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chapter  31

    尽管后来米莉安还是解开了咒语,她的第一节武斗课仍旧不顺利。原因无他,当她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她头顶就飞出去一个学生,如果不是脑袋缩得快,估计她会被带着一起飞出去。

    米莉安回头看着背撞墙壁满脸痛苦的三年级学长,不由咽了口口水,终于有了“她那点本领还是别拿出来秀了”的现实感。

    可她不理解为什么同样的年龄,盖勒特就能挑上擂台跟一个二年级单挑,而且竟然是被他挑赢了!

    怎么会这样呢?

    她亲眼看着那个二年级男生在盖勒特魔杖发出的一道紫光后捂着小臂痛苦出声,魔杖掉落在地。这让附近的武斗课教授克劳斯都扶着眼镜惊讶了一把。周围的人都议论纷纷,那样一道颜色不友善的魔法光束,肯定是黑魔法无疑,可才入学两天的一年级新生,普通魔法都没学,就已经会玩黑魔法了?

    认识两年,米莉安意识到自己还真不太了解对方。盖勒特从哪儿学的黑魔法,她竟一无所知,恐怕爸爸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从书包里抽出一份装订起来的羊皮纸,翻到第二页,然后一边观察一边记录武斗课观摩所得。

    上学后的米莉安从玛蒂尔达那儿学的第一个好习惯就是烂笔头要落在笔记本上。她上学前购置了一大堆羊皮纸,没有笔记本,所以只能把纸订起来——因为约纳斯从来没有把东西记在笔记本上的习惯(这么做的苦果就是他常常要费时间把一叠叠混乱的手稿整理好但过了没多久就因为翻阅而把它们再次弄乱)。但约纳斯好歹是学识丰富的成年人了,偶尔漏掉一两张内容无关大雅,刚开始魔法学习的米莉安却是需要把每一条知识点记下来梳理好的。她很佩服玛蒂尔达——巴茨伯格小姐上学前几乎给每个学科都准备了一个本子,而且她写的笔记又清晰又好看。

    在小船上结识的两个姑娘都不是特别外向的人,亲近者相伴的惯性让她们在开学后的半个月里经常会一起吃饭、一起上课,偶尔两人行会加上双方的舍友——米莉安也就由此认识了和玛蒂尔达一起住的娜塔莉·特拉弗斯。不过娜塔莉家和远在英国的那个特拉弗斯家族划不了等号,她说她家是几百年前就被流放到国外的支系再支系。

    围绕着姓氏这个问题女生们兴致勃勃地展开过一次讨论,主要是对此没什么了解的米莉安很感兴趣。也是在聊天中,她第一次得知原来她印象深刻的莱昂内拉教授不姓莱昂内拉,她已婚,夫姓拉普兰德,之所以不称其为拉普兰德教授,是因为她的丈夫也在学校教书,教黑魔法四选之一的特殊魔法实践课,为作区分,用她的名字来称呼。

    两个宿舍四个人里,米莉安和玛蒂尔达今年都报了特殊魔法实践。

    “谢莱夫特奥港3号码头的隐蔽魔法,就是拉普兰德教授的杰作。”消息灵通的艾米娜迫不及待地说,“我姐姐说他很擅长那种迷惑人心的魔法,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记不住他的相貌。”艾米娜的姐姐也是德姆斯特朗的学生,只不过已经毕业了,姐妹俩都多话,没少和她分享学校里的事。

    “可他为什么不许别人记住他长什么样呢?”米莉安不理解。

    “谁知道,开学典礼上我们也没见过他吧?他一直都是这样深居简出的,我姐姐就这么说。”艾米娜说道。接着她像想到什么,表情一下子神秘起来,“但是有一件非常非常玄乎的事,一直悄悄流传在学生中间,你们想不想听?”

