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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破铁鞋无觅处

    约莫过了三天,由浣音坊送来了帖子并几盒精美鲜果杂点,第二天越笙便坐矫由两个小厮和一名使唤婢女护着来了小院,此时再见众人又是别样心情,对于过去的种种科兰沁心里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也大方热络地拉着她坐下攀谈。没了隔阂龃龉,聊了些体已话,终是把越笙身上的零星碎片前前后后串了起来。

    越笙本乃慎州人士,其父原在慎州墨杉镇上开设教馆,其品行正直治学严谨,他待学生在学业上一直要求甚严,却也细致关怀他们的一言一行,本地进学的后生很有一批出自其父教馆,得了越父倾心教诲入了朝做官的也有,实为一方名儒。十年前父亲因病去世时,越笙才将将十岁,其兄十二岁,弟妹就更小,母亲向来身体不好,一家人无以为继。越父生前常资助家贫读不起书的后生,家中几无多余钱财,除了一家老小居住的宅院,只置了几亩薄田,越父过世后田地赁给人去耕作,一年所收根本不够开销,父亲家的亲属不多,来往几无,母亲娘家那边的人也都是勉强糊口的程度,根本指望不上接济帮忙。父亲在世时提携过的学生们知晓一家人困境也有相帮的,可始终有限,那些当上高官尊贵的,多是离了本乡的,本就来往不多,现下越家困窘,托情去乞求资助,怕失了一家人的尊严又辱没了父亲一生贤名,一家人只能硬着头皮捱着。

    远亲救济不了,近邻柳家倒还是时常帮衬,邻居家柳氏是一对寡居母子,独子柳涣源与越笙青梅竹马,也曾在越笙父亲的学堂里读书,当年越父因其是近邻又聪明努力,便一直资助其读书,柳母为了这恩情,在越父过世后也是竭力帮助越家过活,耐何本就家贫,自家生活也常常捉襟见肘。

    勉强在家乡捱了三四年后,越家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几个孩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能吃,越笙母亲咬牙让大儿子入赘到了邻镇一户富农家里。此时柳涣源开始参加乡试,柳家的生活愈加困难,日常的书本笔墨费能省则省,一日三餐常常断顿,参加考试的盘缠东拼西借地都难凑齐。

    时年越笙十四岁,越母深感在家乡零落无以为继,便由一个乡亲领着带着入了京,这乡亲介绍越笙母女在绣坊当绣工维持一家生计,越家母女仍记挂着乡里的柳家,越笙三不五时总要从牙缝里抠出些碎银送去柳家。不过一年时间,越母因多年的劳疾复发,重病卧床无法出工,越笙一人苦干的工钱养一家人吃住都吃力,根本没有余钱给母亲抓药看病,更没有结余资助柳涣源,弟妹尚幼虽是懂事,想极力外出学徒帮衬家里,但越笙不忍他们早早外出受苦,便狠了心另寻出路。

    无奈之下的越笙经人介绍入了乐籍,委身在教坊司下的浣音坊当了一名乐伎,因不是从小受教习,学艺难免受了好些磨折,经过一段时间的艰难训教,弹唱技艺勉强可算出得了台面,然其气度风流不俗,身姿卓绝,通诗歌懂音律解风情,自从崭露头角以来在京城的名仕才子中小有名气,虽花名在外但她从不与客人过分纠缠,相熟的人知她臂上有枚守宫砂。

