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桑揉了揉眼睛，方才那个容貌隽美的青年转瞬间变回了季云那张还稍带少年稚气的面孔。
是她看错了吗？她不停的揉着眼睛直到把双眼揉得通红。
一双微凉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她低头见季云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他淡淡道：“别哭了，我没死。”
虽然她眼睛被她揉得又红又肿，但她却并没有掉眼泪，他该不会以为自己眼睛是哭红的吧？
想到此处莫桑忽然觉得有点愧疚，还在犹豫是否要挤出一两滴眼泪出来，但此时季云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
“走，回家。”他的嘴唇和脸色都很苍白，看上去怪吓人的，莫桑也怕他再次晕倒在自己面前，于是本着关爱病人的心态握住了他伸向自己的手。
夜雨下的街道上没有什么人，石板街被雨水洗刷得好似镜面，倒映着盈盈的月光，季云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小黄的绳子，月光把他们二人一狗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莫桑犹豫了一下道，“你身体不好吗？”
季云嗯了一声，莫桑抬头看他，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
莫桑张了张嘴，但又闭了上去。
“你方才看到了什么？”季云忽然开口道。
“我......什么都没看到。”
“撒谎。”季云握住她的手忽然用了一些力道，她觉得有些疼。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莫桑有些恐慌的看着季云，然后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手中抽手。
季云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臂，然后把她扯到面前来，她对上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面幽深寂静好似万丈深渊。
“今日见到的事情，还有之前你说我是妖怪的事情，只要你同旁人说半个字，那你便只能去死，听明白了吗？”
莫桑怔怔的点了点头，随后她想了想道：“不如你让我走吧，你之前不是说可以放我走吗？”
季云凑近瞧她，冷笑了一下：“我之前是说可以放你，但今日陈瑜并不在，只能说是你运气不好或者说你和他并没有什么太多缘分。”
他又道：“但现在不一样了，你知道我太多事情，再说，要是你走了，谁替枝枝嫁人呢？”
莫桑原以为季云今天良心发现，即使他身在病中也要出来寻她回去，还好心替她收养了这条流浪狗，原来这一切全都是为了季枝，他对她的担心和讨好都是害怕季枝没有办法拥有一个完美的未来。
她忽然很用力的甩开了季云的手，然后卯足力气往前跑去。
下一秒，季云便闪现在了她的身侧，把她拎了起来，他冷冷瞧她：“又想跑到哪里去？”
她现在可以确信季云是一只妖怪，但是既然是妖怪又怎么可能是季枝的哥哥？
她只知道招惹妖怪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毕竟她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她只能尽量的想办法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
她鼓起勇气道：“让我在季家待着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有条件。”
季云微皱了一下眉头道：“你觉得你配和我谈条件吗？”
她伸出一根短短的手指在季云的眼前：“我的条件只有一个，只要你答应我就会乖乖听你话。”
季云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他只是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她深呼吸了一下道：“只要你像亲哥哥一样对我好，我就愿意留下来，不在意你是否真心，哪怕你是演出来的也行，不可以亏待我，也不可以让我被人折辱，你觉得可以吗？”
季云微微颔首然后道：“可以，但如果事情牵涉到季枝......”
莫桑打断了他的话：“你可以永远以她为先，我只是要个体面，不要你的真心。”
季云垂眸看她，半晌后道：“我原以为你是个蠢的，没想到你还有几分机灵。”
莫桑咧嘴假笑，重新握住了季云的手，殷切道：“我是季家的女儿，哥哥如此聪慧，我自然也机灵。”
“那好，今日之事，便是你我二人的约定，我会按照你说的对待你，希望你日后也莫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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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和季云达成了约定后，莫桑的日子确实好过不少。
她每天顶着季府二小姐的身份，有好吃的有好喝的也有好玩的，日子过得倒也不错，除了每天依旧要识字读书外没有什么让她苦恼的事情。
她在季府的时候很竭力的扮演着听话的季二小姐这一角色，她见着季枝就识趣的绕道而行，见到太尉就恭敬的行礼，至于季云他让她干啥她就干啥，虽然时不时也会因为写不好字挨板子，但季云的力道稍轻了一些，她的手也不是很疼。
虽然她也觉得自己很没有风骨，被季云莫名其妙的拐到这里还要听他的话。
但是她并没有家人，就连唯一对她好的陈瑜也不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她除了自己再也没有别的依靠，她只能先让自己以这种方式活下去。
