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

    二人隔着一臂之遥,一前一后地出来,方才的咒骂仿佛只是错觉。

    酒店小花园里竖着盏盏路灯,光亮萦绕着他们,不明飞虫绕着洁白光线胡乱碰撞,发出轻微的蚊虫振翅声。

    余岁来参加婚礼之前还临时回了一趟家,余甄益正好在家。

    又或者说,余甄益真不愧是他的亲生母亲,不仅对他的行程了如指掌,还一眼就看出来他要去见李栩了。

    她指责道:“徐朝晴专门从剧组请假来了北城,你本该多陪陪她,顺便介绍她给你的朋友认识。”

    余岁避重就轻:“她这部戏公司能谈下来不容易,你别有事没事就让她请假,耽误剧组进度。”

    余甄益气闷:“你知道我什么意思,这么多年了总该给人一个交代。”

    “你也知道我什么意思,不要插手我的事情,不要我再说第二遍。”

    他冷言冷语的,余甄益便也在这个话题上也见好就收。

    母子二人和平不到半分钟,余甄益又转而专挑他软肋:“我听说李栩也要去朱丽蔓婚礼?你们会见上面吧?”

    余岁闻言,要离开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站在门口当着她的面点了支烟。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绿卡都快拿到手了,说不要就不要了,现在不知道怎么后悔了吧……”

    “……听说她现在都不住在李家了,真是怪可怜的。”

    余岁边听边把玩着打火机,等她说完,突然隔着火光抬眼看向她,眼里的戾气离得老远也吓得余甄益禁不住后退一步。

    “你也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他问,声音森森然。

    “告诉你干什么,你们早就了断了……”见余岁脸色如此之差,余甄益还是噤了声。

    过了一会儿还听不到余岁声音,余甄益正想开口缓和一下。

    那边余岁已经将打火机掷在地上,力道之狠,制作精良的火机也一落地就爆炸了,地板上炸起一小团火光,随之而来的是他砸门而去的声音。

    他恨所有人都瞒着他,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早就了断了,更恨李栩就待在宁城,而自己竟然无知无觉。

    是他先和朱丽蔓出了轨,又是他成全的李栩和翁洛,他从未深思,也从未主动去打听过她的事。

    ……可现在她就在他身边,八年以来朝思暮想,只有现在的机会。

    余岁再次开口叫住她:“李栩,我不知道翁洛跟你说了什么,余甄益的事与我无关。”

    那时他已略有名气,长期忙着拍戏和经营,中间因距离、朱丽蔓、翁洛、余甄益等等等等,他和李栩早已横亘了太多误会。

    与朱丽蔓那一夜,他既清楚这不是李栩,又清楚朱丽蔓在李栩心中的份量非同小可。

    他和李栩纠缠太多,以至于既有爱又有恨。

    那天晚上里,恨意还是压了一头,于是覆水难收。

    他有任何后悔也无济于事,他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李栩,他们都不是轻易就低头的人。

    “我只说我们之前的事,以前是我太自负,伤害了你,后来等我准备好了,你和翁洛已经出国了。”

    “和你分开,我很痛苦,但翁洛是我信得过的,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就不会放你走了。”

    他还欲说下去,李栩终于回身,问:“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余甄益怎么对我妈的?”

    余岁对她的说法略有不满,纠正道:“那是李满先插足我父母的,更何况你不是李满的女儿,你现在也在许家……你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件事?”

    “你搞错了,一直都是你在在意这件事。”李栩说着,从卫衣领口下拽出一条吊坠来,里头是李家五口人的合照,“而且我姓李,我受她抚养长大,我就是李满的女儿。”

    她踏前一步,看向他的目光终于有了点恨意,问:“是你一直都瞧不起我妈,在八中的时候你才处处针对我,等你知道我又是许家人后,你才跟我在一起,是不是?”

