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而皇之》正文
文/耳圈－23/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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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京北最近在下雨，却没有南方落雨时空气里闷闷的潮湿气。
刘存远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京北，但上次暑假过来游玩，万里无云的艳阳天，热的能让人中暑。
这次赶巧新生报到的日子，昨天的天气预报还是个风和日暖的晴天，现在谁知早上不多会天空就下起了淅淅沥沥小雨。
刘存远的成绩能进京北大学也是意料之中的发挥。
她成绩这方面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唯一值得讲讲的就是中考时进一中配上那破烂到刚及格的物理成绩－－没错，她初中偏科，除了物理的其他成绩都属上乘，物理及格擦边。
话说考大学的每一分都至关重要，而刘存远的物理成绩，其实也不需要长篇大论对悬梁刺股精神的赞美：因为就在高二，她物理成绩一骑绝尘地窜到了和其他学科一样的分数段。
在嘉南一中这样稳定的成绩，能考上京北大学正常发挥的水平。
“远远，在这！”苏阮挥了挥捏在手上几张轻薄的纸，明媚的笑容补全了今早没出完的太阳。
刘存远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颇为感慨：“有幸见识了京北的地铁了，我早上买的两个茶叶蛋，刚挤进地铁就不知所踪了。”
“啊，被谁拿走了吗？”
刘存远欲哭无泪：“我倒希望是被谁拿走了，不然等有人踩到我的蛋滑倒了，罪过就大了。警察同志可能连夜调取监控接着找我约谈，一下子就晋升为社会性新闻了...”
苏阮被她这一通胡诌逗的笑了起来：“没想到咱们学医的开学第一天就推动了法治改革哈哈哈，了不起哈哈...”
“姐的一世英名即将毁于一旦－－”刘存远用手捂着脸装作哭泣：“早起不及时，亲人两行泪~”
又蓦然撤下盖着脸手，秘密眼睛，强势出击：“笑出强大，益达。”
苏阮笑的都快缺氧了，拍拍刘存远：“你是不是精神分裂啊...”
刘存远郑重其事：“准确的来说我只是一个热爱睡觉和吃饭的大学生罢了..啊对，我今早饭还没吃，有点子饿，等会会开完了要去逛逛咱声名远扬的京大食堂....”
苏阮也是这届新生，在新生群，由于两人的微信头像是同一个漫画人物，两人加了好友，聊了大半个暑假，志趣相投。
苏阮是京北本地人，刘存远在京北租房搬家的时候两人见了几面。这下算是彻底认识了。
两人谈笑的功夫，会场里的新生陆续来齐。
又一次热烈的掌声结束后，刘存远微长的刘海戳进眼睛，传来一阵痒意。
刘存远闭上眼睛拨弄自己额头上的刘海，靠在背后座椅的靠垫上，有气无力地打了一个哈欠，似乎又听到了自己肚子正在咕咕叫。
刘存远熬夜看漫画上课偷摸睡觉的本事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脑细胞活跃跳动考虑着要不要眯上眼睛休息一会，而意识已经渐渐迷糊的时候，她清楚的听见几声感慨“好帅”“真的好帅”的声音。
刘存远意志坚定的以为这和偷摸睡觉会听见老师喊自己回答问题一样，都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苏阮悄咪咪的在她耳边感慨：“真是帅哥啊。”
终于意识到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奇着能有多帅，半梦半醒中，刘存远撩起眼皮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本还在颅内酝酿的睡意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心里开始咕噜咕噜冒起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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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存远沉默的推开一间没有上锁阶梯教室的大门，任凭晚自习的钟声在耳边播放，也不愿转头回自己的教室。
最近阶梯教室在翻新，这件教室刚装修不久，地上慢慢的都是灰尘没有人打理，空气里弥漫着某种特质改良款的油漆味。
刘存远坐在地上，一改往日山崩于前也无所谓的形象，心里一片荒芜。
都说有泪不轻弹，但刘存远实在是憋不住。
就在最后一节物理课上，月考的成绩发了下来。
创新班其他科目数一数二的苏阮，却一如既往的“稳定发挥”，物理成绩及格擦边。
成功变成了单科第一名，倒数第一。
刘存远对此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实在不行大不了就选文科，她本身就是物理差一点而已。
而老茅就不这样想了：老茅是她的班主任，当初作为同学的爸妈都是他最骄傲的那一批学生，作为被省重点高中校长亲自上门拜访延聘的教职工，老茅在学校可谓是德高望重－－诚然老茅确实是个好老师，淡泊名利、一把年纪批作业每道题的步骤都会看过去，因此每每都能敏锐的抓住几双抄作业的同学进行严正的思想批评。
虽然嘴上不留情，但是过后就忘，还在办公室用不敏捷的手指敲着电脑，打印出几分针对于个人的专属复习知识点，教师这工作、他可谓是鞠躬尽瘁。
但最大的问题就是，刘存远亲爱的父母亲都是老茅的得意门生，老茅把头上最后几根毛想没了都没想明白，自己证婚的一双金童玉女，怎么会生出刘存远这样未进化完全的“猴”。
捣蛋！不思进取！最爱半眯着眼睛在自己的课堂上睡觉！！
那一双灵动的圆眼多大自己心里没点数！别的课上睡觉成绩好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物理考试一考就吊车尾的成绩怎么好意思在自己课上睡着的？！
不忍心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学生那么优秀的基因被浪费，老茅一把年纪揣着头顶上让人一看就发笑的几根毛，下定决心偏要勉强！
于是，老茅同志花了小半节课堂专门“□□”刘存远这般的‘邪恶势力’，包括不限于：一把年纪装惨指责刘存远不好好学习、阐述理科的重要性、举例对比刘存远与父母的差距...
