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闹腾下来，除了被夜蛾正道训了一顿的五条悟，所有人都打了照面，互相通了姓名，现场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五条悟：“所以，没人在意我纤细的心灵受到的伤害吗！”
他万分不爽地坐在鵺的头上，脸色臭得像被人超越了游戏速通时间记录还没能立刻反超。高处的风呼呼地吹起了他的头发和声音，将他的愤懑由前向后传达给了大鸟背上的每一个人。
“‘纤细的心灵’？你这家伙有那种东西吗？”庵歌姬坐在靠近位于鸟头的直子的身后，在直子的关照下被她的咒力屏障隔绝了风的侵袭。听到五条悟的话，她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太可怜了，那你赶紧给心灵报个健身房吧，晚了就要涨价了。”家入硝子头也不抬地回道，手下还在专注地撸着狗。小林绿子也坐在她旁边沉迷吸毛茸茸。
“悟君很不高兴？”直子快速地偏头看了身旁的五条悟一眼，微笑着弯起眼睛：“真让我惊讶。我见你那么喜欢踩别人的雷点，还以为你会对别人的反应乐在其中。”
“喂喂，歌姬和硝子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这样啊，直子！”五条悟瘪起嘴，用怨念的目光隔着墨镜盯着她转过去的侧脸，倒是没有否认。
“她不是说得挺准的么。这是你们多年相处下来的经验吗，禅院同学？”冥冥悠闲地坐在鵺背的边缘，俯视着因逐渐升高而在视野中不断延展的京都。下方掩映于林间的曲折山道里，剩下的人正在边聊天边爬山。
——没错，全体男性、除了在直子召唤出鵺后就熟练地上去找好了位置的五条悟，全都选择了从山道步行上山。一来是对咒术师来说，这不算什么很消耗体力的事，二来是鵺的体型直接关系到直子消耗的咒力量，虽然直子表示完全没有关系，但昨晚临时接到了任务，上山前不久才回到爱宕山下，刚好赶上了两校碰面（间接拯救了被训的五条悟）的日下部笃也和夜蛾正道不可能靠“压榨”学生方便自己，加茂绵和夏油杰也出于类似的心理婉拒了她。
闻言，直子还没有回答，五条悟忽然得意地笑了：“那是当然了。我都说了，我们关系好得很！对吧对吧，直子？”他伸手拉了拉直子的袖子，声音轻快得像音符在跳跃。
“是是是……可以不要突然碰我吗，悟君？你难道还想再体验一次被甩下去的感觉？”直子敷衍地点着头，眼睛依然看着前方，根据鵺体表咒力的流动计算和判断方向，保证鵺的飞行目的地不会有偏差。
她指的是五条悟十三岁生日的那天，直子在他的恶作剧式纠缠下（本人并不承认这是骚扰）答应了（本人依然不承认直子并不是那么情愿）用鵺在夜晚带着他上天，巡游了包括京都在内的整片关西地区的事。因为五条悟过于兴奋、在途中不停地拉着直子大呼小叫，不堪其烦的鵺最后恼怒地把他甩了下去，让五条悟实打实地体验了一把无防护高空蹦极的刺激。如果不是他及时展开了无下限和直子赶紧降低高度去捞人，现在的五条悟能不能好端端地坐在当初的同一个位置还很难说。
“你是说我生日的那一次？其实还挺好玩的！要再来一次吗？”五条悟也想到了几年前的经历，顿时眼睛一亮，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直子扬起了假笑。
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变化的五条悟赶紧松手坐好，假装咳嗽了一声：“我什么都没说。”
世界再次恢复了祥和。直子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操纵着“鵺”牌客机飞向山顶，只留下冥冥看着坐在鵺的头顶上的两个人，笑而不语。
“六眼与十影关系恶劣”其实是谣言，这条情报能卖多少钱呢？不过，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恐怕没有人会相信那条流传了那么多年的消息是假的……还是算了。
她有些遗憾地在心里冒出的想法上画上了一个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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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京都校内，等夜蛾正道向乐岩寺嘉伸表达了东京校的校长因病情加重实在无法前来的歉意后，双方就各自散开进行休憩，预备下午准时开始第一天的团体战。
