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计-成

    这修罗场就在这一天突如其来的爆发了。

    王公这段时间频繁分开邀请何术父子赏舞,今天却将两人一起邀请来,舒月到场一看,满眼晕眩,心头全是我命休矣和问候王扒皮祖宗十八代。

    一个本就已是艰难应对,两个她真的要疯了。

    这些天疲于应付,她憔悴了许多,阿星又已离开,特殊的胭脂越来越少,没有足够精力调制新的,眼见已用完,只能以平常脂粉压制容色,掩盖效果淡化了许多。

    掩盖的妆容淡了后,虽实际是憔悴糟糕了很多,但对比之前的特殊压制了的妆容反而显得更美了,倒似容光焕发。

    王公是啧啧称奇,眼光中多少带了点可惜,每次舒月看见都会心中一梗,像是看见了自己的死期。

    宴会开始,照例一场舞。

    舒月跳得多少带了些情绪。

    谁知这情绪融进舞蹈里,竟变成了一种特殊的气质,何术、魏青,连王公都不例外,三人看得目不转睛。

    一曲舞毕。

    何术大喝:“好!好!像北地的篝火,又明亮又生动!”

    舒月吓了一跳,低垂着头的身段反射性抖了一抖。

    何术满脸黑红,面前已有四五个喝空了的盆似的青铜海碗,显然已是喝到上头。

    他招呼舒月过去,一反常态地不满舒月隔开的距离,蒲扇似的大手一把拉住舒月手臂,竟是猛然间把舒月拉入了他怀里!

    当场魏青那边隐隐有细碎的飕飕声。

    王公抚着胡须的手似乎都颤颤巍巍僵停了一瞬。

    何术大笑着看向魏青道:“我将纳平昭公主为平妻,以正妻之礼待之,青,还不快来见见你义母!”

    边说,手一边不规矩地上下摸索,没有半分尊重不说,衣带都要扯开了,俨然不顾场合要表演活春宫的架势了。

    舒月疯狂挣扎,却纹丝不动,衣襟彻底开了,漏出裹胸的丝绸和凝白如玉的腰肢,一朵梅花若隐若现。

    这才片刻不到,舒月甚至思维都没怎么反应过来,竟已落到如此境地。

    泪珠不知何时抽搐了满脸,普通的脂粉根本不防水,她那张真正绝色的脸像雨后清荷,一点点洗出浮现。

    何术已经低头看直了眼。

    一手仍死死搂着腰肢摩挲,一手扯开了裹胸的丝绸。

    !

    舒月求救的目光死死地望向魏青,张开嘴巴却说不出话,这一刻什么美人计什么勾引完全抛到了脑后,她是真的害怕了。

    无声的求救在心头重复,她的泪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美。

    呼啸的风声带来飞溅在脸上、身上的湿意。

    有什么重物坠地的声音。

    有什么清脆悠长的声音,像是青铜器在地面弹动。

    她木然不敢动弹。

    脑海里什么都没想,又什么都在想。

    火热结实的躯体贴近,拢了拢她的外裙,轻轻抱起了她,一手护住她的头,一手挽起腿弯。

    “别怕。”低沉的磁性声音很轻,轻到怕打扰了风声。

    她的脸紧紧贴上火热胸膛,透过布都能感觉到明显的肌肉轮廓。

    莫名的,她全身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下来,闭上眼,眼泪非但没停,反倒越来越汹涌,甚至哭出了声音。

    【原来她哭着也是好听的。】

    魏青盯着她缭乱的秀发想着。

    【只该哭给我一人听才对。】

    王公欲言又止。

    刚刚舒月的美色是真的震撼到他了,心中一时升起了占为己有的想法,但当时魏青血腥凶恶的眼神也是真的震慑到他了,简直是青铜恶虎再世,择人而噬!

    何术的头颅还滚落在他脚下,脖颈爆开的血迹沾湿了新鞋。

    如同一盆冰水盖头,凉透心扉,彻彻底底把王公浇了个清醒。

    而罪魁祸首只是一尊青铜酒杯。

    这事情发展正如他所料,比他想到的更顺利果决、水到渠成,王公本该高兴,或者兴奋、激动,可他一点高兴不起来,心头郁郁仿佛有所失。

    但也只能重振旗鼓,说出本就准备好的话术:

    “将军大义,这何术老匹夫看中了小女,强逼威胁欲纳之为妾,老夫也是迫不得已。

    何术残忍嗜杀、薄待臣下、不敬天子,乃不忠不义之徒!如今得此下场,实在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罪有应得!

