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吧……”苏涂涂故作思考，“也有点歪，不过不是很明显，而且及时回正了。”
听着苏涂涂故意和自己开玩笑，顾浔方才心中的惆怅很快烟消云散，接上她的话。
“那还不是因为遇到了黑暗里的光，这颗小树苗，才又茁壮成长起来嘛！”
苏涂涂见他不再像先前那样伤感，浓郁夜色中，第一次认真而坚定的看向顾浔。
“顾浔，你的光，从来都是你自己。你走出黑暗，不是因为任何人，而只因为，你自己心中，那份坚定的力量。”
“不论有没有我，你都会好好的，都会，此生顺遂。”
顾浔听出苏涂涂话里的伤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回望向她，满腔情意喷涌而出：“这……算是天神的祝愿吗？”
“什么？”苏涂涂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会意，笑起来，“在你们人类的认知里，真的会有天神吗？”
“于我而言，原来，没有。现在，坚信不疑。”
顾浔望着苏涂涂的目光，难掩深情，眸中情意似动未动，随着方才的话音落地，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自觉间，愈发凑近。
恰在此时，两颗流星自天际划过，顾浔的目光随着这抹亮色，被看得更清。
苏涂涂的理智时刻都在告诉她，两人没有更近一步的可能性，可看着顾浔此刻眼中被照亮的晶莹，不知怎的，就不忍再后退。
方才夜色浓重，顾浔的语气又故作轻松，所以苏涂涂才没发现，对方在谈起旧事时，早已心绪翻涌，不可自已。
这些年，顾浔太习惯于将自己隐藏在暗色之后，对世间诸事，甚少欢愉可言。
可苏涂涂就像一个凭空的意外，仿若上天的恩赐一样，霍然闯进他生命里，黑白色的影像，瞬间染上了亮光，从此挥之不去。
从来心动，最难自抑。
即便这种“放肆”，并不合常理，甚至，很难再有以后。但顾浔就是想试试，想执拗的得到契机，得到一个，和苏涂涂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觉察出顾浔的脸庞愈发靠近，苏涂涂竟没有一丝躲开的反应，任由他紧张的攥住自己的手，一步步突破两人之间，最安全的距离。
苏涂涂第一次这么近的去看顾浔，近得好像都能数清他几根睫毛。
顾浔的睫毛随着他的紧张一眨一眨的，看着对方小鹿乱撞，苏涂涂竟然觉得自己都没有想象中那样紧张了。
两人对视间，恍若都添了从未有过的勇气，苏涂涂的眼波流转，更让顾浔再也无法控制心中所想，仅有的那点空隙，转瞬间，就要被全部填满。
可就在此时，顾浔只差一步就要吻上他朝思暮想的人的时候，苏涂涂看着他，登时想起什么，脑海里划过一个奇异的念头，随之很快说了出来。
“顾浔，你是不是很容易死？”
“啊？”顾浔实在没想到苏涂涂会在此时问出这个问题，方才的旖旎心思瞬间被打散。
顾浔停住动作，此刻的表情，仿佛哭笑不得：“你说什么？”
苏涂涂的个性从来大胆，并未想到顾浔方才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决定更进一步。更没看出顾浔此刻的笑，是比哭还难看。
苏涂涂想到什么便是什么了，松开顾浔的手，一本正经的：“如果你死了，我去哪儿找你啊？”
“我虽然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但肯定会比人类久的，万一将来有一天……”
顾浔听到苏涂涂的担心，没有气馁，反是笑着再次拉上她的手：“如果下一世，我不小心迷路了，就只能麻烦涂涂，先找到我了。”
“但不论过去多久，我都会一次又一次，义无反顾的爱上你。这些担心，都不存在。反而是我，将来有一天，头发白了，样子老了，涂涂还会不会喜欢我？”
“只要你是顾浔，不管什么样，我都……”苏涂涂没好意思说下去，低了低头，反抓住顾浔的手。
这些话，这个念头，她想了好久，埋在心底，也好久。
“最开始来到人界的时候，我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想着命簿全了之后我就能回去，甚至可以飞升，去到神界。这大概就近似于你刚才说得‘天神’？”
“我虽然到现在都没想起，我心里本能对人类的恨意是从何而来。但遇到你之后，我竟然莫名其妙的，就改变了过去所有认知。知道了不论是人、神，还是魔，都有好坏之分，即便是身在底层，黑暗，困境中的人，都还能保持善意，善待这世间。我便觉得，这里的一切，就都值得。”
“可是……”苏涂涂顿了下。
“顾浔，对不起……”即便在这种情意深重的时候，苏涂涂还是直呼了他的名字，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显得分外郑重。
顾浔本以为与苏涂涂的感情水到渠成，可没想到她说了这许多，最后竟然落在了“对不起”三个字上。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选择耐心地听她讲下去。
苏涂涂长舒口气，努力平复好心情：“顾浔，我承认，是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爱，是你让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有着怎样的位置。”
