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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酥

    那年苏家没落,他被苏愠趁乱赶出侯府时,不仅新帝登基,还恰巧碰上饥荒。

    本来百姓吃食就紧,碰上寒冬覆盖庄稼,收获极少,存粮足够能渡过寒冬末的十几日已是万幸。

    更别提新帝发令改革,看管严格,流浪的人连偷些吃的都偷不着,若是被抓着了,那便是死罪,以儆效尤。

    虽说苏家供得起他,但他的命到底还是栓在苏愠手上,苏愠想放就放。

    那时温长箐虽到了少年年纪,但身负数伤地被赶出,虚弱无比。

    所以自然而然地,他被一群饥饿好几日,连树皮都啃了不少的流浪者盯上。

    刚开始,他还硬撑着躲了两日,但面对一堆盯着他的流浪者,他只能咬着牙,找到迁府而归的苏愠面前,一下下往雪里磕头。

    热,不知是雪冷得他开始发热,还是磕着青石板砖的头被磕破传来的火辣。

    湿,不知是雪被他磕化传来的湿意,还是他额头的血。

    他一个劲地朝苏愠道歉,磕得一次比一次响:“苏小姐,对不起……苏小姐……小……娘……”

    苏愠站在他面前,看着下人拿完府邸的东西后,还踩了一脚他的手才走。

    少女在雪路里走得很平稳,不快不慢,一次都没有回头。

    只有一句话悠悠的回音,荡在他耳畔。

    后来他迫不得已躲进寺庙,祈求菩萨保佑,终得寺中师傅,当今国师收留,却夜夜梦魇,只因苏愠那日所言——

    “不是犟骨头,不认我这位小娘么?”

    他因此话离开京城,流连西域学习地方佛法,穿上火红如骄阳的袈裟,见经幡百转,同西域寺中的喇嘛,为来者上香,开光,念经加持。

    再回京城雪山高寺,温长箐已是万人敬仰的未来国师,皇帝手头最为好使的利刃,出鞘即见血。

    而在不久后,他便会迎娶苏愠的庶妹——苏棠。

    ——

    苏愠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内室的。

    殿内,是灵济寺特用的熏香袅袅,闻着心绪安宁了不少。

    天色已然昏暗。窗棂雕刻得精巧,鹅黄的油纸固定在窗户上,被暖色的油煤灯照得发亮。

    屋外雨打芭蕉,丝丝凉气伴随屋内的馨香气味涌入鼻腔。

    灵济寺是祈求鸿福平安,天下太平之寺,但专修乾道,建设以来未曾收录过女尼。

    所以这处殿宇,应是温长箐的。

    看来这位他在寺中的威望级高,温长箐的待遇,已经到和师祖比拟的程度了。

    如此,内寺还能开门迎女色,放在温长箐身上,自然是不会有人阻拦。

    再加上,她的确情况特殊,到底是条人命,僧人也不会见死不救。

    可温长箐如此恨她,为何还要救她,甚至为她破戒。

    想到这,苏愠意识到前世的情形,便是温长箐将自己带回后,百般折磨,而如今的温长箐,更是自己庶妹的未来女婿。

    她不禁迅速从棉床上爬下,可赤脚踩在冰凉的鹅黄色地面上,她难免被冻得一哆嗦。

    “小姐醒了?”这时她才发觉,旁边站着一个小姑娘。

    杳茶身着素装,头发盘成小辫,乖巧又灵动。

    她犹豫着开口:“苏小姐好,我是厨房帮忙打杂的小女娘……”