    将军大义灭亲,为陛下讨贼,此番功绩,老夫必将禀明圣上,为将军求得厚赏!”

    魏青头也没抬,并不搭理他,只紧紧的拢好舒月,低眉垂首看着怀中人,一只手轻轻地摸摸头,再缓缓地下移,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背。

    慢慢地,温柔地安抚。

    直到怀中颤抖的躯体慢慢平复。

    魏青才低声说了句:“今日之事,不可外传。”

    王公愣了一下,才发现这句命令式的语句是魏青对自己说的。

    魏青他说完便往外走,想起什么后又停了一下,又说:“我带她回家了,以后,她便是我的人了。”

    说完,也没回头看王公的神情。

    只抱着舒月,径直离开了。

    徒留王公一人,收拾残局,恍然若失。

    而收拾的心腹奴仆诧异地发现,魏青桌上本该成套的青瓷酒杯,有一只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只似乎有一滩碎屑。

    不由感叹到,这魏将军来了,总会毁套杯子,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宴请魏青时,就丢了一只昂贵的酒杯,那一套也不成行了。

    这种青瓷酒杯都是一套一套的,一起入窑,一起出炉,每一套都是唯一的,一套里面丢了一只,便再不能用,只能丢弃了。

    都是好东西啊,贵比千金。

    可惜、可惜。

    舒月后来才听说,这天之前,何术与魏青父子的矛盾就已经积累到了顶峰。

    据说两者之间相见时压抑不住的气势漩涡可以说让周围服侍的仆人战战兢兢,几欲发抖。

    何术以曾经投怀送抱的美人头骨为酒杯大肆宴客,又以失仪为由,用剥皮分尸等酷刑处置了多个仆人用以泄愤,以致仆人每每看到他无不恐惧谨慎,不敢多行半步,多言半句,多笑一分。

    私下里众人暗暗滋生的怨恨却越来越浓。

    以至于何术他死后仆从们竟喜形于色,除了少数几个心腹将领,没有什么人愿意为他报仇。

    魏青对这位名义上的义父想来也是十分不屑的吧。

    不说在边境之时他的功绩,这一路打到皇城,他真的算是为何术出生入死,至少有五次救他于生死危难之际,知遇之恩早已报答。

    谁想何术是因为自己的猜疑忌惮之心,开始克扣他军中粮晌。

    舒月逐渐了解到,魏青弑主之名,来源于受何术招揽,反噬了自己的上锋统帅,还认贼作父。

    认何术为义父之前,魏青麾下便有且只有一支并州军,是他亲手拉扯壮大起来的,两个能力颇强、忠心耿耿的副将也都是他救下后效忠于他的。

    这支队伍虽一直没被何术允许扩张,但一直是精锐中的精锐,所向披靡、如指臂使,曾多次为何术立下汗马功劳。

    理所当然的,他的军队的粮响和装备支出向来甚大,魏青一人难以负担,当初他投奔何术认其为义父,应该也有这方面原因。

    据魏青的副将说,当时的何术信誓旦旦,也曾言必将视魏青将军如亲子,必备足后勤,让他再不用为兵马粮草不足而发愁烦忧,情至激动处,甚至当场发誓。

    倒也并非何术一时意起,整整三年,何术也都做到了他所说的,待魏青如亲子。

    什么好东西都分他一分,武器、宝马、防具、金银财宝都半点不吝啬。

    魏青将军现在的爱宠、坐骑——千里马赤兔,是能日行千里、通灵可听人言的马中豪杰,便是何术搜罗而来赐予他的。

    当初的知遇之恩、三年的精心相待,魏青将军深受感动,立誓以命相报。

    他做到了,做到了三番五次、不畏艰险救何术于性命危难之际,做到了一路南下破城斩将至天下无一合之敌。

    即使何术严格限制了他的队伍发展规模、即使在何术军中他的地位始终够不上核心、即使何术多疑敏感又残暴酷烈不堪为明主、即使……

    魏青将军也不曾在意或多有忍耐,但他次次以真心相交换来却是猜疑、打压、欺瞒……现如今竟然克扣军需,全然不顾当初诺言,这是何等奇耻大辱!

