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去看看。”

    李可拔出插在背包里的刺刀，走在最前面。苏珊珊的砍柴刀装在刀鞘里，背在背后，此刻，她也把砍柴刀从刀鞘里拔了出来，跟在李可后面。

    我也不敢怠慢，赶紧跟了上去，小灰灰紧跟在我身后。

    稀稀疏疏的竹子后面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脚印，甚至连结着野果子的树都没有，只有一些干枝条躺在地上。

    李可蹲下，仔细查看地面，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

    “快走吧，不管它了，我们直接上马路。”李可把刺刀放回背包里，默默地带路。

    我和苏珊珊默默地跟在李可身后，快速向前走去。从种着柚子的山坡下来后，面前出现了一个有很多石头与树丛的山头。

    我们沿着一条小路一直往前走，转了一个弯之后，一条马路出现在眼前，只是，我们与马路之间，还隔着一条山谷。

    山谷并不宽，但是很深，灌木丛很茂密，不知名的杂草看起来有一个人那么高，山谷四周很陡峭，想走直线到达对面的马路是不可能了。

    李可停下了脚步，向四周张望，似乎是在找一条便捷的道路。

    我盯着脚下不远处的山谷发呆，不知道为啥，我觉得谷底有一个大窟窿，窟窿周围长满美丽的毒蘑菇，忽然，一只手从窟窿里钻了出来——

    我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晃了晃脑袋，看向身边的苏珊珊，发现她也正在盯着谷底发呆。

    “走吧，翻过这座山，应该能到达马路。”看来李可没能找到一条便捷的道路。

    我们继续沿着一条小路蜿蜒而上，绕过那些奇异的大石头与古老的树木，直达山顶。

    这条路应该是以前的放羊人走出来的路，路面由一些石块和硬实的泥土构成，路的两旁长着杂草。冬天里杂草没有继续生长，枯黄的叶子上沾满了黑色斑点，耷拉在路边。

    一阵风吹过，树枝摇头晃脑，黑黄相间的树叶子簌簌地往下落。如果不是要担心从一旁窜出来的丧尸，又或者是悄悄出现的大灰狼，我还真想好好地欣赏一下这些不寻常的景色。

    李可忽然站住了，他的急刹车让身后的苏珊珊措不及防，差点撞到他身上。

    我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灰灰，发现它紧紧地夹着尾巴，神情紧张，我好奇地探出身子，想看一下李可面前到底有什么。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在李可面前不远处，一男一女也定定地看着李可。他们没有穿衣服，光着身子，却没有丝毫美感可言。他们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腐烂而又干瘪，森森白骨若隐若现。

    李可的刺刀已经握在手中，苏珊珊也悄悄地把手伸到腰后面，打算悄悄地掏出砍柴刀。关键时刻总是会出现意外，砍柴刀卡在刀鞘里半天出不来。

    “来了，来了。”李可没有回头，轻声警告身后的我们，紧接着，前方的脚步声向我们快速逼近。

    李可大喝一声，便跳向小路的一边，同时将刺刀往那个男丧尸的脑袋刺去。

    可是苏珊珊的砍柴刀还没掏出来，那个女丧尸眼看着就要冲过来了，我没有武器，没有丝毫还击的能力，只能连连后退。

    我一边后退一边望向李可，他还弯着腰站在那个倒下的男丧尸身边，双手使劲扯着什么，仔细一看，原来是他的刺刀卡在男丧尸的脑袋里拔不出来了。

    我现在只能赶紧跑路了，我转过身，催促小灰灰，快点离开。

    我跑了一段时间后，我回头看苏珊珊，发现她并不在身后，只有那丑陋的女丧尸在向我奔来。

    “晓晴，再跑快点。”是苏珊珊的声音。我循声找去，原来她已经爬到了树上。

    “真要命。”放眼望去，并没有适合快速攀爬的树，我只能继续往山下跑去，把希望寄托在李可身上。

    “放轻松，放轻松。那个干瘪的丧尸肯定跑不过我，不需要害怕……”

    我在心底不停地安慰着自己，却没有想到，打倒我的，不是丧尸，而是脚下的石头。

    我的右脚绊到那块凸起的石头之后，整个人重重地向前摔去，不巧的是，面前刚好是一个陡坡。

    我来不及刹住身体，直接向前倒去，眼看我的脸就要砸到一块石头上，我急忙伸出双手，撑向地面。这虽然让我避开了鼻青脸肿的结局，可我被迫翻了一个跟斗，身体重重地砸向地面，后脑勺撞到了那块石头上。

    “来的时候并没有那块石头啊。”我这个想法刚刚从脑海里冒了出来，接着便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假如晕过去后时间能暂停就好了。

