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传来的温热蔓延，怀中的温香软玉轻易唤起绮梦。

    周瑾眼底是她乌鸦鸦的发，其间只有一根翠绿的发簪，她好似很喜欢清雅的首饰衣裳，只有她特意去书房那日，一身艳丽的装扮。

    和刚才一样，勾人的举动浅薄至极。

    供词是假，逼问是真。若她果真是陈国暗卫，那只能说明她的伪装着实高明。

    他闭眼平复心潮，心下已有定论，淡淡道：“回去吧。”

    许玉黎听见他胸口的心跳，强劲而有力。

    衡王的心思，真是让人捉摸不透。起了念，却又守着界限，莫不是还在怀疑她？

    她的手心撑着他的胸膛，缓缓起身，腰间的禁锢随着她的动作松开，似毫不留念。

    许玉黎顺从地行礼告退。

    翌日，衡王府的人按计划整装离开平城，许玉黎单独乘坐一辆马车，青柳和青鸢随侍左右。

    许玉黎抱着小巧的手炉，暗想，起码在带她回京这件事上，衡王没有言辞反复。

    车一路向南行，日落前抵达码头，几艘帆船早已停泊在岸。

    船有三层，许玉黎的住处被安排在二楼，船内厢房早已收拾妥当，便是衡王只吩咐一切从简，底下做事的人也会尽心安排周全。

    仆妇将行李搬入房中，青柳和青鸢两人将需要用的物件一一取出，归置妥当。

    许玉黎站在窗边，夜色已深，她只能看见火光下移动的人影，无法辨清样貌，但这也足够了。

    陈国皇室的人，果然衡王会亲自押送他们。

    陈国皇帝、刘贵妃、三个皇子和两个公主，战败国的人，不知肃国皇帝会选择斩草除根，还是博个贤德美名，让他们做几年富贵闲人。

    陈国忠君臣子不会赌，也不可能放任陈国皇室的人被肃国人□□，所以在抵达京都之前救下陛下，是最上策，潜入京都则是最下策。

    他们武力不足，只能智取。衡王便是最关键的人物。

    李婉儿给她的信，确实是柳娘所写，但称呼却错了，柳娘从来不会称呼她为玉黎，只会唤她青鸟。

    青鸟，是她四岁时，柳娘为她取的名字。

    柳娘和陈国皇后同出丽族，虽然明面上并无交好，但许玉黎知道，柳娘心中最看重的便是曾救过她的皇后娘娘。陈国皇后只有一子一女，一子为太子，被陈国皇帝送往前线，打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一女为永安公主，被当做礼物，送往肃国和亲。

    太子战死，皇后在肃国军队攻入都城之日自缢而亡，唯有公主存活。她离开京都时，柳娘已伴在公主身侧。

    那封错漏百出的信，不过是提醒她，不要忘记她离开京都时，应下的承诺。

    没有柳娘，她早在四岁时就死在平城战乱之下。

    既然这是她最后的要求，她不会反悔。

    许玉黎收回目光，将窗户合拢。

    陈国皇后是什么样的结局，陈国皇室的其余人等也当追随陈国皇后。

    晚膳过后，船缓缓离开岸边，驶入江中。

    许玉黎刚换上白绸寝衣，屋外便传来敲门声，她不紧不慢地系上衣带。不多时，青鸢走入内室，道：“殿下请娘子过去，要不要给娘子重新梳妆？”

    许玉黎脸上并无喜色，轻声道：“不用了，穿件外衫就去吧。”

    不知道衡王又想玩什么把戏。

    衡王的厢房离她不远，同在二楼，只是隔了一个房间。

    郑禹今日值守，他看见许玉黎时并未向内禀告，直接推门道：“许娘子请进，殿下在内。”待许玉黎进屋后，立刻关上门，恪尽职守地充当守卫。

    昨天刚让他伪造供词，今日这么晚又唤许娘子过来，感觉往后都要习惯殿下屋里多个人了。

    许玉黎行礼后，略有些瑟缩地看向衡王，似在害怕他。

    屋内烛火暗暗，周瑾望进她颤动的眼波，心口似被羽毛轻拂，他冷声道：“过来。”

    许玉黎迈着小步走向他，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女子的香气越来越浓烈，周瑾移开眼，指着身旁的位置，道：“坐。”

    等她落座后，周瑾才道：“回京都后，会封你为夫人。”

    肃国皇室的亲王，皆可册立一正妃二夫人，许玉黎的父亲不过七品官，按理是不可有如此高的封号的。

    她惊讶地望向他，道：“殿下，妾的身份怎堪得此殊荣？“

    周瑾不以为然，”你既救过本王，夫人的封号自然受得。“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周瑾再次望向她，女子娇艳的脸上似有些落寞，他不明白，夫人的封号难道还不至于让她高兴？

    “为何不喜？”

    许玉黎抿着唇，缓缓摇头，顿了片刻才道：“其实不管当初妾遇到的受伤的人是谁，妾都会救，殿下以夫人的位置当做此事的回报，并不值当，妾也不需要。”

    她吸了一下鼻子，又道：“往后殿下还会遇到更多的女子，若是有欢喜的，却发现不能给她更好的位份，那时妾岂不是碍眼得很？”

    许玉黎故作洒脱地扯开一抹笑，道：“殿下若是对妾无心，给妾一个低等侍妾的名分，让我在衡王府安稳终老，妾就心满意足了。”

    周瑾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默默地坐在那里，眼睫湿润，周瑾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到她眼边的湿意，他忍不住放低了声，“不必想那么多。”他不认为往后会有什么心爱之人。

    一颗泪珠掉落在他的指尖，有些烫。

    周瑾轻叹了一口气，手掌轻托起她的脸颊，两人目光相对，他声音罕见地温和，“你周围的人难道不曾夸赞过你的容貌吗？”

    许玉黎低声道：“难道殿下也是看脸的人吗？”

    周瑾不知道他在她心中是什么形象，但经过昨夜，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被她的皮囊所吸引。

    “知道为何本王这么晚唤你吗？”

    许玉黎感觉他的掌心顺着她的脸滑动至她的颈，粗粝的纹路在她细嫩的肌肤上引起颤栗。出门时不明白，但现在明白了。

    她没有出声，只用一双润着水意的眸子望着他，眼神懵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