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A城很冷，一下高铁扑面而来的冷气把她包裹住。季尔凡拉紧了羽绒服，带上了帽子口罩，把自己的脸包进去。

    她打开手机，微信弹出一条信息。

    妈妈：一会常勉之去接你，下了车站记得给他发信息。

    常勉之！是他！

    季尔凡打开通讯录找到那个被她积压在通讯录最底下的那个人。

    他们的对话还停留在元旦。

    季尔凡：元旦快乐。

    1.2：元旦快乐。

    季尔凡颤抖着手点开对话框，一个字一个字的输：我到站了。

    还没发出去，就被季尔凡删掉，她连忙拖着行李去了卫生间。

    ——

    现在是二月四号，立春。还有五天就是除夕了。车站人满为患，有的人要离开，而有的人会回来。

    车站门口站了很多人，他们翘首以盼期待家人重逢。常勉之就站在其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距离高铁到站时间越来越近了。常勉之搓了搓手，他的手很热，出了很多汗。

    “叮咚。”微信提示音响起，常勉之打开手机。

    指纹解锁的地方被印上了指印，他又出汗了。

    季尔凡：我到站了。

    常勉之回复：嗯嗯，我在外面等你。

    这是他们分别的这几年来第一次真正聊天。之前他们只是会在节日或生日的时候发祝福。

    常勉之伸手，把这段聊天记录截屏，保存了下来。

    常勉之不是一个喜欢拍照和截屏的人，但只要他保存了下来，那必然是值得回忆的。

    如果说刚刚截图是他觉得值得第二重要，那此刻他觉得是第一重要。

    常勉之刚把手机放进口袋里，一抬头就看到季尔凡推着行李箱朝他走来。

    那一瞬间，现实和梦境，以前和现在重叠在一起。几乎就是瞬间，常勉之鼻头酸涩，眼前的景象模糊了起来。

    之前常勉之看过一个说法，白月光的高级之处在于就是白月光本人来了也无法超越。看来，这句话说错了。女孩穿着同色系的大衣和裙子，脚踩高跟鞋，含笑朝他走来。像是偶像剧的情节一样。

    “好久不见。”女孩说。

    “嗯，好久不见。”常勉之看了眼女孩的腿，从她手里拿过行李箱，“走吧。”

    常勉之先开了车门打开空调让季尔凡上车他再去后备箱放行李。等他回到车里手上已经拿了一个毯子。

    "没事，我不用。"

    常勉之皱着眉看向季尔凡的腿。

    “我穿了光腿神器，不冷。”季尔凡解释道。

    常勉之见车上温度已经升上来了，也不强求，把毯子放到了后座上。

    季尔凡喝了一口常勉之递过来的柠檬水，冰冷酸爽的感觉直冲头顶，瞬间坐车的晕眩消失干净。

    她这才注意到车里的一些装饰。车里很干净，明显是洗过的，还装了车载香氛。

    常勉之一直是个细心的人，但季尔凡并不确定他对她的好是什么。以前不确定，现在也是。

    外面热热闹闹，可车里一直很安静。

    “你现在在那里工作？”季尔凡不敢抬头，低头假装玩手机。

    “在B市，我从丹麦回来就一直都在B市。”

    听到回答，季尔凡才放松下来，她这才意识到从上车到现在，她一直紧绷着肩膀。他在B市！

    他们终于呆在同一个地方了！在高中分开以后。

    十八岁的季尔凡对于不在同一个地方上大学不以为意，毕竟现在交通和通信这么发达。可她低估了他们。

    季尔凡第一次意识到离别是在大一，彼时他们已经分开了四个月，他们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彼此这么长的时间。虽然他们每晚都打电话，但渐渐的他们聊不到一起去了，他们的通话时间越来越短，直到有一天，季尔凡才意识他们已经好久都没有聊天了。

    从那以后呆在一起成了季尔凡的魔咒。所以她考研去了D大，读博去了E国，工作选在了B市。只可惜事与愿违，等季尔凡考上D大的时候，常勉之去了E国留学。等季尔凡去了E国读博的时候，常勉之已经回国工作了。而现在，他们终于呆在了同一个地方。

    “你呢？回来打算在哪里工作？”

    “常勉之，你有女朋友吗？”季尔凡答非所问。

    “啊？”

    “我问你，你有女朋友吗？”季尔凡的肩膀又紧绷了起来。

    “没有。”

    “我投了很多offer。”红灯亮了，季尔凡停顿了一下，看着常勉之。

    常勉之回过头刚好和季尔凡的眼睛对上，他听见她说：“不过我最想去B市。”

    季尔凡的眼睛很好看，常勉之不止一次地夸过。现在，那双漆黑的瞳孔倒影着他，他深深地陷在里面。

    绿灯亮了，常勉之发动了汽车。他用余光观察季尔凡。

    女孩若无其事地玩着手机，好像刚刚说的话只是她随口一说，可她的眼神很不一样。就像……就像一位孤注一掷的勇士。

    “我也是”他说。

    季尔凡和常勉之是邻居，不过自从他爸爸去世，他妈妈改嫁，他们就不再是邻居了。

    把季尔凡送到家之后，常勉之回到了自己家。

    家里依旧是空荡荡的，但是常勉之没有在意，他回到了自己房间拿出信纸开始写信。

    常勉之打开钢笔，一笔一画地写

    “亲爱的季尔凡，你好。”

    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但常勉之写的格外认真，或许是因为有“季尔凡”三个字，又或许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写信带称呼。

    “欢迎回来，时隔十年，我们终于见面了。季尔凡，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过。在你回来之前，我去过你家。你现在还没有男朋友而且你准备在B市工作。所以，我要弥补之前的遗憾了。”

    常勉之把信折好，打开抽屉打算放进去。但是抽屉已经满了，里面装满了折叠好的信纸。

    常勉之直接把抽屉拿出去，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进了垃圾桶里。

    “哗啦哗啦。”那些信纸就像雪花一样飘了下来，有的飘进了垃圾桶里，但有的飞到了外面。那些信没有称呼，也不知道是写给谁的。每一张纸都很薄，但是很多张纸推在一起把垃圾桶都填满了。

    常勉之郑重的把刚刚写好的信放进抽屉里，轻轻的合上。

    直到现在，常勉之才有了实感。

    他们终于相逢了，在分别了第十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