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雪虽然早就不下了，但是一片萧瑟，两人也懒得出去。聊完正事，索性让碧桃搬来了棋盘下起了棋。
一局终了，白泽只略胜几子。
“不错，有长进了。看来在离晋这段时间，你下得不少。”白泽的话中带着淡淡地酸意。他也曾风林隐对弈过，阿涂的棋风像极了他。
阿涂没听出他的揶揄，输了棋也不恼，只默默地收拾起棋子，准备再开一盘。
就在这时，碧桃在门外说道：“女郎，离公子来了。”
阿涂和白泽对视一眼，都在纳闷，这时候他怎么来了。
阿涂：“哦，让他稍等片刻，我一会儿便回去待客。”
碧桃有点无奈地说道：“下人说漏了嘴，他直接朝这里来了。估计现在已经到了竹林外了。”
阿涂：“......”
不过人来都来了，也不好不见，她笑眯眯地对着白泽说道：“陵国二公子无故来离晋，恐会引起猜忌，要不委屈下二公子避一下？”
白泽歪着头看她，眼里是满是威胁，“你准备让我避到哪儿去？”
暖阁是竹林中一处独立的所在，因为平时并不住人，只是女郎郎君们赏雪累了休息的临时之所，所以里面只一间房间。现在能避人的，恐怕.....
阿涂指了指屋内角落里放斗篷的柜子，试探着问道：“要不这里？”
白泽长长地狐狸眼眯成了一条缝，后又想到什么一般，伸手两个手指说道：“第二次了......”
“什么？”阿涂还没想明白他的意思，就听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碧桃的声音再次响起：“女郎，离公子到了。”
阿涂看了一眼白泽，随即走到门前，把门打开了。
左离站在门外，对着阿涂说道：“之前听闻女郎病了，便想来探望。可是王上.......”说道这里，他不自然地瞥了身后跟着的宫侍们一眼，继续说道，“这次我是偷偷来的，想看看女郎是否安好了。”
阿涂点头，即便他不说，她也能猜得出来。离晋王笃信天命，宫宴之上，王后公开说得那番话，哪怕他不信，也不会拿国运去冒险。
她还以为左离跟她的婚约就此作罢不了了之了呢，没想到他今日竟会登门。
她行礼谢道：“多谢离公子惦记，我已经好了。”
左离：“那便好，这是一些补品，拿来给你补身子的。”他换头看向宫侍说道，“还冷着干嘛，还不给姜家主搬进去？”
左离这话一出，阿涂也不好再加阻拦，只能任由五六个宫侍搬着礼盒鱼贯进入了暖阁。
宫侍送完东西便又退了出来。见他们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阿涂也狐疑地朝身后望了一眼。只间宽敞的暖阁内空荡荡的，并不见白泽的身影。
看阿涂神色有些奇怪，左离好奇地问道：“阿涂？”
阿涂立刻反应了过来，她回头朝着离公子说道：“外面寒凉，离公子里面请。”
左离白嫩的脸上绽放一个好看的笑容：“好。”
“女郎这是自己在跟自己下棋么？”左离进门后立刻边看到了软榻上的尚未收完的棋盘。
阿涂敷衍着说道：“嗯，病了很久，棋艺生了，练练。”
左离看着棋盘上明显棋风不同的黑白子，眸色加深了几分，“这暖阁设计的实在是精巧，我能否参观一二？”
阿涂的嘴角抽了一抽，一时没想到拒绝的理由，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嗯，离公子随意。”
左离倒是不客气，说完真的在暖阁内走了起来。
看到走到角落的八扇漆宝屏风前，阿涂心突然提了起来，心里想着：“师兄不会在那后边吧？” 想完又觉得有些好笑，自己这样子还真像.......
