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圣旨一出季家上下都乱了套,季枝足足昏迷了一整天才苏醒,

    醒来之后一整个小脸煞白,手帕哭湿了好几块,水也不喝饭也不吃,不过几天功夫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季太尉早早的就去见了皇上,旁敲侧击的暗示季家和陈家并不合适,皇上笑眯眯的听了半天后道:“爱卿呐,你和太傅都是朕的肱骨之臣,既然你们早已有婚约,朕此次只是成人之美,你懂吧?”

    季太尉知道这次求皇上恐怕是不行了,于是转而去求太后,太后老人家虽然上了年纪,但对宫里宫外诸事皆是耳清目明,早早料到有这么一滩浑水找上门,当日就开始闭门不出,对外宣称突发头疾,需要静养。

    整个临沽的眼睛都落在季家和陈家身上,众人平日里没什么新鲜事,现在有了乐子,众人皆津津乐道。

    季太尉为了这件事,两鬓长出了好几根白发,左思右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办法来,夜里饮酒后跑到灵堂里抱着逝去的夫人牌位嚎啕大哭。

    在季家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唯有一人平静得好似无事发生,此人正是季云。

    他这几日都在临沽城各大济慈堂中布施穷人,出手十分阔绰,并且亲自在场监督布施的场面,防止有人私下克扣布施的银钱和饭食。

    季云不过十六岁出头,却气度非凡,这样的翩翩少年郎只要站在那里,不由得就吸引住了许多目光。

    有人说闲话道,季云虽然平常对妹妹关切有加,到了重要关头却十分冷漠,想来妹妹终究也只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于他无用之人罢了。

    可是他们不知道,在为季枝忙前忙后的众人中,唯有季云做的事情能救季枝。

    这日季云坐在济慈堂门口的椅子上,手边放着一壶茶,婢女们立在两侧为他扇风,他一袭青衫,乌发红唇,端坐其间漂亮得好似画出来似得。

    早晨的阳光温暖和煦,从树枝的间隙照在他的身上,茶水的水汽蒸腾朦胧了他的眉眼,他向来倨傲的神态也被柔和了几分。

    他其实早已经注意到有人在看他。

    那个不速之客正躲在桌子下面,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这样子看人十分不礼貌。

    他不由的皱了眉头。

    季云向来懒得去计较这些事情,要是什么事情都要他去管对他来说很浪费时间,他只等婢女们去发现,然后把这人给拉走。

    婢女们端来好几盘漂亮的糕点,全都是从鹤翔楼买来的,他从前提过那里的糕点做得不错,她们为了讨好他就总是买那里的糕点,他最近有些吃腻了,拿了一块尝尝味道就丢到了一边。

    他在这坐了一个时辰,有些无聊,找来一本书看,翻了几页并不感兴趣,

    抬起头却发现刚才他咬了一口的糕点竟消失不见了。

    他思考了一会,然后又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放在桌子上,继续看起书来。

    他用余光瞥见一只小而黢黑的手悄悄从桌子底下伸出来,然后飞速拿走了那块糕点,除了他外没有其他人发现。

    有意思,他勾起了嘴角。

    于是他故技重施,把咬过的糕点放在桌子上,这次他迅速捉住了那只小手。

    桌下的仿佛受到了惊吓,拼命挣扎,掀翻了一桌子的茶水糕点,他身边的婢女们皆大惊。

    要不是此人有四肢,季云会以为自己捉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漆黑的煤球。

    大概是个八九岁的孩子,

    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头发蓬松脏乱,整个人仿佛在黑泥里滚过一样,脏得不行,唯有眼睛还算清澈。

    她瞧见自己被抓了,哇哇的哭了起来,眼泪流过的地方被洗刷出两条线。

    季云其实有点后悔去捉她,因为她实在太脏了,他有洁症,故而从来不碰那些肮脏的东西。

    他身边的婢女很体贴的给他松开一盆清水和手帕,他马上把手给细细的洗干净了。

    这孩子被婢女们层层围住,整个人迷茫失措,看上去有些滑稽。

    “你,过来。”季云朝她招招手。

    她犹疑扭捏的往前了几步,却又停下,身后的婢女推了她一把,她踉跄着又走了几步。

    “为何躲在下面?”季云淡淡道。

    小孩不说话,眉头紧皱,一双大眼睛瞅着季云,有些戒备。

    临沽城中爱慕季云的姑娘众多,之前就常有人偷拿季云用过吃过的东西,然后高价出售,季云反感这种行为,他怀疑这孩子受人指使来偷东西,心中非常不快。

    于是他见状吩咐道:“来人,拿竹条来。”