    柳涣源在家又苦读了四年靠着寡母的操持和越笙的接济,终于乡试中榜,后经同乡官僚引荐拜在户部待郎薛大人门下,薛大人见其老实吃苦,用功勤肯,便保举他在翰林院做了一名庶吉士,虽说俸?不高,升迁艰难,好在也算终于熬出了头,在京城立了足。这下大家都在了京里,柳涣源同越笙便商议着该成家的事,但因朝庭明文规定不允许大小官员娶乐籍女子为正妻,两人只能暗中来往,又过了一年,柳涣源同越笙商量欲捐钱脱籍,可柳涣源薪资微薄,而越笙家里开销也大,两人一直都没有凑拢这些银钱,想脱籍还有另一条路便是取得同意文书改了籍,这里面的周折很多,不知道要去打通多少关节要铺垫多少的关系,柳涣源初入京都,本就没有这样广的人脉关系,更不愿为此托上许多麻烦的人□□故,他主张越笙去向乐坊理事寻得帮助,可是浣音坊理事一向都把漂亮可人的乐伎舞伎捏得死死的,这便利是他这不入流的角色能攀附上达官显贵们唯一的捷径,怎肯轻易帮这样的忙,凡是稍有名气年龄正当又想脱籍的,他不阻挠都算好的了,这条路也是无法走通的,故此越笙脱籍的事便搁置了下来。

    那年花朝节,二皇子齐锦虬受邀来浣音坊吃请纵乐,当晚乐坊理事知有贵客,便挑了乐坊色艺俱佳的伎人好是准备了几出歌舞,一众贵客兴致盎然竟吃酒欢娱至子时还无散意,席上礼部林尚书之子林显彰唤来乐坊理事,说是来来回回这几拔人都看腻了,换些新鲜的来伺候,乐坊理事情急之下让人将才御妆睡下的越笙从床上拉下来奏琴,听闻前堂贵厅里的官人们都半醉了不见有新人来表演,不满地在喧闹,小厮们一边抱琴,一边催命地求着越笙快快前去,越笙一腔怨气无处发,来不及梳头妆面,扯了架上白纱披上,婢女抠了一指胭脂胡乱抹在她唇上,便风一样地被拽出房,只及在园里顺手拔了一朵大芍药别在发里。当一袭素纱不着钗环的越笙拔响琴弦时,所有人被黑发如瀑的白衣女子吸引住了,那朵硕大而妖媚的芍药在这样素静冷面的人耳侧,却不见娇俗,反将那女子的美趁得好似下凡仙子般出离凡尘,经了前面那许多五光十色的喧闹,清幽的古琴配上这等冷淡疏离却眼波曼妙的人物,谁见不戳心窝子。孰不知一个半夜三更被拖起来伺候人的美人,满心的不悦让一张素净的俏脸添上了许多超俗不沾人气的意味来,那些吃够了肥腻厚味的显贵们此时心里都暗暗称绝。乐坊理事本为了越笙这失礼的妆扮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里想杀了越笙的心都有,待她拔了几个音再一瞧周遭的官人们眼珠子都直了,尤其上座那位贵人更是一副心驰神往的模样,暗暗松了口气,一脸的肉褶才松了下来。

    此后齐锦虬乔装着又来了几次,乐坊理事是个人精,早将此事都看在眼里,那二皇子每次来总会点《水云调》或是《梦华吟秋》,而这两曲都是越笙拿得出手的独奏曲目,曲终再令越笙远远地陪着喝两盏茶,说说闲话,乐坊理事早看出这里面有些眉目,只是还差些火候,他自然是乐于牵线撮合,求之不得有一日二皇子能收了越笙,自己也能得着大赏跟着沾上皇胄的光。

    然而心悦越笙的不止是二皇子一人,西北候曾檀虎将军的大儿子曾常登长年被留在京城的府邸内,实为曾家质押在京的质子,是朝庭对于西北候的挟制,因久居京城,那曾常登胸无大志,只喜享乐,不曾兴过风作过浪,时日长了朝廷对他的日常出行看管还是颇为宽松的,只要不离京便没有人会真正管束他,曾常登慕名去了几次浣音坊后,便看上了越笙,想给她捐了籍出来收为妾室,那乐坊理事虽是爱趋炎附势的,却是没看上他这个边塞候爷家的质子,把二皇子欣赏的人便宜给出去,自是件不上算的买卖,且越笙也不肯,那曾常登日常的用度花销算是宽裕可是他爹叫人管着并不能太过于随意抛洒,手头上能使的银钱有限,见银钱打不动,就动了歪脑筋,设局以他人之名令越笙携琴赴宴,路上伺机掳了人走,将人带往自己另一处私宅,还才将人弄回去两天,曾将军便得了安插在儿子身边人的信,飞鸽传书回来放话要整治他,这货本也知道私掳教坊司在籍的伎人是桩大罪,他老子一放狠话,马上便怂了,实在是怕他老子真的动了气收拾他 ,亦怕被外人告发捅出更大的篓子,便将越笙交给管事由一个家丁带至偏远去灭口,在路上正巧被路过的人牙子看到,便出了点钱予那家丁把人收走了。

