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

    埋头敲了半日的代码,边草抬头活动脖颈,便见窗外纷纷扬扬飘着小雪,这在南方是极不常见的。

    边草在心底惊呼一声,下雪了,竟然下雪了。

    她看了看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17:59。

    工作半年多了,边草第一次在周五的六点准时下班,第一次有一个真正的周末等着她。

    这样的周末来之不易,代价是连续几个同事的猝死。

    不加班的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排时间,不如回福利院去看看杜老师。

    边草这样想着,走出电梯,走出集团大楼大门。

    迎面而来的风雪,冷不丁地带给她一股窒息感。

    她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那个方位,却又忍不住将视线转向老地方——集团大门的左边角落,一个女人顶着风雪,身前立着一块比她身体还高的牌子。

    边草知道那块牌子书写的内容,林组长家属的述求,不止是钱,她想要的还有集团公开、真实、诚恳的道歉。

    但是集团给得起钱,给不起她要的道歉。

    因为,道歉等于承认错误。

    边草在心里很不认同林组长家属的做法和看法,她个人觉得,只要钱给到位,人死不能复生,不如就此放过。

    这种道歉有什么意义呢?

    她目前不是很明白。

    大概因为自己是孤儿,只能理解钱的好,不能理解情之深。

    边草这样想着。

    南方的雪落下来的瞬间就会融化,根本不会等着你去拍落它们。

    那些雪变成冰冷的水侵入女人的头发、衣服,比雪还冷。

    边草朝那个方向看了几秒,终究是没有走过去说什么,径直向地铁站走去。

    只是挤上地铁的边草,还是往林青组长家属的银行卡里打了五千块钱,转账留言是:“来自林青组长下属,请收。”

    银行卡号是当初同事们私下发起捐助,派边草悄悄从人事那边搞到的。

    小半个月的工资没了,边草自言自语:“要是赔偿款下来了,我才不会转账呢!”

    *

    第二天一大早,边草租了辆车,自己开车去郊区的福利院。

    去往那里的大巴车,一天只有一班,发车时间不定,司机看人满了就走,稍微不注意就会错过或者等待很久,只有开车比较方便,加上边草不想空手而去,开车可以多载些礼物。

    这条路线她很熟悉,她是从那里走走出来的。

    对福利院,她没有太多的感激之情,因为那里对她而言谈不上美好。

    只是有一个人,她愿意多回去看看他——杜老师。

    杜老师的名字叫杜康,人如其名,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喝酒。

    杜老师虽喜爱喝酒,却从不因酒误事,他将自己的时间精力全部奉献给了福利院。

    他的内心善良柔和,长得却不和善,甚至可以用冷峻来形容,所以少有小孩儿与他亲近,边草算是他走得最近的一个孩子了。

    据说,杜老师去福利院工作报道的路上,在路边的草丛里捡到了边草,于是他就给她取了这个名字,抱着边草一起住到了福利院。

    杜老师终生未婚,膝下无儿无女。

    或许是因为同自己的那点缘分,杜老师对她十分照顾。

    也正是因为这份照顾,让边草在福利院的生活相比其他人,艰难的程度稍微轻了些。

    但是,杜老师对她的照顾,却是一种没有温度的、疏远的照顾。

    印象中,他好像刻意阻止了几对夫妇对自己的收养,但那时边草还小,只是长大后才后知后觉,又因为记忆模糊,已经不能十分肯定了。

    总之,杜老师与她谈不上亲近,两人相处,常常是许久的沉默,不过虽然只是沉默,但两人都十分舒心。

    可能正是这份对“亲人”的疏远感,导致边草的性格有些冰冷吧?

    杜老师对边草的感觉,就像边草对这个世界的感觉。

    出城之后,道路越来越窄,去福利院唯一的那条公路的宽度,只够一俩车行走,如果两辆车相向而行,必须得双方好好配合,才能慢慢错开。

    好在一路上车很少,大部分还是摩托车。

    雪只下到了昨晚就停了,此时的天稍微晴朗,只是地面还有些湿滑。

    在将要转一个大弯的时候,边草早早开始按喇叭,以免对面有车避之不及。

    下一瞬,一俩车凭空转出来,速度还很快,边草避之不及,也不敢冒然打太多方向盘,只能踩下刹车任凭撞上去。

    “嘭~”

    边草的身体瞬间前倾又被安全带拉扯回来,好在边草踩刹车及时,碰上的时候,速度已经减了一些下来。

    但对面的车速未减退,以她预估的情况看,车头受损必定严重,修车这笔钱必须从对方身上掏。

    边草愤愤下车,不管怎么样,气势先拿出来,虽然她不是大吼大叫的性格,但这种时候不提高嗓门儿,价钱就提高不了了。

    靠自己长大的边草,社会气比同龄人更重些,也更明白怎么和别人掰扯争取利益。

    “喂!你怎么开车的!看把我车撞成什么样了……”边草一边吼,一边指向车头。

    额……车头怎么一点事也没有呢?