    可没过去十秒钟，我就被摇醒了，小灰灰两只前脚踩在我身上，舌头不停地舔着我的脸，非常地努力。

    我忍着痛从地上坐起身，小灰灰冲向了那个女丧尸，绕到它身后，“汪汪汪”地叫唤，它试图把丧尸吸引到它那一边。

    多好的小灰灰！

    可是那个女丧尸并没有理会小灰灰，而是直接扑向还在挣扎着起身的我。

    小灰灰咬住女丧尸的一只腿，用力地往后拽，却只能拽下一大片腐烂的肉，没能拦住它。

    我感觉屁股、腰、手腕、脑袋都在疼，女丧尸的脸骤然来到眼前，我条件反射地伸出双手——

    “好疼。”

    我被它推倒在地上，脑袋又砸到了地面上。

    手心传来了令人作呕的触觉，紧接着便是手腕处传来的剧烈疼痛，可是我只能忍着疼痛，努力地抵住它的肩膀，油腻腻的东西从丧尸的皮肤里渗了出来，从我的指缝间流了出来。

    它丑陋的脸就在我的脸上方，带着血的口水从它嘴巴里流了出来，悬挂在我嘴唇上方，突出的眼球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它的眼窝里掉出来了。

    “晓晴！”

    是李可的声音，救星终于来了。

    我正在激动之际，面前丧尸的脑袋吃了重重一击，悬挂在我嘴巴上方的恶心涎水最终还是落下来了。我紧紧抿着嘴唇，不让它流进嘴里。

    紧接着又是另外一击，一些碎屑的东西从丧尸脑袋溅了出来，散落在四周，以及我的脸上。

    “我找不准位置，晓晴你再撑会儿。”李可举着砍柴刀，对着丧尸的脖子一顿猛砍，一下，两下，三下……

    “噗嗤——”

    丧尸的脑袋掉了下来，砸到我脸上后掉到了一旁。我松开撑着它肩膀的手，往旁边闪去，那颗可怕的脑袋，滚到了一边。

    李可放下砍柴刀，绕到我身边把我扶起来。我挣扎着疼痛的身体，慢慢地坐了起来，感觉有一股力量拉扯着我的头发，我转头一看，不由得叫了一声：

    “快把它弄开。”

    原来那个女丧尸的头掉下来之后，并没有完全跟身体分离，还有一些组织连接着它的脑袋和身体；它也没有死去，掉到地上之后咬住了我的头发。我转头去看的时候，脸正好贴上了丧尸的脸。

    而我的惊叫又使得原来黏在嘴唇上的丧尸口水流进了嘴里，我奔溃极了，想用手去擦拭，却又发现手上沾满了不明液体。

    我也顾不上形象了，不停地吐着口水，眼泪也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李可已经把丧尸的脑袋从我的头发上取下来，可是我仍然觉得非常害怕，我颤抖着身体，将手上的脏东西用干草擦掉。

    李可蹲在一旁，手足无措。

    小灰灰用它的舌头，帮我把脸上的脏东西舔干净。我抱住小灰灰，制止了它的善意举动。

    “李可，扶我一下。”

    我发现，流泪并不能解决问题，但是却舒服多了。

    在李可的搀扶下，我忍着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我的腰部隐隐作痛，后脑勺疼得厉害，四周的景物变得有些眩晕。所幸双腿还没有受伤，还能勉强走路。

    在李可强有力的支撑下，我晃晃悠悠地走回到与丧尸相遇的地方。

    “我把刺刀拔出来了。”苏珊珊望着李可，举着手里血淋淋的刺刀。

    “哎呀，晓晴你怎么啦？”

    苏珊珊赶紧上前，拉起我的手，四处查看。

    “有没有被咬到？”

    苏珊珊一脸紧张，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没事。”我有气无力地回答到，“我们走吧。”

    苏珊珊伸手接过李可的背包，走在了前面，小灰灰则一声不吭地跟在我和李可的后面。

    不知道为啥，往前走了一会儿之后，我便累得不行了。

    “我好难受，得歇会儿，没有力气继续走了。”

    我右手扶着脑袋，身体软绵绵地往地上坠去，仿佛刚刚摔的一跤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李可只好顺势把我放到地上，他蹲在我身后，让我靠在他身上。

    “这样子不是办法，我来背你吧。”李可歪着脑袋，望着我的脸。

    我慢慢闭上眼睛，默认了。

    我开始感觉喉咙发干，浑身无力，到了最后身体渐渐麻木，脑袋里的东西全都被抽走了，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但我能感觉到沉重的躯体在往前移动。

