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了。十六岁的佩妮·伊万斯背着书包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因为她尴尬的身份，在班上没有同学愿意和她一起玩。

    佩妮已经来英国快两年了，仍然不能完全听懂周围人说的话。她的姐姐莉莉英语不错，也许是因为她男友詹姆的缘故。佩妮没有莉莉聪明、漂亮、招人喜欢，以前在家的时候曾经十分嫉妒莉莉，但莉莉从没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从没有计较过佩妮说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话。

    想到这里，佩妮觉得羞愧。她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亲口对姐姐说一句道歉的话。

    前面隐隐传来说话声，佩妮犹如一只惊弓之鸟警惕地停住脚步。她小心地靠近，躲在一棵树后观察着情形。

    他们在捉弄一个路过的小女孩。他们抢走了她的书包、把她的防毒面具扔到一边。小女孩无助地哭喊着，那声音听上去有点熟悉。

    他们有三个人，还好她没有露面，佩妮在心中庆幸地想到。这时，那几名男孩的身体错开一点，让佩妮看到了小女孩的脸。

    是朵拉。

    在很多年后，佩妮依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那样的勇气与力量。她想也没想地从树后冲出来，抄起自己的书包砸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男孩。

    “滚！”佩妮凶悍地吼道，在最后一刻想起来养母安多米达的嘱咐，改成了英语。

    场面凝滞了。弗农·德思礼涨红了脸，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个让他滚的女孩，似乎被那一下子给砸傻了。

    佩妮恢复了一点理智，把朵拉护在怀里，如同一只护崽的老母鸡。她用这辈子最凶狠的目光挨个扫过他们的脸。

    “给我滚！”她虚张声势地大声吼道。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对付他们三个人。她按住朵拉的手指正在颤抖。场面一触即发。

    弗农回过来神，上下扫了她几眼，对身后的两个人低声说：“我们走。”其中有一个在离开前不甘心地朝她们挥了挥拳头，朵拉下意识地往后躲。

    在他们离开后，佩妮紧绷的身体陡然放松下来。她抱住朵拉，小女孩正在她怀里呜呜地哭。

    “为什么他们要那么对我……”朵拉难过地说，“我又不是德国人。”

    佩妮在心中既苦涩又迷茫地想到，她又要算什么呢？待在英国的德裔犹太人吗？与一腔热血的莉莉不同，佩妮是个现实的人。她并不认为“德国人”是她一生也撕不掉的标签，可是她的家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