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背着包袱走一个小时的山路,坐两个小时大巴到镇上,再转火车到南京,换乘高铁,下了车再去做公交。”
这条到南方科技大学的路,师父都已经唠叨了十几遍了。
他老人家怕我走错路,到不了学校。
可我今年已经研二了呀。
“师父,我记性不好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走错路就走错路呗。除此之外,你就没有点别的要嘱咐我嘛?”
辅导员给我发信息,死活要我回学校一趟,师父知道后,连夜催我打包行李下山来。
但这几天我可算了一卦,远行不妙呀。
师父默了默,又叹了一口气,才朝我额头上敲了一下。
“小莩,别想了,有些事,躲不了。”
我撇撇嘴,不置可否。
大巴上。
斜对面的一个小孩“咯咯咯”笑起来。
没上大巴之前,我就注意到那对母子了。
小孩不像小孩,阿妈不像阿妈。
本来我也不想多管闲事,耐不住这小孩实在太吵。
“小朋友,不要一次笑太多声,会折寿的喔。”
我探过身,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
“要你管。”
那妈妈瞥了我一眼,出声的却是那孩子。
他说完又笑了好几声,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变成了一个魁梧的男人。
原来小孩的衣服被他撕裂,尴尬地挂在他身上。
原来是蜉蝣人。
我连忙转过脸。
“小姑娘,与其操心别人,还是想法子先保住自个儿的小命吧。听我一句劝,最近别往水边走。”
那男人搂着女人在我前面下了车,半步没停,只有极低的一声在我耳边响起。
我晃了晃神。
原来是不要往水边去么?
很好,危险总算是具象化了一点。
出门在外靠提醒,学艺不精我郁小莩啊。
2.
食堂人声鼎沸,三两成群。
我端着盘子站在窗口前,排队买我的黄焖鸡。
今天的队伍格外长,听了半天的墙角,我才弄明白,原来传说中的校草,也在这条队里。
“诶,郁小莩怎么回来了,她不是走了没几天吗?”
我耳朵尖,难免捕捉到自己的名字。
闻言也不禁叹了口气。
对啊,师父,既非期中又非期末,你干嘛非要赶我下山呢?
我,郁小莩,及孤山的一名小小弟子,三岁就上山了。
说得正是,命里五个华盖,人世留不住我。
下山第一天,就在食堂见到传说中的校草,我趁机拽着人胳膊左看右看了好一阵。
“同学,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他邪魅一笑。
“同学,现在搭讪都兴直接上手了?”
还搭讪呢,大祸临头了你都不知道。
“你最近,可千万别往水边走。”
我总算逮到一个“病友”,竟然还有点兴奋。
“那位姐没事吧,神神叨叨什么呢。”
季匀身边的朋友对着我的背影发出疑惑。
“大一新生吗?那可是郁小莩,听说两年前学校人工湖的事,就是她解决的。”
身后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我歪歪头,人工湖,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想不起来,我干脆不再纠结,转而想到,刚刚遇见的那人。
季匀最近有不小的劫数,巧了,我也是。
我抿着嘴,盯着手机上,辅导员让我再去瞅瞅人工湖的消息。
“小莩,这湖水一天比一天浑浊,抽水也不管用,我觉得,八成不寻常。”
人工湖,那不就是水边吗?
我有些怵了。
不去行不行?
3.
