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血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

    血腥味蔓延开来,缙云刿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曾今他还是宰相的时候有很多人想要把刀子捅进他的胸膛,但都未能如愿。

    往他身上捅刀子的人是谁都可以,但这个人绝对不可以是莫桑,他的身体很痛,但他的心更痛。

    原来她爱他一直都是他的错觉。

    原来自始至终都没有人爱他。

    他把她困在身侧,仿佛抓住一条能救赎他的绳索,他也想像寻常人一样有人在乎,有人为他付出一颗真心。

    在黑暗中行走得久了他也想见见那天光,被照亮被温暖。

    到头来,他人生中的那抹光不过梦幻泡影,化作一把利刃朝他刺来。

    是啊,谁会喜欢一只丑陋的怪物,到头来都会背叛他离开他,他早就该明白的,为何一直执迷不悟。

    莫桑握住刀柄的手微微颤抖着,她也没想到自己一气之下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但这刀插得极深,她现在也不能拔出来。

    缙云刿琥珀色的眸子注视着她,她看见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眼眸中缓慢破碎。

    方才他还含着柔情的眼眸此时却好像覆上了层层霜雪,

    下一秒,野兽的哀嚎声几乎快要穿透她的耳膜,一只巨大的野兽出现在的面前,它像一只大狗或者大狮子,浑身的毛发棕黑,獠牙锋利,头上有着犄角,小小的房间被直接撑破。

    它伸出爪子痛苦的把那把小刀从它身上拨出,血液喷涌而出,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它眼角滑落。

    几个丫鬟应声前来,看见这样一副场景,对着莫桑道:“你对公子做什么了?公子怎么变回原型了?”

    她们看见地上躺着一把带血的小刀后,大概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有人怒道:“公子为了娶你费尽心思置办这处宅子,你竟然还要谋害公子。”

    一个丫鬟道:“先不要同她说了,我们快去给公子处理伤口。”说完她就变成了一只野兔,衔着绷带和药水跳上了缙云刿已经化作野兽的巨大的身躯上,几个丫鬟闻言也纷纷变成了兔子的样子,围在缙云刿身侧帮他处理伤口。

    莫桑往后退了几步,自己已经拿刀捅伤了缙云刿,想必他也不会放过自己,于是她准备从门口离开,却被站在门口的丫鬟拦住了去路。

    “伤了公子还想跑么?”这丫鬟看上去气势汹汹,“我和那些兔子不同,我可是狼妖,你要是敢走别怪我不客气。”

    她转头吩咐道:“你们几个把她押到东院的偏房去,关起来,没有公子的命令不许放出。”

    很快几个小厮押住莫桑的肩膀往外走。

    莫桑被小厮们粗鲁的押到了偏房,他们把她一把推了进去。

    里面灰尘很多,布满了蜘蛛网,甚至连一张像样的床都没有,入夜黑漆漆的一片,她蜷缩在地板上,心想这样也好,起码不要日日见到缙云刿,也算清净。

    她像个囚徒一般被关在此处,日日有人给她送来一些粗茶淡饭,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时间过得久了,她感觉日子越发难熬,这间房间十分偏僻周围全是大树,就连阳光也很难照射进来,没有一个人愿意同她说话,她已经几个月没有开过口了,只能对着墙壁自言自语。

    送饭的丫鬟道:“公子被你伤透了心,对外都说没有娶过亲,府中只要提起你名字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我看呐,你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自行了断,免得我天天还要给你送饭,真是麻烦。”

    原来如此,缙云刿把她安置在此处,日日消磨着她的意志,竟是想让她自己去死,她苦涩的想着。

    她把刀捅进缙云刿胸膛的时候就应该预料到这一天,

    但她并不是轻易就放弃自己生命的人,她从小到大艰难的存活下来不是为了潦草的死在此处的,于是她每天都坚持吃着一日不如一日的饭食,勉强打起精神迎接新的一天。

    可是到了冬天,日子就更加不好过了,她的房间没有炭火没有床,她只能穿着单薄的衣服被冷得瑟瑟发抖。

    很快她就染了伤寒,咳嗽不止,头也痛得不行,浑身疲软无力,简陋的饭食不能给她身体提供任何的能量,她感觉自己快要不行了。

    她在送饭的间隙抓住了那丫鬟的裙摆,哀求道:“能不能给我送一碗姜汤。”

    丫鬟讥讽道:“不是说了吗,你是被公子厌弃的人,你觉得你配使唤我吗?”