刘存远一脸无所谓，但心里窝着火－－自己爸妈同小到大都没批评过自己几句，面前这个没几根毛的老头倒滔滔不绝的教育起自己来了。
一向秉持着“干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的刘存远生闷气的连晚饭都吃不下，考虑到自己现在是个高中生、不能被“几根茅”打败！不然很丢人！死要面子的精神，独自沉默地拿着物理资料，推开了阶梯教室的门。
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平时学习也很辛苦，不过就是偏科，物理成绩一向不好，到时候选文科就完事了，“几根茅”以父母的水平衡量小孩一点都不合理：没听说过基因突变吗？！
刘存远在心底把几根茅“□□”一顿，还是绷不住心情，就躲在背光的桌子旁边的角落，偷偷的抽搐小声哭泣。
低微的抽泣声在暗夜中响起，周遭一片寂寥，暗的遮蔽月光。偌大的教室，只有隐约路灯的灯光辐射进教室，方能窥见桌角的轮廓。
就在这样的坏境中，呼吸仿佛是自由的，又充满着委屈地压抑。
刘存远心里更加难过了：这衬得带了物理资料的她像个傻子。
转念一想，这或许就是所谓青春疼痛文学具象化了吧。
还没等刘存远陶醉完呢，“咚咚”两声，指结扣响阶梯教室的门，刘存远惊的差点原地表演一个去世的大动作。
“吱嘎－－”颇有些沉重的房门露出了因为心情郁闷没注意到的明亮月光，顺着夹缝漏进空荡荡的教室，照亮了刘存远那双水灵灵的圆眼。
“呼，还好有人。”面前的人松了一口气，抬起眼看了自己一眼，话到嘴边紧急打了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别扭出一句：
“现在晚自习，你在这干嘛啊？”
他的五官在并不分明的亮光笼罩下看的并不清晰，刘存远被发现后一瞬间的恐慌下意识看过一眼后又转身怀抱住膝盖，又摆出从前那一副拒绝沟通的死样子。
手上的资料被搁置在一边，是刘存远仅仅注意花季雨季的感伤而顺意搁在一边的。
其实感伤没什么问题，情绪一条线不是活人能够做到的事情，只不过刘存远莽的像猴，却偏偏死要面子。
见面前的女孩不回答，加上刚才自己以为是谁的恶作剧、跟着轻微哭声摸过来的事实，霍京墨大体上也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看着那在校服旁边散乱着的皱巴资料，霍京墨轻叹一声，小心拾起。
他有点夜盲，资料上的字迹并不清晰，只好对着外头略显清冷的月光眯着眼睛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却莫名其妙地笑了，散漫地靠在新装修的门框上：“物理。”
刘存远心想着“别低头，皇冠会掉”这样虽不怎么文学却很有力量的文字，心底催生出一股子莫名其妙地勇气。
撇撇嘴，勇敢的...
揉乱头发遮住面容、女鬼一样扳开一旁刚装上的凳子坐下来。
虽然刘姐已然十分坚强，但发泄情绪的后劲全然体现在了“硬气”说话时颇有些浓重的哭腔之中：
“还我。”
霍京墨看了她一眼，一手插兜一手把资料递了过来。
看着眼前不知名小女孩佯装震惊缓和尴尬地“低头查看资料”，静静的直起身子，遮住了朦胧在她脸上最后一丝月光。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沉默地聆听者初冬料峭的风席卷着树上零星枯败的树叶。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不在流淌的光晕也促使刘存远心中最后一丝悲天悯人的情绪消磨殆尽。
刘存远情绪平复下来，刚才昏沉的脑袋现在有些发热，但这诡异的坏境却莫名叫人感到心安。
最后还是刘存远瑟缩一下打破僵局，她体寒，确实怕冷，不自觉的顺带倒吸口凉气。
同样身穿校服的男生这才慢悠悠的开了口，不带任何情绪平缓的解释：“抱歉啊，我不是故意打搅你，只是检查窗户有没有关好的。今天晚上有大风，教室新装修，前几天他们特意开窗通风散甲醛味的。”
当了许久人体净化机的刘存远：......