“团体战”是指两校的参赛人员以尽可能多地祓除被人为投放在整个京都校林区范围内的咒灵为目标而展开的友谊赛，这也是从第一届交流会延续下来的传统。不过在今年的特殊情况下，这场团体战必然也要进行一定的改变。就校方而言，考虑到这次参加交流会的学生实力普遍较强，投放的二级与一级咒灵比例较往年提高了30％，“最终boss”更是一只已经无限接近准特级的一级咒灵。而对学生们这边来说……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不会使出全力。”加茂绵事先声明道。作为特级术师且习惯了与一级及以上的咒灵战斗的他一旦在比赛中动真格，这场团体战大概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分出胜负——那样就起不到友谊赛应有的作用了，虽然他本人没有这么说，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无所谓，反正有禅院在，就算加茂前辈不出手也会很快结束的。”渡边彻打着哈欠，坐在桌子边慢悠悠地摆弄着手上的奇怪仪器，上面的数码屏幕此时一片漆黑。
“这是什么东西，之前训练的时候没见前辈你用过啊？”小林绿子单手托腮坐在他旁边，兴味盎然地歪头观察着他手中的仪器，“看起来像是什么电子设备？”
“参考雷达和「窗」的检测方法做的咒灵探测仪。还在实验期，已经做废602个了，这是第603个。”渡边彻没精打采但还算认真地回答。
直子也在另一边端详着他手上的那个第603代“咒灵探测仪”，在心里思索着其可能性。
“制作咒具”这件事本身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就通常来说，咒具的形成有两种途径：自然形成与人为制造。
前者的形成过程类似于化石，是由远古时期各种沾有咒力的物质（包括但不限于尸体和咒灵）在特殊环境下经由自然塑造而成，以这种方式诞生的咒具往往具有特殊或强大的功能（也有可能两者兼具），神话中的诸神器中有一部分便属于此类。这种咒具的形成具有极强的偶然性和不可复制性，因此也很珍贵。后者则很好理解，是由专门的制作师通过各种方法将原材料打造成咒具——原材料可以是本身无咒力的物质，由制作师注入自身咒力制造成咒具。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便是直接向物质注入咒力，强化物质本身的特性，比如直接向金属刀具注入咒力以增强其硬度、锋利度等——但在专业的咒具制作师眼里，这当然是不合格的“暴力大猩猩”（渡边彻语）在战斗时需要武器的紧急办法，想制作出一把真正合格的咒具远没有这么简单。这一类咒具由于咒力来源相同，因此会带有制作师的强烈个人特色，且受原材料影响，“保质期”有限，一般作为消耗品使用，优点是可以进行模仿量产；另一种原材料是自带咒力的物质，使用这类材料进行咒具制作类似雕木琢玉，材料自身的潜力决定了咒具的下限，制作师的能力则决定了其上限。由于无需制作师自身注入咒力，制作过程在这一部分会相对轻松，但材料的不同特性导致的对制作师的技巧和能力要求则相当之高。这种方式下诞生的咒具中制作精良的或使用期长，或能力优秀，达到特级标准的更是有价无市，一般都被大家族想方设法得到后保存在自家忌库中，作为秘密武器使用。
简单总结一下便是，自然形成的咒具通常是无法复刻的“绝版”，人为制造的咒具则有“快消品”“耐用品”“奢侈品”之分。
由于咒具制作过程对术师操纵咒力的精细度和耐心都有高要求，其中的各类制作技巧与秘术依靠特殊方式传承，在古代被当成工匠的咒具制作师们一不小心还有触怒上位者被杀、传承断绝的风险，因此咒具制作师的数量从古至今都很稀少。
而从直子得到的情报来看，渡边彻毋庸置疑是渡边家几百年来少有的怪人：他在四岁就觉醒了术式，随后便展现出对咒具的狂热兴趣和天赋。若说只是单纯的制作，他的能力并不是渡边一族中最优秀的。但可贵的是，他总能提出各种旁人想不到的针对咒具的奇思妙想。
受咒术界整体保守的环境影响，一般的咒具制作师习惯了模仿前人制造的优秀咒具，也有不少咒具制作师的愿望便是有朝一日能制造出能和天然形成的咒具媲美的特级咒具，但渡边彻似乎更喜欢从现代科技中汲取灵感，几乎所有京都校学生都从他那里收到过稀奇古怪的咒具试验品，其中大多是对战斗毫无裨益的小玩意，比如注入一点咒力后就能持续发光好几天、会根据环境变化改变发光颜色的小灯笼，会根据天气改变表情的晴天娃娃（直子很喜欢这个）……据说他会来高专上学就是因为他的家里人实在看不下去他整天捣鼓些“没用的东西”，忍无可忍地把他赶出了家门，想让他作为咒术师在外增长一点实践经验——遗憾的是自从他来到高专后，没有了家里人的管束，以及一个比一个奇葩的京都校学生对他兴趣的支持和配合，渡边彻也越来越放飞自我，京都校各处都留下了他的试验品痕迹，让校领导们头痛不已。