    门又被紧紧的关上,她被留在了漆黑的房间里,密密麻麻的寒冷钻进了她的皮肤里,她感觉自己仿佛一块冰,浑身上下一点暖意都没有,她剧烈的咳着,仿佛要把肺咳出来。

    她的头眩晕疼痛,脚好似踩在棉花上一般,重重的栽在了地上,倒下的瞬间她的头撞到了桌角,彻骨的钝痛传来,她沉沉的晕了过去。

    她做了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她从一层梦境坠落到另一层梦境,她被困在梦编织的网中,怎么也没有办法苏醒过来。

    在梦境中她听见一人的声音传来:“怎么还没有苏醒?”

    有老者的声音道:“夫人寒气入体,又怀了身孕,眼下脉搏微弱,虚不受补。”

    “什么?她怀孕了?”那人的声音微微颤抖了一瞬,“她明明有喝避子汤的,这,这是真的吗?”

    老者道:“公子并非寻常凡人,区区避子汤又岂能阻挡夫人怀孕。”

    “孩子如何?可还好?”他急切道。

    “暂时无碍,待我开些进补的汤药给夫人,情况会好一些。”

    过了许久,她又听见有女子抽泣断断续续的传来:“公子我错了,是我自作主张不知道好歹。”

    冰冷的声音盖过女子的抽泣声:“我让你按寻常规格伺候,你却把她伺候成这副模样,你不听我的指令是要取代我做主子吗?”

    女子哭道:“公子恕罪,我不敢呐。”

    “你回到你从前待的地方吧,此处不需要你伺候了。”

    逐渐的,女子的抽泣声消失,那人的声音也许久未曾出现过,莫桑的耳畔又变得清净了起来,她继续沉溺在一个又一个的梦境中久久未能醒来。

    时不时会有歌声从梦境之外传来,声音高远苍凉,仿佛山川中的薄雾般飘渺:“月儿高挂枝头梢,猫儿睡去耳边听,清风吹过山河远,梦中彩云轻舞歌,醒时笑语满晨曦......”

    这首歌缙云刿常常唱给她听,她小时候赖床不肯读书,缙云刿怎么打她也不愿睁眼学习,日日睡到日上三竿。

    她从未听过缙云刿唱歌,就吵着要他唱歌才肯从床上爬起来,缙云刿拿她没办法,就板着一张臭脸给她唱这首她从未听过的古老童谣。

    缙云刿虽然看上去是个狠戾的人,但是他唱歌时的声线却十分柔和,每当他唱到最后一句时,她就一下子从被子里钻出去,想要吓缙云刿一跳,但他每次都面无表情的拿着戒尺,没让她得逞一次。

    像是条件反射一般,某天,她在这首歌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微微睁开了眼睛,刺眼的阳光传来,面前人像被她吓到了似的,从床上一下子站起来,颤抖的双手在即将触碰到她脸庞的时候却又迅速的收回。

    “你,”缙云刿顿了一顿,方才那个音节中的惊喜被迅速的掩盖,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生硬的语句,“你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是想死在我府中给我添晦气吗?”

    莫桑刚刚苏醒,十分虚弱,她勉力起身,穿上鞋子颤颤巍巍的扶着墙边往外走边道:“那我就不叨扰公子了,我死别的地方去。”

    缙云刿冲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她,冷笑道:“你拿刀刺我,你我二人的夫妻情分本该断了,但你如今怀了我的骨肉,你走可以,你肚子里的孩子我要留下。”

    莫桑想推开他,却一下子失了力,跌进他的怀里,他把她打横抱起抱回了床上。

    一个丫鬟把药端了过来,缙云刿接过了药碗,舀起一勺药吹凉后送到了莫桑的嘴边,莫桑扫了一眼后把头别到了一边,紧闭着嘴唇怎么也不肯喝药。

    他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喝药!”

    莫桑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头偏到一边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他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想让她张开口,可是触到她下巴的时候他才发现她竟然瘦了那么多,好似他稍稍一用力就会把她下巴捏坏似的,他收回了要强迫她喝药的手,把药重重的放下。

    “你想怎样?”

    他盯着床榻上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子,明明他应该在她刺向他的那一刻就用他锋利的爪子划破她脆弱的喉咙,这才是他对待背叛之人的方式,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任由她把他的一颗心搅得天翻地覆。

    只要她肯喝药,他甚至愿意去求任何人,在她面前他已经彻底的放下了他所有的骄傲和底线。

    “我不要你碰我,也不要你府上的人碰我,”她淡淡道,“你们全都让我厌烦。”

    第二日,一架轿子被迎进了府中,轿子中坐得正是陈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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