    这世上的事就逢一个巧字,越笙遭此大劫,却遇了命中救星。

    话说钦日勒被颜料商找到后,一行人启程回京,在镇都关时,因路上耽误,没能在天黑前赶到驿站,行夜路时巧遇人牙驾着牛车带着越笙在赶路,两方交汇时车上盖着的稻草被夜风吹翻起,在马灯的照亮下,明显看到车上除了坐着的一个行容猥琐的干瘦男子,稻草下似乎有个人被绑缚着躺在车板上,钦日勒张口便问人牙车上怎的有人被缚了,听闻有人在问,越笙竭力呼喊,嘴里被塞住破布,只能发出唔唔声,那人牙不愿搭理这等路过的闲人,便扯谎道:『我自己老婆』,便自顾驾车往前冲,钦日勒常年在外,什么事都见过,直觉出这里不那么简单,便忍了身上的痛,跳下马车,快走几步撵上了那老牛车,拦着不让走,两个人牙子十分恼火这多管闲事之人,但看着高头大马的钦日勒和后面的几个伙计们又不敢正面刚,硬着头皮扯道:『她真是我屋里的老婆,和俺娃都生了两个了,被个小白脸迷了心,从家里跑了出来,好不容易今日才寻到,绑了回家去』

    钦日勒疑惑道:『带着女人怎非要挑夜里赶路,又绑着人堵着嘴做什么』

    人牙子强装镇定,面露可怜道:『这不是怕她再跑么,娃娃们在屋里想娘哩,还请各位老爷高抬贵手,让我们早些赶回去』

    钦日勒略走近了些,便见那女人被塞在稻草里,衣衫零乱不堪,白晳的胳膊露出一大截来,有一颗铜钱大小殷红的印记在她腕上的皮肤里,钦日勒辩得出那是守宫砂,便知此女必不是人牙子口里自家老婆,上前一把揪住人牙子要带他去见官,那两人牙子见状,一个撒腿便跑,一个腿软央求着饶命。此时,颜料商带人上来将越笙嘴里的破布取了,便听她哭诉自己被那两人要私卖了去,一众人忙将越笙解了绑,安顿好,颜料商便劝钦日勒天黑路远,一众人还要赶到驿站休息,宜早些了结,钦日勒恼自己身体虚乏不能痛打对方一顿,便警告了那人牙子后放了。

    越笙怕那曾家知自己没有死,再起杀心,一时心里慌怕不敢回京露面,便跟着钦日勒和颜料商一行去了京郊,钦日勒在濯丹堂养伤期间都是她在帮忙照拂。

    濯丹堂所在的小镇离京城近,时时便会有京城的各类消息传来,颜料商家有一位远亲在宫里当差,听人闲聊起近来京城的迭闻趣事,听闻有位柳姓的小吏最近红运当头,本是名不见经传的在翰林院当个庶吉士,不知就怎么就被刑部尚书看上了,将其借调到刑部,在一桩贪污案上有功,破例被提拔至刑部任员外郎,不但如此还招其做了东床快婿,将待字闺中的女儿许配给他,下月便要成亲。越笙一听便知这说的定是柳涣源,未想到自己才这几时没有音信,他就变了心,顿时心凉难当如坠冰窟,本想立时京回京去寻柳涣源问个清楚,可是冷静下来想,京里那边情况不知,自己此时万万不可在京里现身,以免惹出祸端连累家人,待好好地哭了两夜后,便也想通了,她早不是养在深闺的芝兰小姐了,家里这些年的种种境遇早就将她的内心逼成了一个铁打的女汉子,自己的姻缘事大,但总大不过一家老小的生计去。与柳涣源的这段情,起于困窘之时能延绵多年确属难得,这份爱里除了有两人青梅竹马的情意,也有两家投桃报李的恩情在,如今在她生死未名之时柳涣源另寻了高枝,除了心寒更多的是恨不甘悲不值。

