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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德曼樱桃

    晚宴是冷餐会,一长席面的自助餐台,餐品种类广泛而随意,就餐者无固定座位。主办方采用如此开放式的社交模式目的就是节省时间,增加交流自由度。

    今晚,柳清姿按照议程安排,还是为那个金发碧眼的老太太做陪翻服务。

    老太太是新加坡方的某企业高管,名字叫Mia,在赶往宴会厅的公务用车上,她跟柳清姿闲聊,说自己在克罗地亚长大,Mia在她长大的小镇是最受欢迎的女性名字。

    她和善可亲,柳清姿也向她科普了自己的姓氏,还适当地开玩笑说,“柳”字的寓意非常美好,且一般姓柳的女孩子都长得极漂亮。

    Mia上下将她仔细一打量,念了两遍拼音,信服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一个中文常识。

    柳清姿愉悦地笑出声。

    出电梯,走进宴会厅时,Mia与她低语,“我知道和你们中方代表喝酒有许多讲究,我哪里没有表现好,你要及时提醒我,然后告诉我该怎么做,我今晚听你的安排了。”

    正式与非正式的商务宴请中,会见礼仪复杂又敏感,服务难度也相应增加不少。

    柳清姿询问她酒量如何,Mia幽默道:“酒量尚可,但酒品极差,我恐惧失控后丑陋的自己。”

    柳清姿安慰说:“您有拒喝的自由,不想喝可以表达出来,我会帮忙沟通,不要感到压力。”

    殊不知,就“干杯”这个词语,各国之间存在着本质性的差异理解。

    她们一进场立马迎来第一波的交谈,业务了解不过泛泛,目的是互相交换名片,之后再借着“期待合作”的名义,各干一杯以示诚意。

    中方参会的高管们全部带了副陪,副陪顾名思义是专门用来陪酒的。这边一说“干杯”,主宾灌了一杯红酒,副陪饮尽一杯白酒,反观Mia,浅浅一抿,很是“优雅”。

    等喝完,互相那么一看,都有点尴尬。

    Mia举着红酒杯,转头问柳清姿:“我需要继续把它喝完吗?”

    柳清姿必须顾忌中方这边的忌讳,率先向他们解释,Mia因为年龄的原因,酒量不行,可不可以理解。

    中方见她确实上了年纪,宽容地表示了理解,但他们仅仅只理解了Mia。

    这位中方高管瞧着柳清姿和外国佬一唱一和的,有几分猜疑她的“立场”问题。

    译员被怀疑立场有问题是常有的事,底层逻辑好比阵营归属——在“我”的场合里,“你”是“谁”的人?

    况且,近年来,由于政府的牵头,国内企业对外表现出了硬气的一面,而这一面在酒桌文化上的直接体现,便是想要从“我”手里挣钱,绝不轻松,要按照“我方”的规矩,老老实实让“我”喝痛快了。

    高管姓廖,他随手从酒台端了一杯红酒递给柳清姿,邀请她共饮。

    “共饮”的措辞好听,实则也是一种隐性的压迫,在喝酒的场合中,参与者一般都没有饮品选择的自由。

    柳清姿先诚恳解释:“谢谢廖总,但我正在工作,工作期间饮酒容易误事。”

    委婉的拒绝也是拒绝,劝酒的上位者是不允许被拒绝的,廖总自我理解,“女孩子说不会那就是能喝,既然能喝,一杯酒算什么,误不了事。”

    柳清姿心里无奈,宴会陪翻让她头疼的一大痛点便是如何圆滑地拒酒还不得罪两方客户,毕竟她说的工作是真的工作。她保持得体的微笑,擅自从旁边端了一杯果汁,酝酿着措辞,刚想开口说话,身侧突然站来个人,接过了廖总滞在半空中的酒杯。

    只听他说:“这杯酒我来喝吧。”

    那声音柳清姿太过熟悉,根本不用确认,就知是傅昭南。不过,她的惊讶不减,因为昨晚联系时,没听傅昭南提起他今晚要来参加晚宴。

    她微微侧身,看着傅昭南,规矩地喊了声:“傅师哥。”