因为她和季云住在一个院子里，她发现季云时常会生病，比如动不动就忽然晕过去。
上回季云监督她写字的时候就忽然晕倒了，她拿起毛笔在他脑门画了个王八，被他发现后打了好几下手掌心。
实话实说，她并不关心季云的生死，就如他们的约定一般，她不要求他真心实意的对她好。
同理，她也不会像季枝一样每次都担忧得直掉眼泪，她唯一能替他做的只有在他脑门上画王八这种缺德的事情，至于对他的那些关心和讨巧都不过是她在演罢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对于扮演季二小姐她已经熟能生巧了。
这日，她安静的坐在书房练字，她瞥了一眼床头的铜镜，见自己温柔乖顺的拿着毛笔，就仿佛她真的是一位教养良好的小姐。
她对自己装出的样子十分满意。
很显然这样一副听话的模样也迷惑了季云，最近她表现不错，因而他许她自由的出入季宅。
收拾了一番后，她就放下了笔牵着小黄出了门，她揣着一袋银子穿过几条街道，然后来到了赛狗场上。
“莫小公子！”赛狗场门口的几位伙计见到莫桑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去。
莫桑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的男子衣服，季云在家中养病无暇顾及她，她便顺手拿了季云的一把折扇出门，看上去和一个富家小公子没什么区别。
她平日里屡次光顾赛狗场，一来是因为她喜欢狗，二来是她看狗的眼光不错每次都能赢钱。
因为她年纪小又屡次赢钱，赛狗场上的大人全都对她赞赏有加，只要她下注就有许多人跟着她下注，久而久之她便小有名气，在赛狗场上人人尊称她一声莫小公子。
但今日她不打算押注其他的狗，她打算让小黄上场试一试，让后把钱都押在小黄的身上。
她押好钱后转过头对大家道：“各位大哥，这回我不能保证能押中，这是我自家的狗，我也不知道它跑得快不快，大家还是不要跟我下注了。”
“莫小公子，你家狗身材修长，双脚也看起来十分有力，想必能跑得快，这把我还是跟你。”
“我也跟一个。”
“那我也跟！”
赛狗场的众人对百押百中的莫桑十分信任，这让莫桑感觉压力有点大，小黄虽然身材不错但却是一条傻狗，她实在没有把握它能够跑赢，这次不过是自己一时兴起，居然引来那么多人跟注。
比赛即将开始，莫桑手心紧张得冒了汗，五只狗被牵引到了赛道的起跑线上，其他的狗全都雄赳赳气昂昂，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可是小黄却双眼呆滞，在闻别的狗拉出的狗屎。
糟糕，她摸了摸脑袋，现在反悔肯定来不及了。
哨子被吹响，绳子松开的一瞬间，有几只狗如同离弦之箭般弹射而出，而身上被押了最多钱的小黄慢悠悠的散着步，神态十分闲散。
莫桑急得不行，在观看席上几乎要把嗓子喊哑小黄也不肯加快速度。跟她押小黄的人也全都愁眉苦脸。
她着急得直扇扇子，汗水流个不停。
她心想要是有一股风能把小黄吹到终点就好了，那样大家就不用输钱了。
此时她感觉手中的扇子亮了一下，她摸了摸扇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惊呼：“你们看！”
她抬头，只见小黄双腿腾空在半空之中，以一种快到诡异的速度往前移动着，就仿佛被风带着往前一样，小黄自己也很疑惑，汪汪的叫着。
“这是神狗啊！它居然会飞！我的天啊！”不断的有惊呼传来，人人皆是大惊。
莫桑赶紧把扇子关起来，此时小黄已经率先到了终点。
她知道自己闯了祸，赢的钱也没拿，气喘吁吁的跑过去就要牵着小黄离开，她刚刚牵住小黄的绳子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是赛狗场的老板，老板是个很瘦的中年人，他留着两抹小胡须，笑眯眯的看着莫桑。
“小公子啊，你这狗多少钱买的，我出一百两，你看如何啊？”
莫桑把小黄藏在身后，然后道：“这狗我不卖！你快让开。”
老板很慈祥的拍了拍手，几个身材强壮的大汉从他后面走了出来拦住了莫桑的去路。
“当今圣上爱犬如命，我这家赛狗场背后的大金主让我帮忙留意有没有什么稀奇的狗，你这狗在我看来十分稀奇，你若今日肯卖那我就放你走，若是不肯，等我那位金主来了恐怕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
莫桑倔强的把小黄护在身后，没过多久，听有人传报道：“金主大人来了。”
老板闻言，立马过去迎接。
他和那位金主隔着帘子在前面的房间里喝茶，莫桑只听那人问赛狗场老板：“怎么可能有会飞的狗？”
老板道：“您是没见到，那狗四条腿腾在了空中，简直腾云驾雾啊！”
那人声音有些不快：“恐怕不是什么稀奇的狗，很有可能是妖孽。”
老板大惊：“妖孽？这条狗是一个小孩牵过来的，莫非这孩子有问题？”
那人淡淡道：“你说的小孩就是那个经常在狗场的赢钱的那个吗？”
老板：“没错，就是他，我看他小小年纪回回赢钱，说不定是什么妖怪！”
莫桑听见那人起身：“你领我去看看。”
莫桑的双腿抖得像筛子，她想起季云同她说要是让人发现他是妖怪他就要她死，现在完蛋了，她不小心拿了他的折扇惹出了这档子事情，他恐怕不会放过她。
帘子被人掀开，莫桑紧紧的抱住小黄，把头埋在小黄的背上，大喊道：“我不会把小黄交出去的！”
只听得来人冷冷笑道：“好啊，那我便杀你了，如何？”
莫桑抬起头，只见季云站在她面前，他眉眼酝酿着怒意，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折扇上。
“季云哥哥？”她喊了一声，然后把折扇收回了袖子里，冷汗从额头冒出。
“现在知道喊我哥哥，平日里喊别人哥哥倒喊得勤快。”
她立马拾起自己演季家二小姐的演技，柔柔弱弱的开始哭了起来，哭得极其的可怜，极其的痛彻心扉！
想必......这样季云就会原谅她吧？
她一边装模作样的哭着，一边透过手指缝看季云，季云的脸依旧筑着厚厚的寒冰，琥珀色的眸子直直看向她手指缝中露出的眼睛，她吓得合上了指缝。
季云从她手中拿走了折扇，对老板道：“此乃我家中小妹，性情顽劣，拿着道士给的符贴在了狗的身上，因而闹出了今日的笑话，我这就带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