“不过呢，我物理很好。”面前的人开始臭屁：“我有些简单的笔记，作为补偿，可以接你复习复习。”
“你不复习？”
“竞赛生罢了。呵，不值一提。”
“......”刘存远撇撇嘴，心想着那‘几根茅’术业专攻做出的资料不就白费了，他如何找寻成就感....
不对！哦对！这样简单的小办法就能精准快速的“报复”几根茅。
“不收费吧。”
刘存远事先询问了下，别搞《学霸笔记》代购中间商赚差价啊。
“......”这回轮到面前的男生沉默，遇上了个比自己还不会聊天的。
喔，尽管他大多数时候实在发表“演讲”。
“不收费呢学妹~”
霍京墨向前靠近几步，外头的冷风开始呼呼鼓吹，皎洁的月光又重新漏进刘存远灵动的圆眼里。
“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是学生会的对吧？”
“唉。”霍京墨哀叹：“现在的人互相之间怎么都没点信任感了呢？为何助人为乐的成就感总是如履薄冰，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刘存远静静的坐在那里，眼前的几根黑发还未完全拂去，面容尚不清晰。
“不过话说啊妹妹，你都敢逃晚自习，怎么现在倒想维护自己三好学生的光辉形象了？”
有些人是装不过三句以上，就会展露出话唠本性，精心筹备形象管理就会轰然崩塌。
“...”刘存远：“拜托啊大哥，你猜猜我为啥不直接请假回家，这是一个lonely的面子问题。你可以记我翻墙去网吧，但是不能记录我一个人..额，坐在阶梯教室思考人生吧？”
“懂了，原来是高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所以？”刘存远在这件事上还是显得比面前这位‘学长’有逻辑许多：“你是不是学生会的。”
“你猜猜为什么是我来检查呢？”
“哦。”在这瞬间共享了脑回路，刘存远处变不惊，在间隙打了个哈气，甚至很快接受了自己刚才胡诌的假话：
“你不会记录我思考人生的吧。”
“说什么呢学妹！我当然如实记录啊！！”
学长叨叨个没完：“或许青春总有那些未知的烦恼，学妹的意思我懂，学长一定会详细记录，全力帮你争取从轻发落的！！”
刘存远：......
好好好，看来自己还得多练两年魔法，才能与这股神秘的力量交战。
“不过呢，作为一个宽容大度的优秀学长，学长是不会计较这些小小的细节的。但是很不好意思，作为茅老师前学子，他这错乱排列的标注资料顺序我还是能看懂的，高一三班，五号同学对吧。”
刘存远：“所以你刚才问题的意义何在？”
“别问。”学长狂妄不羁的“哈”了一声，“学长有自己的fashion。”
经过这一番残酷精神折磨后，刘存远终于知道了自己输在哪里－－
刘存远：完蛋，遇上猴王了。
“好了学妹，我叫霍京墨。放学之前应该能收到我无价的笔记哈，接下去就好好学喽。别为了成绩难过，就算学不好，人生的路还有很长呢。”
学长霍京墨潇洒挥手：“人生嘛，最重要的是快乐。快乐无价。
有机会再见喽，小学妹。”
如同某卷陈旧电影胶片的放映，随着声音的渐渐远去，教室安静的像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久违的幻梦。
只不过风推开门，吹醒了刘存远一样。
第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在这一刻打响，充斥在刘存远的耳畔。
刘存远腿都有些麻了，关上教室门，阳台上依旧寒风凛冽。
刘存远照例打了个寒颤，拢上的困意刺激的眼睛溢出了两滴清澈的泪。刘存远抬手抹去，刚一抬头就望见了天空上滚圆的月亮。
刘存远回到教室上了最后一节晚自习。
直到晚上放学的时候，门口有一个高年级的同学礼貌的在教室前门探头：“请问哪位是学号5的同学？”
刘存远结果五本笔记，礼貌的道声谢。
与吊儿郎当的物主不同的是，笔记上“霍京墨”三个字写的是方正的楷体，是高考语文作文满分卷一样的模板字体。
里面拼凑了一些试卷的裁下的错题，在旁边简单补了正确步骤，都是些简单但容易踩坑的题目。
中间零星夹着大几页，像是根据兴趣练习的一些竞赛题，标注三四种解法。
茅老师大多数整理的都是知识点，附带着少许练习题，坚信物理就是要多刷题。
但物理试卷各种题总不会只是单一的套路，对于刘存远这种曾经不愿多背物理知识点+其他科学习和成绩没压力的选手来说，简直可以混。
刘存远捻了捻笔记，心中翻涌起一股雨后泥土清香带来的清新感。
她又有点期待，明天会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