    傅昭南的目光从她脸上一晃而过,态度上装得也很规矩,转而称呼廖总时,礼貌十足。

    横插|进别人讲话极为失礼,廖总皱眉端详他,记不起他是哪号人物。

    当然,傅昭南本来也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事实上,他压根也不认识这位廖总。只不过,一进厅,远远看见他们“递酒不接酒”的场面,心里猜出个大概——柳清姿工作的这几年中,各种各样碰到的烦恼,在他与她见面时一句“最近过得怎么样”的开场白中,已经旁敲侧击知道的差不多了。

    他去引荐席向推荐员打听了两句廖总的相关信息,心里马上有了主意。社交场合的说话本领他修炼得不差,何况,他乐得在柳清姿面前刷个存在感。

    ......调戏不成,就给个惊讶嘛。

    他一副想要与廖总结交的姿态,滑头且世故地说:“一进来看见你跟同校的师妹交流,正好我和她认识,寻个由头,来敬您一杯酒,还请廖总别介意。”

    校友是一条隐性的人脉资源,搭上了,一段陌生的关系就能多出三分薄面。遑论,今天这个场合,校方也来了不少人,单是外院,邵吉平就亲自来应酬——他想拉名企进驻学校参与校招。

    互相一介绍,廖总这位“经管院大师哥”态度马上温和了起来。傅昭南和他碰杯,喝光酒,然后伸出手,两个人握了握,他嘴上说:“幸会!改天做东请您吃饭,不打扰您的正事了。”

    随后,他转向柳清姿,意味深长地自责:“也耽误你工作了,怨我,师妹别跟我计较,我找机会赔罪。”

    他唇边一抹微笑,话说完了,还一挑眉。

    柳清姿看着他,对他间接地帮忙搭桥很感谢,面上却装着客气意外,道貌岸然地点点头。

    傅昭南转身离开了。

    由不得柳清姿多看一眼,廖总又问她在哪儿工作,是不是受新加坡方聘用。

    柳清姿也聪明,立马表示不管付款方是谁,绝不会厚此薄彼,译员的工作性质就是要保证双方沟通畅快,宾主尽欢。

    廖总满意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柳清姿转向Mia解释刚刚的状况,说完,一抬头,越过老太太的肩膀,瞧见傅昭南走向最近的服务生将空酒杯放进托盘里,放好后,身影一顿,心有灵犀似的扭头望过来,眼底有隐晦的揶揄。

    在觥筹交错的豪华宴会厅里,他丝毫不端着,身上也没有被包裹出的“制式”精英感,反而刚才笑着与廖总攀谈的模样很从容和松弛。

    柳清姿在商务谈判桌上周旋了四年,对各种语气里的潜台词愈发敏锐,她佩服反应迅速和做事滴水不漏的人,但她在这一刻,有些无法将这两项优点完美地塞进傅昭南的性格中......起码是她以为的傅昭南。

    或许是不习惯吧,她想,第一次在正式的商业场合有所接触,就像她才回来时,在餐厅第一次见他穿的西装革履。

    ......“不习惯”是因为“看得少。”

    /

    傅昭南先去吃了两口食物垫垫胃,然后绕过展示台,走到傅宗顺身边。

    傅宗顺身旁伴着一位女士,傅昭南当看不见,不问更不打听。

    好在傅宗顺心里有权衡,很快示意那位女士走开了。

    傅昭南成了他的副陪。傅宗顺用起儿子来丝毫不心疼,顽固老旧的思维只会让他觉得,酒面上压得住是在为他长脸。

    一直到经促局的副局发表讲话,傅昭南得以抽身,说要走。

    傅宗顺让他别急着走,傅昭南说:“急,醉了。”

    他起身离开,步子却迈得十分稳健,起码一眼看不出来喝醉了,傅宗顺判断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

    傅昭南边走边掏出手机,低头给柳清姿发了个消息,说我这边结束了。待拐进通道,就看见柳清姿站在人群外等电梯。

    他笑了声,悄悄走到她身边,轻轻咳嗽了下。

    柳清姿循声瞥他一眼,然后抱住手臂,装着看脚尖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将笑意藏了起来。

    两人站得很近,但没靠在一起。第一班电梯打开时,彼此默契地选择等下一趟。

    人流如潮水般退去,傅昭南就很自然地向柳清姿的肩膀挨了下,在她耳边亲密地问,“想我了吗?”

    温热的气息像羽毛轻轻拂过,柳清姿耳朵又痒又麻,避嫌无法上手推他,只能自己往旁挪了一步。

    她手指来回搓着耳垂,依旧低头,不答反说:“不是要跟我赔罪吗?”