“我不知道于你而言，我的爱意，究竟是轻是重。可在我仅有的情感认知里，你是不一样的，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但我有我要做的事情，你也有你要完成的使命。我爱你，可我却没办法为了你，去放弃我坚持了那么久的机会。”
“我没办法为你，放弃命簿，放弃前程，即便我们日后殊途，可我还是不能……”
苏涂涂渐渐说不下去，顾浔的好，是她始终都明知的事。
可如果和顾浔长相厮守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她放弃飞升，留在人间，生老病死，这种决定，她做不下。
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牵绊，更不愿因为心中有了牵挂，而委曲求全。
这至少在她尚且了解不多的人间情|爱中，不是一条可行的路。
苏涂涂说完就低下了头，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才会说出这番话。
可没想到不等她心中内疚冒出来，就被顾浔故作嗔怪的掐了下脸，她抬起头，迎面撞上的，就是顾浔笑意满满的眸子。
“苏涂涂，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什么？”苏涂涂看向他，不明所以。
顾浔笑着，安抚得揉了揉她的脸：“听过七仙女和董永的故事吗？”
“嗯，”苏涂涂点了点头，“虽然是人间杜撰的，但也算耳熟能详了。”
“你觉得他们的爱情，感人吗？”
苏涂涂想了想，摇了摇头。
顾浔自然而然的接上：“人神相恋，自古艰难。七仙女跨越那么多障碍，经受那些磨难，才好不容易换来和董永长相厮守的机会，可七仙女做到这份儿上，董永除了一张会说爱她的嘴，实际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他宁可让七仙女承受抽离仙骨的锥心之痛，都不愿接受王母给的修炼机会。这根本算不得爱，只是自私罢了。”
顾浔望着苏涂涂，一字一句，分外清晰：“涂涂，安心去做你认为对的事吧，不论多久，我都会等。哪怕我历经轮回，一世又一世，我也相信，你会找到我，而我，会一如既往的，爱上你，亘古，都如此。”
苏涂涂见他说得认真，突然间，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眶中呛了出来。
“顾浔，你……”
苏涂涂说不出剩下的话，顾浔已经会意，轻轻擦去她脸上泪痕：“是想夸我，很好？”
“嗯！”苏涂涂重重点了点头。
她信誓旦旦伸出两根手指：“我发誓，每一次，是每一次，奈何桥边，我都会找到你。而且，我还会夺走孟婆的那碗汤，我要让你，生生世世，都记得我，不许忘！”
“一定。”
流星划过间，顾浔意犹未尽的，又不想轻易放弃，凑近，暧昧的气氛再度在眼眸中流转：“听说，在流星雨中接吻的恋人，会跨越时空，情意绵长。”
苏涂涂虽然听过的人间事不多，但看顾浔此时的表情，就能猜到他的目的：“这典故……是你自己编的吧？”
“嗯……”顾浔拖长语气，还想找个理由，却被苏涂涂打断。
苏涂涂变戏法似的从手上拿出一个毛球：“这个，送给你。以后不管在哪里，你都可以凭它找到我。”
“这不会是……”顾浔来回端详着，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兔子尾巴？”
“你怎么知道？”苏涂涂很是意外，印象中，自己没有和顾浔说过真实身份。
“我有养过兔子的，”顾浔回忆起很久以前，“可惜后来它不见了，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也不知道它现在还好不好。”
“它叫什么？也许我可以帮你问问！”怎么也算半个自家人吧，苏涂涂对这事儿还是胸有成竹的。
“白白。”
“啊哈？这么草率的吗？”苏涂涂有点无语，“十个白兔子里，怕不是有八个都叫白白吧，还有其他特征吗？”
“挑食，敏感，爱生气，鼻子灵的，只要我嗅到我身上有其他小动物的气味，就会背过身不理人，哄好久才能好。”
“怎么跟个人似的。”
“是啊，和它在一起，我有时候也会觉得奇怪，”顾浔顿了顿，“不过养了白白之后，我确实熟悉了一些兔子的习性，比如，如果一只兔子，肯主动把尾巴暴露给你，并且不反感你去触碰，那便是十足的信任。”
“推及到人身上，便是，她愿意给对方，自己的全部……”
“顾浔，你！”苏涂涂没想到绕了八百个弯子，他还能拐到这个脸红的话题上，干脆伸手就要抢回来，“你给我，我不送你了！”
“反悔无效！”顾浔左躲右闪，一次都没让苏涂涂得手。
苏涂涂张牙舞爪的，一个不察，差点跌在顾浔身上。顾浔眼疾手快的抱住她，瞬间，距离推近。
顾浔一双狐狸眼望着她，苏涂涂挣了几次，都没能脱身。
就在顾浔缓缓靠近她唇边，很快要得逞的时候，忽然被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顾总不好了，楚悯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