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日光柔和。
衡然市刚踏入九月，褪去炎热的空气清新不已，令人倍感舒适。
南衡大学今天迎来大一新生开学日。还未到上午九点正式开始报道的时间，校门外已经陆续有车辆停靠，以及拖着行李的学生和家长三两聚集。
往内离校门不过百米远，一批人聚集在刻有校训的石碑处，有人检查活动棚搭建和桌椅摆放，有人抱着一摞新生入学所填表，依次分发给各专业报道点。
学生会几名干部站在不远处，指导分配这些人的工作，顺便闲聊几句。
“黎今晚来不来？”
“姚童去问了。”
“她可不能不来啊，学生会宣传还等着她撑场子。”
他们口中讨论的人，此时刚从学校小食堂出来，手里拿着瓶酸奶。
八点多正值上课时间，游荡在校园里的人不是在去吃早餐的路上，就是刚刚吃完饭准备回宿舍睡个回笼觉。
黎今晚便属于后者。
她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微风轻拂而过，光线透过树叶间隙向下洒落，在她纤瘦背影上形成一片斑驳。
直到手机响起，她看到来电显示直接按下接听。
“我的晚！你在哪里！”
姚童刻意压低声音，又能听出她的哀嚎。
黎今晚：“刚吃完饭，准备回宿舍。”
姚童小声说道：“你能不能过来帮忙接待新生啊，昨天他们就让我喊你来，但我忙着补作业给忘了。”
她说完又补充：“你不来他们真的会让我一直找你。”
黎今晚看了眼时间，语气很轻：“等我回去换个衣服。”
“呜呜我爱你，中午忙完请你吃饭！”姚童对着手机一阵亲，“哦对了，得穿学校的那身制服过来。”
“好。”
通话结束，黎今晚走回宿舍。
她推开宿舍门，看了眼斜上方紧闭的床帘，轻轻放下酸奶，走到衣柜前拿出南衡的学校定制礼服。
南衡大学是衡然市一所一本综合性院校，硬实力虽比不上双一流，但优美的校园建设和主办的各种活动，让这所学校享有名气。而在网上讨论度最高的，是南衡每年给新生定制的礼仪制服。
黎今晚这一届的礼服采用白蓝配色，奶白色的百褶裙和修身西装外套，里面搭配雾霭蓝的长袖衬衫，领带是金边深蓝，好看程度被南衡学生位列前三。
当初这一身还让学校上了热搜。
黎今晚换好衣服，转过身时看到她旁边上铺伸出来的手臂。
她踩着那边的床梯，探上去半截身子，帮正在熟睡的人重新盖好被子。
听着她在睡梦中还翻身哼唧几下，黎今晚无奈一笑。
出了女生宿舍一号楼，一路朝北便走到学校的纪念石碑处。黎今晚看到活动棚，正准备走过去，耳边响起几声讨论。
“大三的礼服真好看，我真是受不了我们的那一身红蓝。”
“大四的粉棕也不错，听说这届大一是经典黑白，就我们大二像没人疼的孩子。”
“哎，反正一年也穿不了几次，凑活过过算了。”
她们的声音不断后退，黎今晚走到活动棚，周边一片目光顺势而来。
姚童蹦跶着到黎今晚身边，挽住她的手臂：“沈君怡还在睡觉？”
“嗯。”
“你昨天睡得早，没看见她喝多的狼狈样子，一晚上就抱着她的拖鞋放在耳边打电话。”
姚童拉着黎今晚往里走，想起来就觉得好笑：“要不是我忙着补作业，绝对得给她拍个全程。”
黎今晚淡笑起来，跟着姚童来到学生会的宣传点。
学生会正式招新和社团招新都在后天举行，但毕竟作为权利最大的学生组织团体，他们想在新生开学这天提前宣传，学校不会持反对意见。
学生会的人也同样穿着白蓝色礼服，有人看到黎今晚和姚童，瞬间起身走到她们面前。
他低头看到黎今晚手里的瓶装酸奶，出声问：“你喜欢喝酸奶吗，好巧，我也是。”
姚童无语地瞪了过去：“起开，一会儿把人吓跑了你负责！”
姚童前脚把人轰走，后脚又看到其他人围住了黎今晚。
“黎同学，衡然艺术中心十一月有一场画展，要不要一起去看？”
姚童：“……”
今天不是才刚九月？
另一人接替上前：“明天上了部新电影，看完之后我们还可以去游乐场坐摩天轮，怎么样？”
姚童：“？”
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点？
“行了你们，赶紧走。”
姚童嘴角抽搐一下，把他们赶走后将嫌弃写在脸上。她观察着旁边人冷淡默然的神情，微微叹气。
别人也许觉得黎今晚这样过于高冷，可实际情况姚童再清楚不过。
她抬手轻抚黎今晚的后背：“没事，他们走了。”
黎今晚垂眸。
学生会会长迟一步到来，但看到了刚才的情况。他走到黎今晚身前，摸了摸头发：“抱歉啊，他们太不着调了，给你造成困扰的话我替他们说声对不起。”
“没事。”黎今晚摇头。
学生会会长笑了笑，开始给黎今晚介绍她等等负责的工作。
她不需要和别人交流，只需要站在那里给想了解学生会的新生递去宣传册。
换句话说，就是站在这里当个会抬手的花瓶。
时间来到九点，学校大门彻底对外开放，人流涌进，行李箱拖地的声响此起彼伏。各专业接待点开始忙碌起来，寻找着对应前来报道新生的入学表。
两个小时过去，只有少部分还未前来报道的人。
计算机系今天除了网络工程，每个专业都有早八，所以将新生接待的任务交给这个专业的班干部。
