急事发生。她就算装聋作哑,也仍然避免不了在状况发生时,一记现实的闷棍敲醒她,提醒着她是皇后,而他是意图谋逆的藩王!出宫快二十天了,她还能逃避多久呢?

    夜幕笼罩四合,夏则灵自己弄了点虾仁粥,沐浴后便躺下歇息了。好不容易入眠,又被窗外的响声吵醒,山里的夜,偶有飞禽走兽乱叫,她皱了皱眉,将被子蒙过头顶。

    突然,外面的声响变得异常刺耳,她猛地起身,推门出去。

    “什么人?”一声厉喝响自屋檐上方,与门外追赶而来的几道暗影连成一片,灯火赫然亮起,五六名护院瞬间将一名黑衣人团团围住,展开围攻。

    两名暗卫来到夏则灵身旁,唯恐伤到她。黑衣人很快打倒两名护院,那武功招式有点眼熟,透过火光刀影,夏则灵定睛一看,竟是她完全没想到的面孔,邢风!

    看到她,邢风也大感意外,甚至如遭霹雳。皇后娘娘!怎么会?

    “住手!都退下!”夏则灵大呼。“本宫的话都不听了么?难道不怕王爷回来治你们的罪?”

    听到这,护院终于停手,缓缓收刀退了出去,小院很快恢复无痕。

    夏则灵扶着邢风到竹椅坐下,拿出草药为他处理手腕上的伤口。邢风受宠若惊,但觉得眼前的皇后十分陌生,长发未挽,外袍松散,在他这个外臣面前竟毫无忌讳。

    “是本宫哥哥派你来的?”夏则灵淡淡地问。

    “是,夏大人奉命监视诸王,但考虑到宁王与四王的不同,加上我们在书院的渊源,便让我替他盯着宁王这几日的下落。邢风受娘娘恩惠,自当协助夏大人做事,奈何初出茅庐经验不足,被宁王手下发现,又蒙娘娘搭救,感激不尽。”

    邢风隐忍着没有吐出下文,夏则灵叹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邢风故作平静的目光开始剧烈颤动,呼吸也不稳,“娘娘……您、您真的和宁王殿下……”

    夏则灵不语,邢风遽然单膝跪地,“请恕臣多口,皇上对您情深义重,我和不懂老师都看在眼里,娘娘万万不可一时糊涂,陷千金凤体于万劫不复之地!”

    唉!夏则灵重重一叹,“虽然我们是同窗,但你并不了解皇上。我没有对不起他,只是,我和宁王、皇上之间的感情,是非,因果,都不是你能明白的。”她冷淡一瞥,“本宫既然救你,就不会杀你,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邢风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目,化为唇齿间一抹无奈的叹息。

    目送邢风安全下山,夏则灵回到小木屋,烛光如萤,她把蜷在足踏旁边,一股幽冷席卷心底。朱厚照纵容手下顺水推舟玷污她的清白,这算哪门子的情深义重?还有天理吗?

    “吱呀”一声,木门再度开启,轩挺的影子映上地砖。夏则灵抬起委屈的泪眼,“你回来了——”

    夜半昏暗,白纱朦胧,溢出破碎的,情切的呼唤,只有他们听得见。

    夏则灵在浪涛里眩晕,恍惚中飞上了云端。她搂住宁王的腰身,迷醉的吻,落在他的胸膛,一路往上,漫过脖子、喉结、耳垂,吻上他蓬勃有力的筋脉,吻上他迷离凤眸的眼角,将他两绺额发绕在手指,最后回到他的唇,再度发出销魂的邀请……

    宁王这一去,沾染了些许酒气,她尝出来了。那么,事态不算严重。

    又一次释放后,宁王侧躺着,抚摸她泛粉的雪腮,“今日怎么不喊累了?”

    “怎么这么问?难不成,王爷上山下山累了一整天,力不从心了?”夏则灵妖娆地媚笑。

    平心而论,他的确累了,但无论如何不能被喜欢的女人看扁,宁王再度压倒她,一副饿虎扑食的样子,夏则灵慌忙掐住他的屁股,“再等一下,我还没恢复好……”

    “咚咚——”突然的敲门声,打断男女低低的笑声。夏则灵眉心一紧,宁王面沉似铁。

    “娘娘,今日白天蒲公公传话过来,皇上让您即日起驾回宫,趁着天还没亮,侍卫松懈,您赶快回迦叶寺吧!影姑已经把备好马车了。”自从宁王回来,山岁在院子外面待了好一阵,但是没有办法。

    “娘娘?”里面没动静,山岁不确定地又唤了一声。

    片刻后,屋内传来若有若无的喘息声、轻吟声,山岁面红耳赤,不敢再听。

    星河浩瀚,墨色苍穹笼罩的山川驿道格外沉寂。马车内外,两只手扣得死紧,看着她回去,想着她又要做他侄子的女人,这让他情何以堪?只是,他已经答应尊重她的立场,不能逼她,宁王近乎悲怆地注视着她,褐眸中红丝交错。

    夏则灵双腿仍在哆嗦,忍耐着心酸和不舍,一节一节地抽出手指。马车潇潇,在夜幕中绝尘而去。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幽兰依旧!