怪人与天才并没有明确的界限。在知道了他的情况后，直子以个人的名义在暗中给了他不少支持，他从入学前就一直在研究的“咒灵探测仪”更是引起了她的极大兴趣。她不是咒具方面的专家，对他口中的那些理论和原理也是一知半解，但如果真的能研究出这种东西，对她的计划绝对是一大助力。换个角度来说，就算没能成功，她也很乐意支持“渡边彻”去做他喜欢的事情。
“渡边前辈是准备在一会的比赛上试验这个探测仪吗？”直子问。
“不。这东西目前还只能探测咒力，但无法准确判断咒力对象，完全就是废品。”渡边彻一边说着，一边按下了那个探测仪上的某个金属按钮——几乎是在按下按钮的同时，数码屏幕亮了起来，紧接着便是急促如轰炸的电子鸣声。屏幕上出现了几个指向不同方向且深浅不一的红色箭头，在不停歇的电子音里持续闪烁着。直子定睛一看，立刻判断出那几个箭头刚好指着在场的几名术师。
渡边彻很快就关闭了那台仪器，耸了耸肩：“就是这样。它现在会对所有拥有咒力的对象做出反应，我还在想办法让它能根据咒力的区别来判断哪些咒力对象才是咒灵。之前学校不肯把咒灵库里的咒灵批几只给我研究，出任务时又很难单人活捉，这次倒是个机会。要是你们不急着祓除，帮我活捉几只怎么样？”
小林绿子吐槽道：“前辈，你知道吗，你这话说得好像我们不是去比赛祓除咒灵，而是要去菜市场买菜顺便帮你带点回来。”
“唉……对你们来说不是差不多的吗。”渡边彻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我这种万年三级，也只能指望你们了。”
直子也忍不住摇头：“要是渡边前辈你愿意多接受几个任务，别总是待在学校里，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三级术师。”
“我才不要。”渡边彻皱起了脸，“那也太累了，比起干体力活，还是研究更适合我。”
而另一边，五条悟正像滩没骨头的液体般懒洋洋地瘫在房间里的躺椅上，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手指灵活地把玩着被取下的墨镜：“……我才不要和咒灵玩捉迷藏呢，那种事情就交给宝可梦训练家啦。杰可要以成为宝可梦大师为目标认真挑选同伴哦？”
坐在旁边长椅上的夏油杰忍不住扶额：“说了很多次了，我对成为宝可梦大师没兴趣。”
坐在和五条悟呈对角线方位的房间另一头的庵歌姬：“重点是宝可梦大师吗？！”
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森林的冥冥闻言转过了头：“啊，如果遇到了不感兴趣的类型，夏油学弟可以让给我吗？我对奖金还是很有兴趣的。”
站在另一处敞开的窗户旁吞云吐雾的家入硝子：“不如说，冥前辈就是因为这次有奖金才主动愿意参加的吧？听歌姬前辈说，去年也是因为高年级的前辈许诺给钱，冥前辈才去的？”
冥冥笑了：“嗯……好像是这样。不过对面给得更多。而且只要看到加茂君出手就知道了，就算使出全力也伤不到他的，还是干脆地拿钱认输更好吧？”
听到冥冥的话，夏油杰好像想起了什么，看向了庵歌姬：“说起来，我之前上山时和那位加茂前辈有过交谈。”
他想起了不久前爬山道时的事。在选择了正式进入咒术界后，他就从发现了他的辅助监督正金寺美里小姐那里了解了有关咒术界的一些基本知识，在提到咒术师的等级分级时，讲到“特级术师”这一级别的正金寺小姐除了告诉他“目前咒术界唯一的特级术师是名为九十九由基的女性”外，还顺口提到了“不过，加茂家的那位前些天已经开始了特级评估的流程，听其他人说晋升的可能性非常大”。在对咒术界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每一条相关情报都弥足珍贵，因此尽管之后再也没有人提起类似的话题，他依然记得正金寺小姐的话。而在了解了有关京都校学生的事，知道了其他人口中的特级术师“加茂绵”后，他立刻联想起了正金寺小姐所说的“加茂家的那位”。出于对特级术师的好奇，在那位正金寺小姐说的与悟关系很不好的禅院直子同学（原话是“夏油同学最好不要在五条同学面前提起禅院家，五条和禅院的关系不是很好，听说他还在见面的时候被禅院家的少主打哭过，两家的矛盾可是延续到了现在呢”。）主动邀请他乘坐那只鸟式神上山时，他谢绝了对方，选择了与加茂绵还有两位老师一起步行上山。