    温大人同她讲过,来帮忙照顾苏小姐,能拿打杂好几日的银钱。

    但这位苏小姐,听从前在民间爱听书的寺庙掌勺大娘讲。

    她脾性古怪,癖好非同寻常,不好伺候得很,又偏偏是侯府公爵最受宠的大女儿,所以任是作天作地,府中也无人拿她怎样。

    不过这几年苏家没落,听闻苏愠正是被府中安排出府,说是避避风头,但明眼人都知,定另有其谋。

    不过,连府中之人都不再喜爱的小姐,到了寺庙,温大人却对她重视得紧。

    在哪做事儿,就要听谁的话。

    要是伺候不好这位大小姐——

    听到杳茶的话,苏愠缓过来。

    杳茶发现她的目光后,微微躬身:“…此时正是各位僧人用斋饭的时间,厨房备得多,小姐也去领一份热羹吧。”

    “就是寺中僧人都是做的素食,不能粘荤腥,味道也许寡淡些。小姐若是不嫌弃的话,便随我来罢。”

    苏愠连忙摇头:“不嫌弃,劳烦你带我去了。”

    苏愠的确许久没吃过热乎的饭菜,上辈子她从苏家逃离后,成为糕点女娘。

    可做糕点本就费心,她生意又好,于是往往一日忙下来,她就随便挑拣一些,因卖相不佳,而无法出售的冷糕点做吃食了。

    至于攒下来的银子,是她为自己筹备的,离开皇城的钱。

    毕竟,只要有一天待在皇城,当时准备谋害她的二夫人,就会有一天发觉她的存在。

    杳茶应声:“是。”

    她替苏愠换好鞋,带着苏愠往前头走,不料苏愠越走越快,真像是被饿了许久的样子。

    果然,苏小姐如温大人所说,不好照料。

    可侯府毕竟是官宦人家,总不能连女儿的吃食都克扣吧?还是苏小姐不受宠后,府中人刻意为难?

    杳茶正想着,忽然看见了温长箐的身影。

    她倒是庆幸温长箐来了,至少,她能趁温长箐找苏愠的时候,在一旁喘口气。

    而苏愠的额角此刻传来疼痛,显然是被撞懵了,抬眸一看。

    ?

    “雨停了。方才请寺内略懂医术的方丈来看,并无大碍。”

    “小姐要回吗?”她面前的人往后退开两步,纤细乌黑的睫毛低垂,瞳仁蚕食着她的慌张。

    周围被一层朦胧的冷气裹挟,凉夜,雪停,苏愠抓着罗裙的手心渗出细汗。

    隔窗投入冰凉的月光,树影摇曳将星星点点的光撒在温长箐身上,更衬得他神情温和。

    “……”苏愠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温长箐放人这么爽快?还是说,温长箐不知道二夫人早已起了杀心,忌惮侯府,怕府中之人发现她未归?

    “若无事,明日午时前请归,其余随意。”温长箐朝旁边的殿宇走去,只留给她背影。

    可这时,苏愠却忽然发觉,温长箐头上,似乎多了个数字:59。

    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到了一定数值,会触发重要的事情吗?

    苏愠揉了揉眼睛,他的背影,渐渐从视线中消失,包括那个奇怪的数字。

    也许是幻觉吧。

    *

    到斋饭堂内,僧人排排坐着,其中的身影也有温长箐。

    苏愠刻意挑了个离他远些的位置,坐在角落的檀木一排桌椅上,瞧见温长箐泰若自然地打素斋,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换了一身素衣裳,碳色的佛教海清便衣,将他周围的温度压得更低。

    排在他身后年轻些的僧人,都不敢靠他过近,直到他领完饭后,才松了口气。

    这会倒是没看到数字。

    “小姐,你的素斋我去找厨房另领了一份。”杳茶回来,手上拿着一份焯香菇清面,与一小块梨花酥。

    “僧人还能吃甜点?”苏愠接过饭菜,热腾腾的饭菜味涌入鼻腔时,她头一次感到那么饿。

    杳茶小声答:“可以的。”

    吃完饭菜后,她尝了尝甜点。

    梨花酥还热乎着,入口十分甜腻,甚至软塌到有些粘糊。而这份热气,还熏坏了梨花的雅淡清香。

    苏愠微微皱眉,还是下意识咽了下去。

    摆脱苏家的这些年,她也算是什么苦都吃过,不过一块做得不好的甜点罢了。

    毕竟,她不再是当年那位娇生惯养,哪怕侯府苏家落寞后,依然锦衣玉食伺候着的苏愠了。

    以及,寺内自是有规定,不可浪费吃食。

    苏小姐难道对吃食不满意吗?可既然是那副表情,又为何要咽下呢?