    “没良心啊。”傅昭南盯着电梯层数,放松了下脖子,轻轻念她,“明明是我帮了你,你不应该先表示感谢吗?”

    柳清姿假意责怪:“谢你什么?来去不打一声招呼的。”

    傅昭南闷声笑了,“确实怨我,那你想要什么赔偿呢?”

    柳清姿发挥她傲娇的本领:“全看你的诚意了。”

    傅昭南闷声笑,他觉得自己一向诚意十足。

    电梯客流上下不间断,勾头说两句情侣间的小话很暧昧也很心动。等一同下到酒店大堂,走出旋转门,灯火通明的地面停车场里,大小轿车、公务用车启动后在车道里排队等待。

    不知道哪位领导在跟人握手告别,告别人群堵住了出口通道,而另一侧的台阶围了警戒线,前后走不动,两人只好在喷泉前面一点的空位站了片刻。

    也就是等人群疏散的片刻,苏茜雪转身时看见了傅昭南,他那身高气质很难不引起她的注意。

    苏茜雪脸上端起不怀好意的笑容,信步款款地走到他面前,面对面打招呼,“晚上好啊。”

    傅昭南第一眼没认出她来,苏茜雪今天化了一个更加明艳的妆容。

    “怎么,不认识了?”她歪头,赌气般又问:“还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啊?

    苏茜雪明显心里对他怀有埋怨,恼他五次三番拂了她的面子,例如,不愿意帮她弄邀请函,这声寒暄自然也有证明自己的意味——你看,没有你的帮助,我照样进来了。

    傅昭南不乐意和她纠缠,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自来熟的性格,但碍于柳清姿此时在场,不搭理人显得奇怪,就用疏远的态度来了句,“我的看法不重要,迎宾又不是我的工作。”

    真是刻薄!苏茜雪心说,她下巴一抬,“宴会厅遇到叔叔了,恢复得不错,当然,新女伴也非常漂亮,叔叔的眼光......一直很好。”

    纯属故意给人找不痛快,有些不厚道,可两人之间也就父母那点破事能理论了。

    傅昭南脸上的无语一纵即逝,他没有再说话,转头看了眼柳清姿。

    柳清姿正好奇地望着她们,一开始只当看戏。虽然戏看得云里雾绕的,但直觉告诉她他们的关系不简单。

    紧接着,就听苏茜雪大胆地调侃道:“你的眼光就不太行,拒绝了我这么好的姑娘,让人伤心。”

    柳清姿:“......”

    这一番话实在耐人寻味,细品里面甚至包含了一层微妙的挑衅。虽然不至于无中生有乱吃飞醋,但她心里难免“咯噔”了下,像是固定认知被打破,她用探寻的目光重新打量一遍傅昭南。

    傅昭南这次有点冷下脸,“有完没完了。”

    他脾气不算小,苏茜雪第一次与他见面就领教过了,但这么多年,他对她的态度多为周旋的不耐烦,没有真正生过气。

    苏茜雪翻脸比翻书快,耸耸肩,继而察觉到旁边一束观察的目光,顺势地给自己找台阶下。

    她向柳清姿挥挥手,“你好啊,又见面了。”

    柳清姿茫然一秒,慢半拍发现,原来不久前在宴会厅,她和她打过照面,当时苏茜雪盯着她的工作牌看,她有所注意,就朝她笑了笑。

    柳清姿说:“好巧。”

    苏茜雪费尽心机地往晚宴的场合凑,自然有她的生意意图。她从小香包里抽出一张个人名片,往柳清姿手边一递,主动介绍:“我们是同行,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

    柳清姿接过来,捏着名片的一角,借着明亮的灯光低头瞧印刷的文字,只见上面赫然写着——苏译+,苏茜雪。

    不正是骗了陈诗骏稿费的骗子公司,和公司负责人吗?

    柳清姿诧异,她狐疑地朝傅昭南瞥去一眼。傅昭南脸色如常,但也可能是心中有想法,没有表露出来而已。她无法深入琢磨,转向苏茜雪,似笑非笑地表示:“好啊,一定再联系!”

    苏茜雪十分满意地离开了。

    等她走远,柳清姿仰起头和傅昭南对视,眼神里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她耐心地等当事人开口为她答疑解惑,然而当事人开口却是先提醒她:“不合作,她手里没有靠谱的项目可以给你。”

    柳清姿愣了下,索性直白地说:“我知道,一家空壳公司嘛,运营状况我跟你打听过,不记得了吗?”