    翌日,古寺晨钟三响,皇后“闭关”七日满,凤驾回宫。

    一回坤宁宫,夏则灵立刻召了尚寝嬷嬷来问话。朱厚照新宠了两名秀女,封了嫔,赐居衍庆殿,但没有连续传召,多数还是到重华宫宠幸贤妃和宁妃。若桃一心在朱厚照身上,侍寝是求之不得,对比之下,青荔就显得可悲了,也是个可怜人!

    莫尚寝离开前,夏则灵命人将记档留下,放在殿内显眼的位置。

    夜阑,朱厚照忙完前朝的事,终于来到坤宁宫。灯影昏红,沐浴后的夏则灵一袭蝶粉色蝉翼纱寝衣,坐在镜前涂抹润香膏,腰背曼妙,看起来香艳异常。

    朱厚照刚要过去,忽地在圆桌上看到一本翻开的册子,顿时耳根一虚。

    “则灵,你、你都看过了?你不在,朕太孤独了,只是想找人作伴……”朱厚照走到夏则灵身后,握她的肩,拥着她入怀,夏则灵觉得这个胸膛有点陌生,陌生得令她不安,只能嗔笑,“宫里这么多的姐妹,皇上也会孤独啊?那是臣妾的不是了,皇上要怎样罚臣妾呢?”

    “唉,你去寺里小住这么久,迟迟不归,朕本来是要罚你的。但是……”朱厚照回头看了一眼彤史,“你一回来,就急着看侍寝的记录,朕就知道,你也是如朕思念你那般的思念朕,朕的埋怨就没有了。”

    “臣妾的确放不下皇上,只是祈福为大明社稷,不能敷衍了事。”夏则灵轻轻一叹。

    “灵儿,还生朕的气吗?”

    “嗯?”朱厚照突然这么一问,夏则灵竟然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件了,呵!他从前是太子,现在是皇上,她哪敢生他的气啊?她似笑非笑,“皇上多虑了,皇上是天下万民之君,不是臣妾一个人的。皇上从小没有兄弟姐妹陪伴,身边也就是一些太监总管侍奉着,难免产生偏爱。臣妾只是希望宫里的这些老人不要过于狐假虎威,伤了大臣们的心,于皇上的朝政也是不安稳的。”

    “你说刘瑾呐,自从他升任司礼监总管,的确变得有些乖张,朕会提点他的。”

    “嗯。”夏则灵正欲低头,朱厚照挑起她的下颌,热烈地吻了上去,圈住她的腰就近抵着妆台,衣袖一扫,便有玉瓶金饰滚了一地,纠纠缠缠,吻得又急又密。他迫不及待解开外袍和中衣,松了腰带,将夏则灵反身按住,夏则灵抬头看到雕花铜镜,惊恐地扭动腰肢,“皇上,不要在这,去塌上,这里不好……”

    “我们很少这样的,灵儿,就让朕一次,好不好?”朱厚照声线颤抖,近乎央求。

    “不、不要,皇上,朱正,别这样对我……”她激烈地摇头。

    “灵儿,很快就好,就一次。”朱厚照按住她的腰,给予她近乎雷霆的雨露君恩。

    昏黄镜面中,夏则灵缓缓阖目,手指滑向妆匣前的一支金凤簪,狠狠握住,指节青白。

    凤塌凌乱,帐帷深深,邂逅无尽的贪欢。

    “灵儿,为朕生个孩子吧。”红帐中的人终于累了,朱厚照沉沉睡去以前,脉脉道了一句。

    “……”夏则灵在昏沉中被惊醒,要是她现在有了孩子,是他们叔侄谁的?

    也许是有了朱厚照的提醒,刘瑾行事有所收敛,勒索手下、杖责大臣的事变少了。阁部颁发政令,司礼监批红,六部除吏部尚书空缺之外,其余各部在不懂和巫大勇的协调下恢复秩序,当然,也可能是表象。

    十月,陕西总兵传来消息,安化王谋反了!

    听说有巫师为安化王献了一只鹦鹉,鹦鹉喊他“天子”。朱寘鐇上头了,传讨贼檄文于各镇,斩巡抚,焚官府,举三万大军出宁夏,直逼陕西!