    这些年,两人各自奔命,所有的衷肠互诉都在书信中,相处时日少之又少,待柳涣源到了京城之后,越笙已入了浣音坊,两人见面总要待越笙休假返家时,家中人杂,所有花前月下的过程都省略了,两人见面相谈最多的还是商议捐籍,以及两家日常开销之事,再是有什么浓情蜜意都被这些烦杂索碎冲淡了许多,越笙多年来持家操劳,实在对于自己的前程是不想再去谋划什么,所有对于未来的幻想便是和这样一个自小到大相识的本份男子平淡到老,本握于手心的安稳没成想有朝一日竟从指缝中溜了出去。罢了,如今自顾不暇,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捎信让母亲和弟妹安心。

    后越笙跟着耶隆回了京住进小院便悄悄回了一趟家,见家中一切安好,那柳涣源竟还送过银两过来,只是老母亲受了惊吓,伤心过度身体更不好了。之后她乔装回过一次乐坊同理事说了自己此番来龙去脉,乐坊理事是个怕事之辈,一听这竟是曾候爷的大公子所为,心里也十分怕惧,两人都觉此事凶险,不宜报官,万一曾家知她未死再下杀手,可不是闹着玩的,理事令越笙自躲好,他去打探曾府消息后再做计划。

    于是越笙深居浅出在小院静观其变。后端午观龙舟遇到熟客,知道瞒不久了,便捎信回了浣音坊。那乐坊理事其实早已打听到曾家一直没什么动静,这段时间曾常登也被他父亲勒令禁足在家不许出去鬼混。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巴结二皇子告这个密状,端午后越笙捎了话回来后,他便想办法,费了些周折,终于托了个与齐锦虬过从甚密的教坊使,请来了二皇子欣赏最新排编的琵琶曲,理事找了机会将越笙的事对齐锦虬合盘托出,震惊之余,齐锦虬心下想道这也不失为一个机会,让那越笙回到乐坊来,倘曾檀虎敢对越笙有所妄动他便抓住了曾候的小辫子,万一他们聪明不再此事上死缠那便算了,只是这样的心思旁人是不知晓的,乐坊理事只得了二皇子的示下:『此事本王为你们作主,有本王在,谁也不能动越笙姑娘,接回来该好生安抚,只是事关重大不可声张』。隔日乐坊理事便差人去小院送去了衣饰,车轿,将越笙接回了浣音坊,周围安插了齐锦虬的眼线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话说回来,此次越笙再回小院同众人热热闹闹地聚了一场,喝了些茶吃了些果子,科兰沁和艾真极力留她吃晚饭,她说父亲整十忌日母亲要带全家回去拜忌,明天便要启程回乡一趟,还有诸多事宜需要准备,众人便没有再勉强。

    半月后越笙自家中回京,带了五只做工精细的木箱和一封信送到小院,木箱说是给众人带的乡产,信里道:

    小女在府上叨扰时日颇长,多亏诸位照抚,一直心存感念,自乡里回京后因诸事繁多,难以抽身不便登门,乡里贫瘠,实无稀奇精致的特产,只山上出产的木还堪用,质地上乘,有香气且不生蠡,故从老木行购了几只百年彬木雕做的衣箱赠诸位以表心意。

    耶隆早听越笙说过这杉木,今日得见真名果不虚传,比寻常的杉木木质细密手感油润,颜色蜜黄,与寻常所见彬木有所不同的是木纹里有墨色细丝,虽未上漆却有如封了漆一般光滑,放于室内便会有一股类似杉木与柏木相混的香味传出。五只木箱尺寸一样都不是很大,上雕的梅兰竹菊鲤鱼仙鹤不尽相同,雕工生动,一见便知非寻常俗物,想来这一只木箱的价格也不便宜,耶隆叫了大家来一人选了一只,宝音见自己也有份高兴不已,守着等大家都挑完了自己拿了最后一只,拿到便爱不释手地摩挲起来,『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得赏过这么好的东西,这一只箱足够放我的几身衣服了,哟哟你们看多好看多气派,瞧瞧这底上还有小字呢,写的啥我认不得』