    走了一段，李可便开始拼命喘气起来，两条腿也渐渐迈不开了。他找了一个小土坡，把我放下了。

    等等，我怎么会看见李可背着“我”？

    我死了吗？

    “李可，李可。”我伸手去拍李可的肩膀，却猛然发现，我看不见自己的手。我低头，也没有看见自己的脚，也没有看见自己的身体。

    “李可，苏珊珊，你们听得到我说话吗？”我大喊。

    他们无动于衷，他们听不见我的声音。

    我已经死了吗？还是跟上次一样，只是在做梦？我想伸手掐一下自己，却发现自己只是一团虚无的意识。

    我绝望地大喊，喊了几声之后又转念一想：“不对啊，如果我死了，李可他们不可能没有发现。”

    我还是先观察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苏珊珊，你陪着她，我看前面有一条岔路，我得先去探探路，再回来接你们。”

    李可说完，看了一眼“我”，“我”紧紧地闭着眼睛，脸蛋红通通的。李可犹豫了一下，慢慢地伸出手，摸向“我”的额头。

    “她发烧了。”李可把苏珊珊拉过一边，小声说道。

    “她是被咬了吗？”苏珊珊压低了声音，比李可的声音还要低一截。

    “我不确定，我到那里的时候，并没有。”

    “……”

    “好好照顾她，我尽快赶回来。”

    李可说完，望向面前的两条岔路，高大的树木把远处小路的身影遮挡起来了，完全看不出那两条路分别通向哪里。

    “那你小心点。”苏珊珊把背包递给李可，李可抽出刺刀，又把背包交给苏珊珊。

    跟李可告别后，苏珊珊回到“我”身边。小灰灰此刻正把脑袋搭在“我”腿上，“呜呜”的叫着。

    苏珊珊摸了摸“我”的额头，“好烫。”

    苏珊珊从背包里掏出了一瓶水，左手小心地捏开“我”的嘴巴，小心翼翼地倒进去一点点水。

    把水瓶放回背包之后，苏珊珊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趴到地上，把脸凑到“我”耳边，轻轻说道：

    “晓晴，不要放弃，你还要回家，你还要去找家人。”

    小灰灰“嗷呜嗷呜”地叫起来，仿佛也在鼓励“我”。

    苏珊珊看看“我”，看看小灰灰，又看看四周，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又坐回“我”身边，过了一会儿又站起来……

    李可终究还是没能很快就返回。“我”此刻额头不停地冒着汗，苏珊珊用袖子给“我”擦了又擦，到后来她的袖子全湿了。

    小灰灰挨着“我”趴着，身体紧紧地贴着“我”。

    “小灰灰，小灰灰……”我大声呼唤小灰灰。

    以前家里的老人常说，狗是非常有灵性的，它们可以看到死去的人的灵魂。可是小灰灰却看不到我，我努力地呼唤着它，它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如果现在的我不是死去的人的灵魂，那我是什么？

    李可回来的时候，两人一狗都静静地躺在那个小土坡上，紧紧挨在一起。听到脚步声，小灰灰回头看了一眼李可，摇了两下尾巴。

    “还能睡着，也太大意了吧。”

    “快醒醒。”李可轻轻摇了摇还在沉睡的苏珊珊。

    “我们得赶路了，不然天黑了，山路不好走。”

    李可拍了拍小灰灰的屁股，示意它起身。

    “还有多远？”苏珊珊揉了揉迷糊的双眼，双手撑着地面，坐了起来。

    “不太乐观……”李可欲言又止。

    一个小时后，苏珊珊望着李可所说的“路”瞠目结舌。

    一条小路镶嵌在悬崖上，左边是陡壁，没有任何藤蔓或者突出来的石块可以借力，右边没有任何围护，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摔下山谷。

    这条路并不是人走出来的路，很可能是山羊走出来的路。

    “你确定吗？走这条路？你背着晓晴？”

    “我和晓晴先走，然后小灰灰接上，你垫后。”

    李可没有直接回答苏珊珊的问题，绕过她，小心翼翼地走上那条路。小灰灰甩甩尾巴，不等苏珊珊会意，蹭地就跟了上去。

    “喂，你们要干嘛，这很危险的！”虽然我知道大喊大叫是徒劳的，但我还想再努力一下，“苏珊珊，你拦住李可啊。”

    苏珊珊没有阻拦李可，她站在原地挪不开脚步，望着李可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连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都顾不上擦。

    令人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李可脚下的路突然塌了一块，带着李可和“我”，往山谷下滑去。小灰灰看见这此番情景，竟然向掉落的两人纵身一跃。

    “李可！”

    我的意识竟然也控制不住地往下坠去。

    山谷里只剩下苏珊珊的声音在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