    所以副将是万分支持将军这一反抗行为的。

    而魏青自己,其实并不是很在意所谓的克扣军需。

    自己是最贪婪的一头虎狼,他深有自知。

    他在认了义父的那一天之前也明白,这个义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在意的,只是何术他打起了阿月的主意……

    知不知道、知不知道……阿月她……

    对,“义父”他不知道……

    但那又如何。

    王公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天天的在他耳朵边说何术不当人子,也算不得是诬陷,那些都是何术实打实的问题和缺点,没有半分冤枉他,都算不上有多夸大。

    何术确实是一个贪花好色、残暴非常又狡猾多疑的老匹夫。

    最近他看阿月的眼神,让魏青越来越有危机感,越来越愤怒,心里的杀机每日愈重。

    王老匹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昨日黄昏宴,明明只他、王公与阿月三人,王老匹夫偏从桌底暗暗递来一道圣旨,抚着下巴那几根杂毛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明珠暗投,实在可惜,不如回头是岸啊。”

    魏青只觉得他笑得恶心。

    这是给他台阶,也是在逼他站队,选择“义父”还是“圣上”?选择“忠孝”还是“大义”?

    可能在王老匹夫这些人看来,这还有什么好选,借陛下的名义出手斩贼,至少还能留一张皮,选那个所谓的“义父”,他也得不到好下场。

    而选了“大义”,还会给一个美人儿做添头。

    这是在以阳谋逼他。

    ……时至今日,这中间王老匹夫做了多少推手,魏青大概已懂。

    魏青他骨子里有种逆劲。

    要真让他选,他可能宁愿选那个不堪的下场,也不想如这王老匹夫的意。

    可是……

    阿月……

    魏青自嘲一笑。

    不得不说,他们顺带而行的这个美人计,倒真的阴差阳错切中了他真实的弱点。

    无论放弃什么,他都不可能放弃阿月。

    大越已呈倾颓之势,陛下年幼无谋也靠不住,世族名士更不可能接纳他,诸侯军中最重忠义名声,背上弑父之名。

    他可能会紧跟何术其后,陷入众叛亲离的境地。

    但他无路可退。

    【阿月啊。】

    【他的妻。】

    他并非没有见过美人。

    他见过美艳动人的胡姬被折断双腿磨穿双膝,见过英姿飒爽的女将被乱箭穿心,见过富贵逼人的官夫人狰狞的头颅,见过盛气凌人的边地郡主“人彘”痛苦哀嚎……

    也见过如花似玉、楚楚可怜的瘦马名伶被扒皮削骨、半裹残躯遗弃荒野,头骨做了何术的酒盏。

    见得多了,所谓美人,也不过如此。

    生死面前,红粉骷髅,无一例外,皆是尘土。

    没有力量,不过玩物。

    但……阿月,与所有人都不同。

    ……今日一番以泪洗面倒是有些麻烦……

    自诩名士的王老匹夫见之也险些失态,得让他保密才行。

    阿月的美无法用言语描述、不似凡间所有,她应该真的是仙女,是上天送给他的专属仙子。

    想起初见时,他恍惚看见塞外新鲜的牛乳、边地行商炫耀的最昂贵的玉瓷,想起露珠吻过花瓣,丝绸旖旎过薄纱,想起那些酸腐文人念诵的诗词……

    他的阿月,比更胡姬更清艳、比女将更柔韧、比官夫人更娇弱、比郡主更矜贵、比瘦马名伶更含苞待放、惹人怜惜……

    是最繁华地方娇养出的富贵花,合该被藏起来一生娇宠……

    王老匹夫以为所谓公主之名、金银珠宝、搭上几多蛮荒之地的税收,就能保证他收下任何女人?

    怎么可能!但凡换一个,他都不屑纳之为妾。

    又怎么会让这所谓的美人计进行下去。

    打仗至今,他虽禁止麾下□□掳虐,但破城时富户可带不走全部家产,那些钱财美人,多得是人生死求饶之时殷切捧上。

    而他从未收下任何一女,金银缴获都换了军队开支,所以他的队伍才在整个西凉军中装备最好,并不仅仅只有何术的所谓赏赐、补贴。

    大丈夫之妻岂容他人觊觎?

    呔!何术老贼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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