    钦日勒:『你是高兴昏了吧,哪里有字』

    科兰沁:『我的也没有』

    宝音:『你们的都没有,就我的有,是不是我的这只就最好』

    大家笑他自作多情,他便越不服气,拉着耶隆道:『少爷你帮我看看这是不是字,这么工整地烫了印子的』

    耶隆拗不过接过箱子一看,果然有烫印在箱底箱脚边缘上不容易看到,耶隆拿来仔细看了一下便说是有三个字,只是不是完整的,想来应当是锯木料的时候正好锯断了,只是烫字是坚着的,正好由中间锯断将所有字坚向剖了个对开,全只得右边一小半,第一个字不甚看得出,第二个字耶隆猜出是个『灵』字或是个『炅』字,第三个字只有三撇或是三点,更难猜,耶隆没有耐心再陪着宝音玩,便起身回屋去理二哥那边拿过来的几份帐册。

    余下的人除了钦日勒略认得些汉字,一众人认得的字只勉强凑得齐一副骨牌,一群人猜看了半大仍是大眼瞪小眼,渐渐失了兴趣,宝音逾加觉得自己这箱子的宝贵,查看了其他人的箱子,果然都没有字,他便更加坚定地要弄清这究竟是什么字。

    宝音回了房自己拿了笔依葫芦画瓢地将那些残字的笔划描了下来,下午便找了由头出门去了,先是跑去货行,找掌柜的认字,柜上忙得后脚跟打前脑门随意看了看,没辩得出,宝音提醒会不会是『通灵宝』之类的,柜上盯着手指头跟着划了几下,敷衍着道,有点象但也不太象没准也许有这可能,宝音得了这模棱两可的话便觉得是得了真章一般,请柜上在白纸上写下来了,便高高兴兴地回了院,一进院便对大家说,那三个字破出来了就是和自己猜的一样是『通灵宝』

    耶隆细细咂磨了一下道:『这听着可不太象个箱子的名字』

    科兰沁疑惑问道:『你非要纠结那三个字干嘛?

    宝音『这箱子我要送我娘,我从来没给我娘买过什么象样的东西,我娘也肯定没用过这么华贵的箱子装衣服,到时候我把这箱子往我娘跟前一放,如果再给她说这箱子叫通灵宝,我娘听了这么好听又贵气的名字不是更高兴么』

    大家纷纷笑着夸宝音是个孝顺有心意的孩子,耶隆道人家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改天要还个礼才是,宝音央着去还礼的时候带上他一道,去好好道个谢。

    怕乐坊的起居时间同寻常作息不一样,耶隆提前一日便请人去乐坊约了拜会的时间,第二日用罢早饭后三人便驾了车前往乐坊。耶隆将从货行取来的一副白狐领子以及一串上好南珠让钦日勒装在礼盒里,一行人驾着车去了浣音坊。

    到了乐坊,小厮领着往后面走,这间乐坊是京城数得上名头的富贵风雅所在,往来多是达官贵人名士雅客,听闻皇亲达贵亦时有光顾,此间装潢得意趣高雅又富丽堂皇,厅阁园林无不仙香盈堂,浮华门庭的别院是清幽所在,越笙的房便在此,虽不似乐坊厅堂内那般奢华,倒也布置得别致,屋内挂着几副装帧得颇为讲究的字画,靠窗的博古架上一件玩器都没有,置满了各色鲜花盆栽,书案上摆着几撂书,都被贴身伺候的小童收拾得整齐。

