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

    王华没好气地甩给老天爷一个白眼。

    下一秒。

    她听见脚步踩在水坑里,叽呀一响,还有木棍咕哧插入泥土里的声音。

    河水随风啪啪拍打着堤岸,癞疙宝哇哇乱叫,一切声音变得清晰明了。

    王华眨眨眼,盯着伞枝上逐渐变小的雨滴。

    王义欣喜大喊,“老板,雨停了。”

    王华挪开伞,湿润的空气中不见半点雨滴。

    她仰头眨眨眼,认真地放下伞双手合十。

    “老天爷,我向你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我错了,是我小人之心度你天空大肚。”

    “如果你愿意接下来再晴两个月,我就捐款给松江修堤坝。”

    “你不反对,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拜托拜托。”

    子不语怪力乱神。

    但儒家又相信有鬼神,正念若衰,邪念则主。

    从今天开始,王华也信。

    ……

    隔天。

    待王华见到明渊领着闫丽影夫妻出现,从一一口中得知明珠住进省城医院后,不禁沉思。

    “你们昨天几点到的?”

    “一点还是两点?”闫丽影回头问关知家。

    “两点,我们一出站,她突发急病。”

    她想起原文经常出现的一句话。

    她一笑,天都放晴了。

    怪不得昨天雨停得那么突兀。

    关知家微笑道,“医生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水土不服,妈,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影响你婚礼。”

    闫丽影回头看他一眼,“让你多事,就说不要带她。”

    “恩,老婆说的对。”关知家抓着她手亲一口。

    “你收敛点。”闫丽影娇嗔道。

    她转过头,却发现她妈被五爸霸占了。

    王华问明渊,“明珠一个人留在医院里?”

    万一女主真有止雨的功效,那可是个大宝贝。她的那点情绪,和数万家庭的安慰比起来,微不足道。

    要验证一下。

    “我就是昨晚没睡好,你再陪我睡一会。”

    “好。”

    明渊知道,王华有话说。

    昨天还说雨水会下到九月,现在就天晴了,肯定出了什么意外。

    回到房间里。

    王华还在纠结要怎么和明渊说。

    还拿做梦当借口?

    可要怎么解释明珠有可能是停雨的媒介,她自己都还不确定。

    王华眉头越皱越深,明渊瞧见,拉着她在床边坐下,伸手揉了开打结的眉头。

    “你慢慢理,我先说?”

    “啊?”

    “中部地区长期降雨,现在已经引起重视,松江各地已经派人去检查。”

    他没说,其实松江上游已经发过一次洪,屯位置在中下游,所以没被波及,但逐渐上涨的水位也在说明,王华梦见的事情随时可能发生。

    好在现在天晴,让人看到了希望。

    “捐献的物资已经上路,我们多往好的地方想想,你不想说的,就不说。”

    “要是不方便说的呢?”

    “那就直接告诉我怎么做。”明渊大拇指抚了抚王华脸颊,“阿华,我是信你的。”

    王华仰头,望进明渊宁静如湖泊的眼眸里,心跟着安定下来。

    “我也不知道,昨晚上没做梦了,先看看这天能晴几天吧。”

    王华岔开这个话题,“倒是明珠,你见了吗?病的严不严重,如果是水土不服,早早把她送走吧。”

    “好。”

    王华诧异明渊答应的这么痛快。

    她眼神闪烁,试探道,“你去吧。”

    王华已经在心里斟酌好,如果明渊问为什么,她就说……

    “可以,但要阿华陪。”

    王华一度觉得,明渊知道她想干什么。

    ……

    关知家得知岳母要亲自去医院看明珠,心里头十分内疚。

    晚饭后故意挑王华单身一人时去找她。

    “妈,明珠的病不厉害,养一段时间就能好,你一个长辈专门去看她,她多大面子。”

    王华掀起眼皮看关知家。

    关知家摸摸鼻子,眼神躲开。

    王华不欲和他细说明珠的事情,转而提起翁志磊。

    “他的身份都准备好了吗?”

    “弄好了,等他手术恢复好,去补张照片就行。”

    “恢复的怎么样?”

    “一一回来时,他面部手术刚做完,等恢复后还要视情况调整,现在没办法确定,不过一一说整完虽然伤口还有些肿,但看着和以前就不像,恢复期间我安排了人教他粤语。”

    以后他就是香江人,不会说粤语可不行。

    就是,“妈,这人救他有什么用?”

    花钱给他治病。

    花钱给他整容。

    还花钱给他前女友请律师。

    怎么想怎么像冤大头。

    “他倒是很想见你,说是要报恩,就他那病恹恹的样子,能干啥?”

    王华扭头,就对上关知家一脸牙疼的模样。

    她笑道,“赚钱啊,接下来要开始大把大把花钱了。”

    待建的科技城、地铁线,正在研发的智能机和网站,近期要往灾区捐赠的物资,还有,她许给老天爷的堤坝。

    嘶,这花钱的地也太多了。

    “对了,妈,鲁玉娟一审胜了,姓马的二审上诉,不过律师有把握维持一审原判。”

    “恩。”

    反正明珠病着,直接担架抬着走一边长江两岸?