三女两男坐在凳子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等待剩下没来报道的新生。
其中一个女生翻着剩下的入学表，主要在看表上已经打印出来的人名和右上方的照片。
“我靠，这人长得好帅。”她忽然感叹一声，“我看看哪个专业的，哎，怎么又是计算机。”
身边有人凑了过来。
“今年计算机出了好几个帅哥，我们专业的学弟们是全军覆没了。”
听着他们说的话，有个男生轻蔑一笑：“计算机？学几年就变秃头了。”
“你滚啊，说的你不学一样。”
女生往下继续翻着，看了几张，意识到了个问题。
“这两人和那个帅哥是一个宿舍的，怎么都来的这么晚。”
她将他们三人抽出去放到一起，下一张照片映入眼帘，让她视线一顿，舌头有些打结：“遇，遇到，遇到更帅的了……”
新生的蓝底一寸照片采用高考前学校统一信息采集的照片，也被很多人称为人生中最不堪入目的证件照，能在这种照片里脱颖而出，这人在现实中一定样貌出众。
“三秒钟快告诉我他的姓名，什么专业，哪个宿舍！”
“跟刚才计算机那个帅哥一个宿舍，是软件工程的。”
“为什么是软工！我们网工不配吗？”
“这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他叫。”她看着姓名那一栏，“姜然？”
后面想评价的话还卡在嗓子里，一声问句打断了她。
“学姐叫我？”
清冽声音从头顶斜上方落下，低着头的几人惊讶抬头。
刚刚踏入大学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有些人略显成熟打扮惹眼，有些还是青涩稚嫩的模样，可眼前的人似乎独立于这两种风格之外。
一身黑长裤白T恤，灰色冲锋衣松垮微敞，视线再往上，他的瞳孔褐色偏棕，眼角懒懒地垂着，额前短发被风吹得蓬松散碎。
侧面有阳光照来，更加映衬他身上那种热烈自由的青春气息，看不出任何被高考摧残过的样子。
“……”女生吞咽了下口水，起身递过入学表，一连串的话脱口而出，一刻没有停顿。
“学弟你好，这是新生报道需要填写的表格，个人信息看看有没有问题就行，剩下空白的需要你填写一下，填完先保存好，晚上开班会的时候你们导员会统一收。”
姜然接过纸张，身后有人从他肩旁走过。
“田新。”男生拖着行李箱，在手机上不停敲字。
“学弟你好——”
差不多重复几句刚才的话，女生看了看他的表格：“咦，你和刚才那个学弟是一个宿舍的。”
“是吗？”田新往后看了看，没有犹豫直接拖着行李追了上去。
前面的人轻松迈步，田新拉着重重的行李箱快步走着，随后追上前拍了拍他：“嗨，我和你一个宿舍的，我叫田新。”
姜然停下脚步，回眸出声：“姜然。”
田新左看右看，忍不住问：“你的行李呢？”
“没带。”
“啊？”
姜然：“我家离这边不远。”
“哦哦。”田新明白过来，“我也是本地人，不过不在这个区。”
田新目光一偏，注意到不远处学生会的宣传牌，又看向姜然：“你能跟我去那边看看吗，马上就走。”
姜然顺着他的视线向那边看，点了下头：“行。”
-
学生会宣传点空空荡荡，干部们被学校老师叫过去开会，只剩两三个人盯着这里。
“肚子好饿。”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呀，反正现在也没人来，要不我们走了算了。”
黎今晚按灭手机屏幕，抬起头：“你们去吧，等等我帮你们说声就行。”
“哎，可以吗？”
黎今晚：“我得等姚童。”
“那好！太感谢你了！”
“那我们走啦，拜拜。”
黎今晚目送她们离开，很快拿起手机，按下刚才就想拨过去的电话号码。
通话很快被接通。
“你上次说的那个事，我还能去吗。”黎今晚握紧手机。
“怎么突然想通了？”对方轻笑，调侃说道，“你当时不是立马就拒绝了我，现在怎么回事，总不能是缺钱了吧。”
“嗯，的确缺。”
黎今晚的直白似乎有些出乎对方的意料，让他连忙正色：“不是，我开玩笑随口一说，你还真缺钱？”
通话忽然陷入沉默。
“没事来得及，我后天才开业。不过你缺钱怎么不和我直接说，我借给你也行啊。”
“不用，我是想找份稳定工作。”
黎今晚垂眸，思绪仿佛被什么缠绕，直到听见愈发清晰的说话声。
“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好，你先忙。”
黎今晚放下手机，拿起两份宣传册，等到他们靠近时起身递了出去。
田新看清眼前人的脸庞，木讷地伸出双手，一时间忘了要说些什么。
他缩回时碰了碰姜然。
“谢谢。”姜然接过宣传册，感受到旁边人直勾勾的眼神，扬了下唇角，“看什么呢。”
黎今晚有些微愣。
今天的阳光虽然明媚，但光线并没有十分刺眼灼目。可洒落在他身上的光芒，不知道以何种形态向外折射。
以至于刚刚和他对视的一瞬间，她只觉得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