    两辆车的车头虽然紧挨着,但仔细看,中间还是有一指宽的间距。再看自己的车,硬是一点擦刮的痕迹都没有,更别说撞伤了。

    可是,以刚才的速度……

    还有那声巨大的碰撞声……

    怎么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完好无损啊!

    边草还没从惊诧中回过神,只听对方冷冷一句:“如果车子没事,就请你,还有你的车让开。”

    对方是一个与自己年级相仿的男生。他开的车线条流畅,不用看车标就知道价值不菲。

    本来这件事就完全是对方的责任,自己首先鸣笛,然后减速。虽然没造成太大的事故,但对方态度如此嚣张,实在是令人气愤。

    边草都懒得绕车尾过去,直接踩到对方引擎盖上,大步走过去,然后跳下,落到对方驾驶位的左边,敲了敲他的车玻璃。

    对方的眼睛盯着车盖上留下的两个清晰脚印,面无表情地按了按钮,车窗缓缓落下。

    “你……”边草刚一开口,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打断。

    “想要钱是吧?”

    “我……”

    “开个价!”对方的语气依旧冰冷,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边草顿了顿,只要钱到位,态度什么的倒是其次!于是伸出五根手指。

    那人的侧面轮廓和他的车身线条一样爽利,高高的鼻梁,清秀的鼻尖。晨光打过来,将他的睫毛影子拖得很长,让人更加看不清他的眼睛与神色。

    他握方向盘的左手上戴着一串褐色珠子,奇怪的是,手串没有戴在手腕上,而是缠在手心中间。这串珠子带给边草一股熟悉感,因为杜老师也常年戴着手串,也是这种品类和颜色。

    那人大概是用余光憋到了边草报的价,也不还价,伸手去打开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箱。

    边草的眼睛跟随着他的手,她看得很清楚,储物箱里明明是空的,但他却掏出了一叠钞票。

    只是这钞票递到手里,边草瞬间变了脸色。

    钞票上印着四个大字“幽冥银行”,上面还有一个玉皇大帝的画像。

    “冥币……你给姐都整笑了!”

    “哦,搞错了。”对方漫不经心道,语气里丝毫没有歉意。

    男人伸手一把扯回那些冥币,又伸手去空的储物箱里掏,然后重新塞了一叠钞票到边草手里,“请你快点挪车!”随后就关上了车窗。

    这一次的钱倒是人民币的样子,边草已经很久没摸过现金,就算是假的她也分辨不出来,但也装模作样地拿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好像是真的吧。

    她数了数,一共五十张,其实自己要的是五百块,毕竟不用修车,五百当精神损失也够了,没想到对方人不咋地,还挺大方。

    边草哼了一声绕过自己的车身,上了车,一顿老司机操作留出刚刚好的位置,足够对方开过去。

    就在那辆车开过的一瞬间,边草心中一惊,刚才眼睛里的一幕这时才进入脑子里。

    脚印!

    她在他车盖上留下的两个脚印,在他们错车的瞬间,消失了。

    不可能是看花眼,因为昨天下了雪,地面泥泞,她留下的脚印很明显。

    边草的背后升起一股凉意,她连忙探头出车窗,眼看着那车急速飞驰远去。

    太干净了,车身太干净了!

    在这样下过雨雪的路面开车,再怎么样,靠近轮胎的地方也应该沾点泥土。

    但是,那个人的车身,一尘不染……还有,他是怎么做到,数都没数,就刚刚好拿了五十张百元纸币呢?

    边草不敢继续往下想,她再次拿出那些钱细看,是真的,没有像鬼故事里那样,现金变成废纸。

    那个人第一次给自己的冥币是他去扫墓用的吗?

    可是,福利院到这一带附近没有听说过有墓地啊。

    她将钱塞进昨天准备好的红包里,加起来,就有一万块了。这个红包是为杜老师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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