    见得越笙,大家互相道了安问了好,宝音便迫不及待对着越笙道:『谢谢越笙姐送我们的通灵宝箱』

    越笙诧异道:『哪来什么通灵宝箱』

    耶隆接过话茬道:『就是你送来的五只木箱,这孩子从没收到如此好的东西,宝贝得不得了,说要带回去给他娘用』

    越笙:『呵呵,宝音看不出来你还出息了,给那木箱取这么响亮的名号呢』

    宝音:『那箱子上不是烙着的么,也不是我瞎起的名呀』

    越笙:『嗯?当真么,我怎么没注意到呢』

    宝音:『我找人问了一圈,都猜不出那三个字是什么,后来还是柜上给我说的可能是通灵宝几个字,你瞧我还把我当时描的那几个字拿来了』说着便把那自己描了字的纸拿了出来。

    越笙接过一看恍然大悟,笑得前仰后合:『都是他们唬你认不得字,逗你好玩的呢,这几个字只有个灵字说对了,其余两个牛头不对马嘴』

    宝音纳罕地问:『到底是什么字呀』

    越笙示意伺候的小童拿来笔醮了墨在纸上写了三个字:越灵杉,说道:『应是此三字,越灵杉』

    宝音有些失望,在他看来越灵杉是没有通灵宝听着响亮红火的。

    越笙接着道:『我家乡产的那些木,以前叫过这名字,听原来的老人说这木只有我们那附近才出,说是杉树却似杉似柏,是上乘的木料,一直叫墨杉来着,前朝有人把这杉木冠了越灵的名,捧得极高好卖高价,所以当时的料都是烙了这木的名以及各木行的印记,可能你那只箱子正好用了以前的老料,有印款在上,对了原来我还同耶隆少爷讲过这杉木的故事呢』

    耶隆有些恍然大悟道:『是的,当时只作趣闻听的,不甚在意,宝音那天拿出来辨认竟没有认真联想到一处去』

    越笙笑着回:『只有我们本地人才晓得这些陈年旧事,你们哪里就能联想到这么多呢』

    说着话的当口,两个乐女来请越笙过去排演新谱的曲子,耶隆便带了宝音起身拜别,越笙令人捡了一盒各色点心请他们带回去给艾真、科兰沁吃。

    回到小院宝音有些失落地对艾真同科兰沁说:『唉,哪想到货行掌柜的识字也不成,楞是把越灵杉几个字没看得出来,诓得我白高兴一场,倒还在越姐姐那里丢了人』

    艾真好奇问道:『怎么是越灵杉呢?』

    宝音:『越笙姐姐说做箱子的木材原来是他们乡里山上的一种树,叫越灵杉,以前为了卖高价,每家木材行但凡好的板材上都打了印记的』

    科兰沁安慰他道:『原来这样,也没什么遗憾的,有没有好听的名不要紧,这么好的东西识货的人都看得出来,你娘肯定一眼就相得中,一定会高兴的』

    有几个字反反复复地从几人的嘴里往外蹦着,在座上喝茶的耶隆突然跳起来,神色凝重来回在屋里踱步,原本拿在手上在看的帐册落在地上也不去管,自言自语道:『会不会是......应该会是......我当时没有想到......也会是发这个音的』,

    几个人都停下来疑惑地盯着耶隆,显然他情绪有些激动,直冲到艾真面前道:『不是山是杉,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上,我真笨没有想到这上,你父亲念到那里时,『山』只是我听得的一个发音,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山的名称,是我想当然了,怪我,怪我......』

    耶隆有些急燥地来回踱步,口里念念叨叨地,随后一阵风似地冲了出门。

    众人面面相觑,艾真道:『兴许是想到了什么同找药有关的重要的事』

    至深夜耶隆才回,次日早起只交待了宝音收拾行装,便大步流星出了门去了货行,约摸午后才又回到院里,只交待了艾真他要去慎州寻药,让钦日勒好好地看顾好艾真和科兰沁,有事便去货行找人,几人似是而非地听他叨叨完了,没成想艾真坚决地表示什么这次也要同他一起去,耶隆见实在拗不过只好同意。

    收拾停当耶隆三人将简单行李扔上雇来的车去越笙家接了她弟弟越童便匆匆启程了。

    (守宫砂:此来源于古代传说,并不可信不必究其真实性,此为剧情需要借用此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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