看起来是个不太好接近的人——这是夏油杰对加茂绵的第一印象。除了自我介绍时说了自己的名字外就没有再言语，但也没有什么看起来很凶恶的特征，他不太明白庵歌姬在提到对方时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评价，她脸上当时露出的恐惧绝对不掺杂一丝水分。
让他改观的是，在走到一半的时候，一直沉默着听走在他们前面的两个老师说话的加茂绵在走到半山腰的界碑时忽然停了下来，从他的羽织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一瓶矿泉水（他的衣服口袋里难道是异次元吗，为什么看外表完全看不出来里头装了东西？见他又从另一侧口袋里掏出了水杯的夏油杰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不好意思询问），声音冷淡又认真地问他“要喝吗”，被他婉拒后又面无表情地把矿泉水塞了回去。看着这位身为特级术师的前辈当时的模样，夏油杰居然有一种良心隐隐作痛的错觉。
正因如此，在冥冥也做出了类似的评价后，夏油杰在不解的同时更加好奇，那位加茂前辈究竟是为什么让她们做出了那种反应？
听到夏油杰的疑问，庵歌姬露出了复杂的表情：“……那个人简直就是疯子。你见过面无表情地扎自己的颈动脉放血，就为了强化术式效果的家伙吗？”
夏油杰：？
“这……会死人的吧？”他迟疑地问。
“所以说那家伙是疯子啊！仗着掌握了反转术式和快速造血能力就能毫不犹豫地拿刀捅自己的脖子，我和其他前辈看到的时候都快吓死了，血飙了至少两米高啊！”庵歌姬边说边想起给一年级的自己带来了强烈的心理阴影的一幕，脸都绿了。
夏油杰：？？
“什么嘛，那家伙就是个心机男！”正当夏油杰试图将庵歌姬描述的场景与那个主动递水给他的前辈的脸匹配起来时，从躺椅上“蹭”一下坐了起来的五条悟给了他另一种震撼。
“仗着自己的身份不分时机场合地打电话，老是在各种奇怪的地方冒出来分走她的注意，还总是摆出无辜的表情博同情，她都没用那种眼神看过我欸！”五条悟说这段话时的语速快得像机关枪在扫射，在场的人里除了被烟雾模糊了面庞、看不清神色的家入硝子外全都露出了“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冥冥在愣了几秒后似乎想起了什么，露出了微妙的笑容，夏油杰和庵歌姬则是一头雾水。
“总之，是个很会装的家伙。”五条悟笃定地下了结论，又躺了回去。
“……悟，你很讨厌加茂前辈吗？”夏油杰沉思了一下，说出了这句其实用不着思考就能得出的话。
家入硝子将吸了一半的碧丝梦夹在指间，轻轻地笑了一声，刚吸过烟而略带沙哑的声线染上了点薄荷烟的凉意：“呵，不用理他，傻子在说话罢了。”
夏油杰：？？？
“对了，还有硝子！你居然一直没告诉我你和直子认识，这也太过分了！”听见家入硝子的话，才躺下的五条悟又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指着她大声控诉，仿佛家入硝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家入硝子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淡定地无视了他这番自我中心的发言。
……比起一个总是优先考虑她的感受，不让别人感到困扰，在她的信里只有赞赏的人，永远像个只会用拙劣手段吸引注意的小学生，连原因都想不明白的傻子，自然只能得到幼稚鬼的评价了。要不是她根本没有那种心思，哪里还有小学生抱怨的份。
想到和直子以往的交流中偶尔提到恋爱话题时她的反应，家入硝子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任由那优雅而柔和的薄荷香气在口中弥漫开来。片刻后，她将将尽的烟头碾灭在了窗台上的烟灰缸里，抬眼望向从这里能看见的对面的校舍走廊。从由内打开的门后，熟悉的身影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向她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交流会第一天的团体赛，即将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