南科大的这个人工湖占地面积很大,有些年头。
“两年前那时候,湖水也是一天比一天浑浊,更奇异的是,湖里原先只有锦鲤,那时候还出现了从前没有过的品种。”
辅导员走在我旁边提了一嘴,突然笑了一下。
“害,你瞧我这脑子,忘了这事啊,你比我门清儿了。”
我眨了眨眼睛,只能赔笑。
真是奇怪,我怎么会没有什么印象呢……
“老师,可以了,我们别往前面走了。”
眼见还有数十步就要到湖边上了,我连忙拉住辅导员,有些心虚地说。
老师没再说什么,任由我从包里拿出一个罗盘,若干符纸,开始操作。
湖面的颜色眼瞅着就比寻常的人工湖要深一些,我扔了几张符纸进去探查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异常。
这也就奇怪了。
我嘀咕了一句。
刚刚的那些符纸很快就消耗完了,我从包里又拿出来几张高级一点的,往湖边的树上一贴。
“老师,这符见效还要几天,咱们今天先回去吧。”
辅导员点点头,我们往回走去。
路上,一个大高个朝着我们跑过来,是那个叫季匀的校草。
“小莩,别看季同学现在要叫你一声‘学姐’,人家跟你可是同一届的。”
辅导员拍拍他的肩膀,给我介绍道。
“对,之前我生病了,这才耽搁了两年。”
季匀挠了挠头,露出一嘴大白牙。
“学姐,咱们加个微信吧。”
我盯着他的脸,顶着‘色狼’的嫌疑端详了好一会儿。
“小莩,你平时也要多跟同学们交流交流。”
辅导员主动出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这才摸出手机来,扫一扫。
第三天,辅导员给我发消息,说人工湖的情况已经恢复正常,让我不用再担心了。
既然如此,我也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山上。
我本着早跑早保住小命的原则,将‘道士守则’抛之脑后,但在临行前一天晚上,还是鼓起勇气,又往人工湖边跑了一圈。
晚上,不少同学都围着人工湖在跑步。
我的符已经消耗了,随风飘落在地上,我将它们一张张捡起,往校门外走去。
第二天早上,我确实没有赶上高铁,因为昨晚经过篮球场时,我不幸被一个篮球命中了脑袋,被扭送到了市医院。
季匀带着一堆兄弟来给我道歉的时候,我正啃着一个苹果。
“学姐你放心,既然是季哥砸了你,他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大家都在起哄,中间的季匀扣着手,耳朵都悄悄红了。
我摸了摸脑袋,心里琢磨着,怪不得叫我别往水边走。
我得了个轻微脑震荡,被季匀硬是摁着住了一个星期的院,这期间,他往我这儿跑得勤,美其名曰“赔罪”。
我劝不住他,便只好随他去了,结果他还借来了笔记,要补偿我这几天不能去上课的损失。
我看着小桌板上的笔记,沉默了一会儿。
“季匀同学,你实在不必费这个心。而且,我明天出院之后,直接就去车站了,同你说一声。”
季匀讪讪地看着我,手无措地放在手边。
“那你什么时候再回来,我们,还会见面吗?”
第二天一早,我还在睡梦之中,电话就被打爆了。
昨天夜里十二点,南科大人工湖出现一起大一新生坠湖事件,该生被发现时生命体征近乎微弱。
我坐在办公室里,辅导员的电脑上正播放着市电视台的晨间新闻。
“郁同学,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办公室内,辅导员和好几个校领导围着我,三方对峙。
“幸亏没有闹出人命来,不然,我们明年还怎么招生啊!”
招生办老师率先不干了,坐在沙发上生着闷气。
“郁同学,你给个准信,这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你心中有没有数?”
我盯着地,看我的两只草鞋。
“老师们,之前是我大意了,今天晚上,我会再去湖边确认一遍的。”
凌晨一点,湖面一片平静,除了在湖边蹲守着的我,岸边竟然还有一个人。
那个新生坠湖的事情经过我已经查看过,合情合理,可就是关系上这人工湖,所有合理之处,都透着一丝可疑的味道。
我新画了一批符纸,这才往湖边去。
平日里还算热闹的人工湖旁,今日算得上是萧条。
与此同时,一个人缓缓迈着步子,准备往湖里面走。
看身影,还有些像是最近总在我面前晃的季匀。
“喂!大晚上的干什么呢!”
我站在树边,朝着他的方向大喊了几句,企图叫住他。
那人充耳不闻,一个劲儿地朝着湖边走,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做第二个跳湖的学生。
我叹了一口气,心“砰砰”跳了起来,一鼓作气,也朝湖边冲过去。
总算把人给拽住,转过身一看,竟然真的就是季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