    “是,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我现在也从我妈公司里独立出来了,我不介意这些了……”

    “我介意。”吊坠还带着她身体的温度,安静地躺着,李栩望着自己的掌心,徐徐道:“我介意这些,但是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

    “你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总以为别人是错的、就不会介意,现在我想到我曾经跟你在一起过,我就觉得……”

    她说得很慢,一字一句。

    余岁无法想象她会说出什么样的形容词,制止道:“不要说。”

    他掏出一个黑色丝绒戒指盒,单手打开戒指盒,银色的钻戒发出细微又难以忽视的光芒。

    他举着戒指,单膝下跪。

    再抬头看她时,眼里的光彩如钻戒般夺目,他恳求道:“李栩,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余岁轻轻牵起她的手,唇瓣不偏不倚、温柔地贴落在她每根手指上。

    以李栩的角度,能看到他的唇起起落落地在她的手背上烙下一个个吻,光是感受着所吻之处的温暖,都能想象得出来余岁殷红的唇。

    “我以前以为,翁洛肯定比我待你好,但我们之间,只是时机不对……”

    “现在我自己开公司,余甄益和李满之间的事我也不会管,我们都解决掉那些,重新开始。”余岁仍轻吻着她的手,她的名字被包裹在他的唇舌和她的手背之间,他说:“这一次我一定做得比以前好。”

    他向来不屑于与旁人比较,更不必说自认于人下,尤其是翁洛,这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现出低姿态。

    “李栩,你相信我。”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李栩抬头,才发现一轮明月早就缀在漆黑的天空上,原来不只有街边的灯光萦绕着他们,二人的影子被拉长,交颈的样子亲密如初。

    “我们分开……”

    “八年。”余岁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一见她皱眉,他便接上话。

    “八年,比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长。”李栩问:“八年里,你爱过别人吗?”

    余岁复又抬头看她,脸上有隐隐的喜色,肯定地:“没有。”

    “可我有。”李栩声音平静,回忆着余岁缺席的过往:“翁洛曾是个很好的伴侣。”

    翁洛不一定就做得比余岁好,但是如余岁所说,时机就是如此。

    翁洛曾陪伴她战胜病情,战胜身处异乡的孤寂,她又不是没有感知的机器人,这些陪伴最后甚至一度战胜了她不爱他这件事本身。

    但情爱一物最终也不过如此,她经历过比之更多更大的事,无暇,也不愿去重启他们之间按下八年的暂停键。

    李栩有些倦怠:“我对你没什么遗憾,实在没有重新开始的必要。”

    曾经相恋一场、互相磨合、最终分手,已经是他们尽力而为能达到的最好的状态了。

    余岁如今仍旧纠缠不放,不过是一点可笑的自尊心作祟罢了。

    她又用了点力气,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你现在可以恨我了,反正我也永远无法原谅你是余甄益的儿子。”

    余岁还跪在原地,见她转身就要走,一时失态,便口不择言,和盘托出:“那如果是我要公开呢?”

    李栩长叹一声,“那是十五六岁才会想要的东西,你去骗骗小姑娘吧。”

    “我是说,李栩,你应该先看看我手头有什么东西,如果我公开呢……”

    李栩猛地止住脚步,回身,警惕地看着他。

    余岁仍旧跪在地上,他兀自思考了一会儿才站起来,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扫了一下西装裤上不存在的灰,像变成另一个人一样,“我说了我会做得更好,以前是我疏忽,连你回国了我都不知道,现在自然要补上对你的关注。”

    “哈!你真是……”李栩讥笑一声。

    她可果真是疯了,刚刚竟会把他口中的情爱当真。

    “虽说也不至于就真的毁了你,但你不是刚好想在宁城做点什么事吗?估计到时候就算有李满帮忙,也做不成了吧。”

    余岁凑近了盯着她,眼里是恶毒的笑意。

    李栩确实是被他难住了,只是怕是绝不可能的,她也笑起来,道:“你既然都知道了,那我更是何德何能啊?”

    “我一直以来的野心都是,成长得更快,让你眼里只能看到我,你就是我最想要的。”

    放在以前,这种话他是绝不屑于向她透露的。

    “你只要留在北城、回到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会做,我不相信时机就一直都对我们这么差……”

    他抚摸她的手臂,又沿着她的手臂往上,手掌抚在她的脸颊上,声音渐低,循循善诱,何等温柔。

    刚才的拒绝和威胁,都是虚假梦境而已。

    余下时日漫长得很,他大可以尽情与李栩玩闹。

    李栩的眼里尽是讽刺,看上去让他很是不舒服。

    于是他可以手掌上移,轻轻掩去李栩的眼神。

    二人呼吸纠缠,余岁冰凉的吻近在咫尺,尚未落下,便有破风之声。

    下一秒,李栩一巴掌便落在他左脸上,打得他向一边偏了脑袋。

    她这巴掌使得不留余力,余岁白净的脸上迅速显出艳红的指印来。

    他却神色平静自若,慢慢伸出手指,去触碰脸上的伤痕。

    李栩打得自己手都疼了,她甩了两下,看都不看他一眼,抬脚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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