    群臣震惊的同时,谷四维暗中向朱厚照提议杨一清为先锋前去平叛,太监张永为监军。

    夏则灵听闻此事并不惊奇,前陕甘总督杨一清曾被刘瑾构陷,张永又是刘瑾的对头,谷四维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压刘瑾的机会。

    杨、张二人也不负圣望,于十月十九大败叛军,擒朱寘鐇家眷入东华门领罪。

    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叛乱被平息,这下子,谷四维在朱厚照面前又立一功。夏则灵立在奉天门的鼓楼上方,望着那些因朱寘鐇反叛而牵连的男女老幼,幽幽叹了口气。

    这一日,夏则灵请不懂到御花园的静怡轩喝茶。

    “最近在我回府的路上,有恶鬼跟着我,娘娘猜猜是谁?”不懂慢条斯理地品尝着上好的狮峰龙井茶,越发有太傅的架势。

    “太傅得罪的人不少,这可难猜了。”夏则灵笑意一僵,脑海瞬间浮现一个答案。

    “是司礼监的人,没想到吧?刘瑾这个老贼,谋害那么多忠臣良将还不够,竟然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了!”不懂气愤,又不乏无奈,“先前因为兵部运送粮草不利的事,皇上把无休关进大牢去堵洛亦的口,他啊,就是该坚持正义的时候不坚持,不该心软的时候乱心软。由着刘瑾作威作福,要是皇帝老伯在,一定不会饶了这个老混蛋!”

    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不懂,敢公然议论皇上的不是。

    夏则灵怡然一笑,“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个刘瑾,蹦跶不了几天了。”

    两日后,秋风如刀,宫室檐角凛冽分明,朱厚照在御书房品尝热汤,夏则灵亲手煲的鲫鱼豆腐汤,暖到他心里去了,连声夸奖皇后手艺好。

    午后,谷四维进入御书房,身后跟着杨一清、张永一同面见陛下。令夏则灵吃惊的是,同在文渊阁议事的不懂和宁王也赶了过来。

    分别一个多月,夏则灵忍不住看向那道金袍生辉的身影,峨冠博带,威仪赫赫。二人暗暗对视一眼,又只能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但比起想念,夏则灵更加担心,宁王在朱厚照面前一向只针对政令提出建议,从不涉及党派之争,这回怎么也跟着过来了?

    经过一番慷慨陈词,谷四维呈上朱寘鐇的讨刘贼檄文,表明这场叛乱完全是刘瑾激化而起,以及刘瑾迫害官员、鱼肉百姓、侵吞国帑、意图谋反等十七条大罪。

    “皇上,刘瑾乃是一介宦官,其余的罪行尚且还算合理,这谋反之罪,是否有些言过其实了?”朱厚照支颐沉默之际,宁王拱手问道。

    “王爷此言差矣,古有赵高擅权专政,宦官并非不能谋反。刘瑾排除异己,上欺天子下胁百官,他的府上还有不少逆物罪证,皇上大可明察!”谷四维铿锵道。

    宁王凌厉的目光射向谷四维,新仇旧恨,令他褐眸寒雾腾腾。

    苦思良久,朱厚照开口:“皇叔的疑惑也是朕的疑惑,这样吧,朕明日亲自到刘府去查。”

    明日?谷四维一愣,此时若不能置刘瑾于死地,一夜的功夫,凭刘瑾的本事就能把他置于死地,巨大的心慌意乱之下,谷四维猛地看向夏则灵。

    夏则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条死狗。犹豫再三,她终是向朱厚照柔声开口,“皇上,臣妾见谷总管这般的郑重其事,倘若所说有假,诬陷之罪也是不小,看来此事并非空穴来风。依臣妾之见,不若今日暂时将刘瑾收押,待明日皇上查明真相,再做定夺。”

    “好,就依皇后之见。”朱厚照大袖一挥,命御前侍卫前去司礼监抓人。

    谷四维大喜,感激地看了一眼皇后,不料夏则灵还是没什么反应,便躬身退下了。

    朱厚照想一个人静静,一行人陆续从御书房告退。

    深秋的风冷冷飒飒,吹得宫道寂寂无人,夏则灵叫住宁王,山岁立刻摒退宫人于墙外。

    “皇后娘娘有何指教?”宁王止住脚步,却并未看她。

    “你生我的气?”夏则灵恍然想起什么,一时无奈,“你跟刘瑾有往来,所以你想替他求情?你清醒一点,刘瑾犯的可是谋逆大罪,皇上不会宽恕他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刘瑾六岁入宫,如果他真的有反心,以皇兄的睿智会容他这么久吗?会默许他升任司礼监总管吗?纵然他多行不义,但除了谋反,他有的罪过谷四维一样也不少,偏偏谋反这条,最能让皇上痛下杀心。”

    宁王思路清晰,一语中的,夏则灵也不知道怎么说。

    “还有……”宁王抒了口长气,绯唇之间有馥香溢出,“当初你误以为暗算你的人是我,给我下毒来要我的命,今日你明确真相却还偏帮谷四维来对付我,皇后娘娘,真是公私分明。”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刘瑾他是……”

    “事已至此就不必多言了,希望娘娘凤塌高枕无忧,臣告退!”

    夏则灵怔怔地望着宫道上负气离去的背影,金丝绶带萧索地竖立着,心绪纷乱,惆怅难言。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