    傅昭南面不改色地说:“记得。”

    柳清姿追问:“那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提到这位公司负责人,你并没有告诉我,你们两个是旧相识,为什么?”

    故意隐瞒被当场撞破,是无可反驳的事实,但傅昭南心里坦荡,他之所以选择隐瞒,仅仅是出于解释起来既麻烦又浪费相处时间。

    柳清姿见他罕见地沉默了,故意问:“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傅昭南像听了个笑话,哼一声:“她算什么难言之隐啊。”

    柳清姿更加奇怪了:“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傅昭南下意识不认为这是什么严重的问题,随性的语气显得漫不经心,“不想说,懒得说,没什么好说的,无关紧要的人。”

    柳清姿抿着嘴唇发怔,这个回答非常的“傅昭南”,虽然这段时间他对她表明心意以来,做事一直耐心十足也一直在表达自我,但这一面的他,她其实一点不熟悉,她熟悉的是那个应付起人来总是微微不耐烦的“傅师哥”。

    傅昭南垂眼看她,感觉到她的介意,勾手指挑了挑她的下巴,不着调地笑着说:“怎么,你不信我啊?”

    “怎么是我不信你,”柳清姿偏过脸躲开他的亲昵行为,纠正因果关系,“是你隐瞒在先。”

    傅昭南自讨了个没趣,眉心有稀薄的不悦,但很快被他毫无痕迹地粉饰掉了,他稍微一沉吟,快速解释了一句:“她确实追过我,但我拒绝了,就这么简单,这件事当时学校很多人都知道,包括你也问过。”

    柳清姿又是一愣,回忆拉远,艰难地将大学期间从卓薇嘴里听过的那位“姓苏”的美女与苏茜雪对上号,一时只觉得时空错落,思维恍惚。

    “她......她就是苏茜雪?!”

    傅昭南“嗯”了声,完全不想继续在“苏茜雪是谁”的问题上过度纠结。

    车队一辆接着一辆从两人身旁开过,车头灯刺眼睛,傅昭南背过身,他嫌热,将西装外套脱了抓在手里,另一只手抄近口袋,跟柳清姿说:“走了。”

    他率先朝停车位走去。

    柳清姿望着他的背影,明显感觉出他的兴致在变差。她慢两步追上,与他并肩。

    傅昭南走得不快,迈步很稳,当初卓薇调侃“就他这个步速哪个女生追得上啊”,他平常状态下,确实是个行动迅速的人,可他今晚喝了不少酒,迎着风干咳了好几声。

    到车边,他拉开后车门,将西装外套扔在后车座,后车座放着一盒密封包装的水蜜桃,显然是买给柳清姿吃的,但他这会儿当没看见,并不想拿出来。

    反倒他转身时,柳清姿递给他一瓶小毫升饮用水。

    傅昭南靠着车身,平静地挑剔:“我不喝没有味道的水。”

    柳清姿怎么会不知道,但她知道,还是强硬地把水塞到了他手里。

    傅昭南也不算被迫去接,预料好似的,柳清姿一伸胳膊,他迅速抓住了她的手腕,往下一滑,握住了她的手。

    酒精使得他的体温升高,他的指腹干燥灼热,他用食指在她手背上来来回回刮蹭着。

    谁都不至于太迟钝,起码刚陷入热恋又几天没见上面的小情侣对待彼此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傅昭南又一次笑着问:“生气了?”

    他觉得“没必要,不至于”。

    柳清姿直视他,看见他眼睛里的红血丝。这个场合实在不适合调情,更加不适合吵架,她不回答,而是说:“生没生气,等你醒酒了再聊,太晚了,我叫个代驾,先送你回去休息。”

    借着找手机的动作,她抽回了被他握住的手。

    傅昭南手里柔软的触感消失,他沉默地蜷了蜷指节,然后头一歪,视线定在柳清姿脸上一动不动,很执拗。

    柳清姿操作完手机界面,握着手机,始终不抬头。

    看都不看人一眼,还冷着脸,不是生气又是什么?傅昭南一时丧失了继续哄人的欲望,两人之间像形成了一道结界,气氛瞬间闷住了,一直到代驾骑着折叠电动车,戴着粉头盔闪亮登场,谁都没再跟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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