    “妈,有件事。”

    “恩?”

    是不是还得让明珠笑,要不让明渊出卖一下色相?

    “明珠不对劲。”

    “哪?”

    这全程跑一趟,暑假肯定不够,老娘那怎么说?

    “来的路上明珠莫名其妙跟我说,姓郑的有个私生子,可明珠从来没有过出境记录,她怎么知道郑家的情况?”

    “郑家?”

    王华回神,脑海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没能抓住。

    关知家点头,一脸神神叨叨。

    “妈,明珠是不是……”

    “什么?”

    “她是不是鬼上身了?我发现,她每次提起你的情绪都不对!”

    是啊!

    王华双眼陡然一亮。

    原文女主是重生的啊!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你说的对。”

    “是吧,妈你也感觉到了吧,明珠身上那小鬼肯定是察觉到你高人的身份,害怕了!”

    “……你说是就是吧,明珠身边你留人了吗?”

    关知家清了清嗓子。

    “有什么事要办,妈你尽管直说。”

    “你这样……”

    ……

    省医院。

    明珠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挠着胳膊上的红点,抓出一道道红痕,却越抓越痒。

    医生说她水土不服。

    呵,骗人。

    她身体一向很好,一定是王华想阻拦她见明渊。

    仰头看着还在滴的点滴,咬牙忍着浑身痒意拔掉针头,蹑手蹑脚地走到病房门口。

    门外,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男人。

    关知家说得好听,是留下来帮忙,实际就是监视。

    透过门上的窗口看出去,两人手里拿着烟没点火,时不时放鼻子下面闻一闻。

    左边人埋怨,“真晦气,难得抓住机会陪关总来参加王董婚礼,现在却被留在医院里。”

    右边人安慰,“婚礼都不一定办成,听洪明说,好像是到处都在下雨,王董娘家靠松江,担心发水。”

    洪明是跟在大小姐身边的,知道的消息比他们多。

    他说的,九成是真的。

    “那这么说,不去还是好事,万一真出事……”

    “呸呸呸,乌鸦嘴,盼着老板出事,下个月谁给你发工资。”

    外面连个嬉笑起来,听见两人对话的明珠心砰砰直跳。

    下雨。

    发水!

    上辈子洪水无情,毁了好多地方。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机会!

    明珠靠着墙,一片阴冷,刺激着她头脑清明。

    重生以来,她可以做生意,可以做研究,利用上辈子的记忆,可选择的方向有很多。

    但那些都需要时间和资金。

    她想拥有话语权,就必须有足够重的分量。

    就像这一次,她如果同王华一般有钱,或者如叶国涛姑父那样有权,干爹敢说解除关系就解除关系?

    追根究底,是她没有威胁。

    如果这次能帮助官方成功挽救一场灾难……

    明珠按着胸口,感受着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背后紧张地出了一层薄汗。

    冷静。

    冷静一点。

    明珠看向门外,首先要想想办法离开医院。

    她视线定格在洗手间。

    关知家安排的是间单人病房,配有厕所。

    明珠心里有了想法,回到病床边,看到床头摆放着她进医院之前穿的那身衣服,抱着走进洗手间。

    换下衣服,将病号服穿在自己的衣服外面,扣子紧紧扣到最上面一个,挡住里面的衣服。

    忍着热意和浑身痒意,从柜子里找出垃圾袋,抖开,团皱,丢进便池里。

    一连丢下七八个,厕所终于被堵上。

    转身要喊人时,看到竖在墙角的皮搋,咬着唇,从自己的小包里找出修眉刀,把皮搋割出几个口子。

    把工具收拾好,看着一切准备就绪。

    明珠洗把脸,压下热红的脸蛋,一把拉开洗手间的门,冲外面喊。

    “厕所堵了,你们谁会通?”

    病房门先被敲响。

    “明小姐,怎么了?”

    明珠拉开门,指着洗手间,“厕所堵了,我着急用,你们快去看看。”

    站在左边的人进去,右边的依旧留守。

    明珠扫他一眼,很快进去的人拿着坏掉的皮搋出来。

    “工具不行,你去向医院再借一个好的来。”

    “行。”

    明珠看着离开的背影,焦躁地催促。

    “你能不能行,我着急呢,你要弄不好,我去公厕。”

    “很快就好,稍等一下。”

    “那你还不赶紧弄,快去快去。”

    明珠握着门把手的手不停在出汗,轻轻按下锁扣,看着对方拿着皮搋走进厕所,一个闪身跑出病房,关上房门拔腿就跑。

    厕所里,保镖听到动静,丢下那明显人工毁坏的皮搋。

    握住门把,拧了拧才发现被反锁上了。

    打开锁,门外已经有人等着。

    “人跑了?”

    “进公共厕所了,估计要换掉病服。”

    回头一看,床上的衣服已经没了。

    “那你跟着,我去给关总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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