    她方才已经讲过,寺内素斋与平常大户人家不同了。苏小姐应该不会怪罪到她吧?

    杳茶站在她一旁,缩着手指,不敢吱声,又忽然像想到什么一般,低低地问:“小姐若是觉得糕点不合心意,我可去厨房再做些别的款式。”

    苏愠正想摆摆手道不用,就见温长箐似乎正在往她这里走来。

    不是说请便么?难道是要来找她麻烦了?

    他面色上不带表情,却令苏愠胆颤。

    当年,她折磨他,是这副表情。

    而他反过来报复她,亦是如此。

    温长箐极少在他人面前,展露出自己的喜怒哀乐。

    照佛家法道,旁人应只以为,他是修炼大成,抛凡间一切事宜,一心向佛。

    但只有苏愠知道,这副样子的他,才是最令人后怕的。

    苏愠见身影愈发地近,身躯一紧,勉强挤出一个笑,拉住杳茶:“那我也同去看看。”

    *

    厨房内,打杂的女娘们各忙各的。

    有与杳茶亲切的女娘见她回来,朝她打趣:“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还带了个漂亮姑娘。”

    杳茶睁大双眼,正想同姊妹们解释,却见苏愠浅笑:“无妨。”

    她本就生得温婉又不失端丽,此番举动更令她增添了一分明艳灵动。

    似乎,苏小姐与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而杳茶将方才做糕点的女娘叫了过来。

    杳莹见自家妹妹杳茶神态放松,也不禁松了一口气:”苏小姐还想吃什么?叫杳茶帮忙做一份就是。”

    苏愠见她手上还粘着做梨花酥的面粉,与她去了做梨花酥的灶台,准备看她是如何做的。

    杳莹意识到什么,拿起石台上剩下的一份梨花酥,连忙问苏愠:“这一份梨花酥,哪里做得不好么?”

    苏愠颔首,却不解释缘由,叫杳茶去忙后道:“你再做一份试试。”

    杳莹赶忙放下那份梨花酥,从旁取了一份小麦粉与油,混上水与蔗糖后,便放置在一旁:“这里要静置一会,劳烦小姐等待。”

    她却察觉到不对:“这里要先将和好的面扯成薄膜,而后扣上东西再静置。”

    随后苏愠便上手,又趁空替她揉了一份油酥,将面盘成细条,划开后做成小团子,再准备馅料。

    杳莹在一旁看着,不禁感叹道:“原以为官家女儿多是擅女红刺绣,苏小姐这一份才艺倒是稀奇又叫人吸睛。真是厉害。”

    苏愠抿了下唇:“不过是闲暇时学会的罢了。”

    杳莹取上几颗红枣,打成泥后混入蛋黄、油与蔗糖,再用捣碎的梨花做点缀。

    苏愠轻拍她的手:“这里梨花应多放些,红枣味太重。”

    几番折腾下来,虽大半都是苏愠帮忙上手,都应算是她做的了,但一份梨花酥终是出炉了。

    和原先配方不同的是,她还取了红豆与茶粉做点缀装扮,更相似梨花的形、味。

    “拿这两份,找个人来比着试试吧。”苏愠将两份梨花酥,装在同一瓷盘中。

    从厨房走出后,斋饭堂却几乎是空荡荡的,只有大门口停着一个少年,正准备往外走。

    苏愠唤住他:“等等。”

    少年被吓了一跳,瞬间愣在原地,不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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