忽然她就想明白了白泽说的第二次的意思，上一次，好像他也是这么被自己推了出去。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好笑。
左离：“女郎在笑什么？”
阿涂脸上的笑意不减：“没什么。”
左离看着她的笑容，忽然觉得有些刺目。
他笑着感慨道:“姜氏不愧为百年大世家，一处暖阁的屏风竟是连宫里也比不上。”
这话表面上是在赞赏，但却诛心，一个世家竟然用的比王上用得都好，若让宫里听到，不定离晋王会怎么想姜氏呢。
看着他无辜的眼神，阿涂心道：“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呢？”
不过她也并不是很在意。左右不过几个月，姜氏就要全部搬离离晋了，所以现在离晋王爱怎么想自己或者姜氏都不重要了。
阿涂笑了笑，说道：“ 离公子过誉了，请喝茶。”
左离目光深沉地又看了屏风一眼，转过头来，已经又是天真的表情了。
“好。”
阿涂：“碧桃，把棋盘收了吧？”
“是。”
左离：“先等等，左右我今日闲来无事，女郎可否与我手谈一局？”
阿涂点头：“好。”
待重新摆好了棋盘，左离在四角放了四个座子后，伸手示意阿涂：“执白先行，女郎，请。”
阿涂：“离公子如此自信会赢了我？”
左离好脾气地笑道：“我棋艺一般。但，输给女郎无妨。”
阿涂：“离公子真坦诚。不过，我棋艺也一般。”她说完笑着落了子。
不一会儿，看着被吃掉一大片的黑子，左离抽了抽嘴角，“女郎这棋艺可不能说一般。”
阿涂也有点儿尴尬，她以为左离是谦虚，所以也没让子，没成想他的棋艺真的差到这种程度。
看着她不自在地用手指在桌上画着圈圈，左离觉得有趣极了。
阿涂也没啥处理这种事的经验，“要不，再下一局？”
“哈哈哈哈哈” 左离被她逗得大笑了起来，“女郎是准备让让我么？”
阿涂被他笑得有些窘迫，忙低头喝茶掩饰尴尬。
左离笑过之后，又对着阿涂说道：“女郎不必如此的，这点儿我还是输得起的。”
“哦。”
左离：“虽然我棋下得不好，但是不妨碍我懂棋。女郎的棋风倒是与风林家主有几分相似。”
阿涂抬头静静地看着他，“离公子也曾与风林家主下过棋？”
左离：“你觉得我的棋艺，风林家主肯与我下棋？别说风林家主了，世家嫡子哪一个不是自幼学棋，我的棋艺跟他们可比不了......”
见阿涂不解，他又解释道：“我的母妃......你也知道，她出身低微，所以也不懂这些。后来她走了，也没什么人管我。君子六艺，我是一窍不通。就这些，还是这几年我才稍微学了点儿。”
虽是国君之子，却连世家子人人都可学的六艺都不可得。
虽然听说过一些左离之前的事儿，但是阿涂之前并没留意。两人之前也从未聊过这些，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坦然地说他年幼之事，阿涂不禁有些敬佩。
阿涂：“我年幼也是一个人，师傅事情很多，并不十分顾得上我。不过，这样也很好，我有个自小的玩伴，他叫阿粟。我们经常一起去山里摘菌子，采草药。我和你说啊，山里很有意思的，经常有奇怪的鸟出现。我们两个馋鬼 小的时候就经常捉鸟烧着吃.....”
左离：“鸟能烧着吃么？”
阿涂：“当然能啊，不过大部分都不好吃。”
左离：“听着就很有趣。”至少比在那个吃人的王宫有趣多了。
他似乎是想到什么，又说道：“阿粟，是个好名字。”
阿涂：“嗯，阿粟很厉害，他是猎手，时不时就能猎到猎物。”
左离：“他对你来说，很重要？”
阿涂点头：“嗯，他是我的亲人。”
左离：“真好，你还有亲人，我却是没了。”自母妃死后，那个名义上的父王，在他心中便也死了。
阿涂看着他，温声说道：“别难过，现在你有朋友了。”
左离抬眸看她，“朋友？”
阿涂点头：“我不就是你朋友么?”
左离面上一僵，“女郎不是我的未婚妻么？”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阿涂心里一紧，她犹豫着说道：“我们不是说好了......”
左离：“若我后悔了呢？”
阿涂：“抱歉，我......”
“哈哈哈哈”左离忽然大笑起来，“逗你的，你还当真了啊？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
“你吓死我了......”阿涂长舒口气，“离公子，以后别拿这个开玩笑了，我的心都快吓出来了.....”
左离：“女郎的胆子这么小么？我不信！”
阿涂：“.......”
左离：“不逗你了，说点儿正经的。”
阿涂：“嗯，你说。”
左离：“王后想借着此次相师大人的预言，阻止你和我的联盟。但是王上恐怕不会轻易同意解除你我的婚约。”
阿涂点点头：“是，姜氏财富过于庞大，王上不会轻易放弃。”
左离：“所以，这次是我们的机会。”
阿涂：“什么机会？”
左离：“之前我们动不了王后，是因为她的背后有王上，但是现在她之所欲已经和王上背道而驰。”
阿涂接着说道：“失去了王上支持的向氏，力量已经大为削弱，此时确实是一个好机会。”
左离笑着点头：“嗯，女郎觉得我们该如何做？”
阿涂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画着，“你是想鹬蚌相争？”
左离笑得更为灿烂，“女郎果真聪慧过人！”
暖阁窗外，白泽靠着墙，听着其内的言语，眸色越发深沉。
冷风吃过，竹子上的积雪被纷纷弹落，飘飘洒洒地落到了土里。
离公子，左离？
一声低得不可闻的声音从白泽口中缓缓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