    季云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他接过竹条,对着这孩子的手抽了一下,眉眼冰冷:“不说话就把你打死在此处。”

    小孩眼睛蓄起汪汪的眼泪,漆黑的小手紧握在一起,看起来倔强又可怜。

    季云正打算再抽她一下,却不料这个方才还看上去柔弱可怜的孩子,却像一头小狮子一般,嗷嗷的朝他扑过来,他避之不及被撞了个满怀,只见她张开了嘴巴,一下子咬住他的手臂,细小的牙齿深深嵌进他的皮肤。

    “给我松开!”他怒喝道。

    身边的仆人们那里见过这阵仗,故而全都慌了,对着这孩子又打又拽,谁也没能把她从季云身上扯开。

    她的口水流了季云一身,脏兮兮的手掌印也印满了他的衣服。

    他强忍出心中的愤怒,和颜悦色道:“你松开,我不打你了,我让人给你糕点吃。”

    小孩抬起眼睛似乎是在分辨这句话的真假,季云拿起糕点放在她的手掌上:“吃吧。”

    终于她松开了嘴,兴高采烈的吃起了糕点。

    季云蹙眉垂首,只见自己的胳膊上赫然出现一个血淋淋的牙印,上面还粘着口水。

    一个婢女走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少爷,要拖到一边打死吗?”

    季云瞥了那孩子一眼道:“算了,我先回去处理一下伤口。”

    第二日,季云阴沉着一张脸坐上了轿子。

    他本打算今日早点去济慈堂,但却不料昨日出了这样的意外弄得他满身肮脏,实在是叫人厌恶,他早上又擦洗了好几遍才出门。

    这么些年来他从未如昨日一般狼狈。

    很快轿子就到了目的地,他抬腿下轿子的时候,忽然瞧见一个小煤球朝他飞速滚过来,他马上闭闪开来,这煤球撞到了轿子上,惨叫了一声。

    很显然,这孩子急匆匆跟了他们一路,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你要做什么?”他往后退了好几步,怕她再次扑到他身上来。

    “还给你!”她从身上掏出一个精美干净的钱袋子,把钱袋子往季云手上放。

    季云掂量了一下这钱袋子,里面有不少银两。

    “哥哥说,不可以吃别人的东西,阿桑吃别人的东西被打是阿桑活该,阿桑应当给别人赔罪。”她顿了顿道,“对不起。”

    她昨日还口齿不清,今日却说了许多的话,季云之前还以为她是有什么先天不足,看来并不是这样。

    季云眯了眯眼睛,低头瞧她:“你叫阿桑?”

    她闻言摇头:“我叫莫桑,哥哥叫我阿桑,只有哥哥可以叫我阿桑,别的人不可以。”

    季云闻言在心中冷笑一声,这孩子还以为别人有多稀罕喊她阿桑。

    “这钱是从哪里来的?”季云问。

    “我哥哥给我的。”

    季云身边的婢女闻言嘲讽道:“你是个没人要的小乞丐,你哥哥估计也是个没人要的乞丐,你们的钱是偷来的吧。”

    莫桑急了,结结巴巴辩解道:“不,不是,我哥哥很有钱的,他是,他是,他不让我说,总之不是偷来的!”

    婢女:“你说谎,你哥哥要是真的有钱又岂会让你漂泊在外穿成这副样子,你个撒谎成性的小骗子。”

    莫桑一下子冲上去推了那个婢女一把,她大喊道:“不许你说我哥哥!”

    婢女被她这么一推,跌在了地上,她平日里对季云有一些旖旎心思,故而被这野孩子一推心中十分委屈,拽着季云的衣角哭得梨花带雨。

    很可惜,季云并没有在意她哭得多么可怜,他正研究着手中的这个钱袋子,这钱袋子是官家样式,想必拥有者身份不凡。

    这孩子真是胆大包天,敢偷这么多的钱。

    他对身边的随从道:“拿这个去报官,看看是哪家丢了东西。”

    莫桑扯住季云的衣袖大喊着辩解道:“这个不是我偷的,是我哥哥给我的,我发誓!你不要去报官。”

    季云看着自己衣袖上被她的手弄脏的污渍,面色不快道:“你昨日惹了我,就要付出些代价,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我已经把糕点钱赔给你了,我还给你道歉了啊。”她哭丧着脸。

    季云把袖子从她手中抽开,冷冷道:“你的钱是脏的,我不要。”

    她忽然跪了下来,咚咚的给季云磕头,很快她的额头就被磕得血淋淋了:“求你不要去报官,哥哥知道了要担心,哥哥身体不好,我不能让他担心,求求你了。”

    季云垂眸瞧她满头鲜血的悲壮模样,然后笑道:“你觉得我是什么慈悲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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