    米莉安的大眼睛一眨,求知的心情都写在脸上了。

    “那是一个关于拉普兰德家族的秘闻。”艾米娜端正坐姿,双手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叠好,让她看上去就像个意大利歌剧里只待一展歌喉的女歌手。

    “很久以前,一名女巫与邪神作交易,换取了强大的魔力和足以蛊惑人心的幻术,因此被巫师们放逐到了极寒之地,性格变得越来越孤僻和阴暗。后来,一对巫师夫妇带着他们的孩子从南方来到北方定居。其中的丈夫英俊潇洒,对待妻子温柔可亲,让被逐的女巫十分妒忌。她使用了那种蛊惑人心的魔法,将丈夫从他的妻子身边带离,甚至将原先他对妻子的爱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妻子无法破解女巫的咒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丈夫忘掉自己和子女,与那个横刀夺爱的人相亲相爱。”

    “她一直到死都无比怨恨带走丈夫的极北女巫,所以给对方的子孙后代下了一个诅咒,说拉普兰德会在从南方来的人手里宣告灭亡。”

    艾米娜看着周围三个女生都屏气凝神起来,便长长吐了一口气,交代了结尾:

    “这是我姐姐告诉我的……拉普兰德家族的起源和传闻。据说格尔达加德家族就是那个被抛弃的妻子的后代,所以这两个家族几百年来一直不对付。”

    “等等,『格尔达加德』……”米莉安刚要惊呼就又刻意压低了声音,“是和我们同年级的罗莎·格尔达加德的那个『格尔达加德』吗?”

    开学不到一个星期就出名的两个人,一个是单挑二年级还赢了的盖勒特·格林德沃,另一个就是那位大小姐脾气。这两个人的狂妄甚至颇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前者还好理解,后者让人忌惮的同时又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那肯定是啊,不然谁敢在开学第一天的第一堂课上就挑衅老师啊!”艾米娜说。

    “这种事……应该只是传闻,不可靠的。”玛蒂尔达摇头,表情一言难尽。

    “如果不可靠的话,怎么会在学生之间流传得那么久呢!”艾米娜反驳,“因为事实就是这样。百年里谁都能看到,格尔达加德越来越兴旺,而拉普兰德家族的子嗣一代比一代少,我姐姐说,现在的卡莫斯·拉普兰德教授已经是最后一个已知姓这个姓氏的人了。”

    “可是莱昂内拉教授不是和他结婚了吗?他们会有孩子的啊。”米莉安问。

    “他们要是能有孩子,肯定早就有了啊!——我姐还在上学的时候,他们俩就已经结婚了,到现在都好多年了!”艾米娜说,“而且你们不知道!莱昂内拉教授有西班牙血统!她不就是个妥帖的南方人吗?想想那个诅咒,'拉普兰德会在从南方来的人手里宣告灭亡',这不就是说……”

    激情上头的艾米娜是没注意到她的同伴神色连同肩背都绷了起来。

    “姑娘们,午饭吃得还习惯吗?”一个含笑的声音在艾米娜身后响起,意大利女孩狠狠地呛住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她咳得脸通红。

    “阿切罗蒂小姐,你还好吧?”今天的莱昂内拉教授一身深红色长袍,发间别了一顶巫师尖帽,几乎裹住了她厚重的发髻。她拍着艾米娜的背,而这不仅没有缓和咳嗽,艾米娜咳得更厉害了。

    “你们谁快给她倒杯水?”

    玛蒂尔达反应最快,拿起艾米娜前面的杯子敲了一下桌面,原本所剩无几的青瓜汁一下子满上,递给了她。

    “中午好,莱昂内拉教授。”米莉安早在艾米娜说莱昂内拉教授有西班牙血统开始就看见她走过来了。她不确定教授有没有听到后面那些话,虽然不是她说的,此时她也是十分心虚。

    “您吃过午饭了吗?”

    “当然,今天的水果羹特别好吃。”莱昂内拉教授回答,“记得照顾好阿切罗蒂小姐。”

    她拍拍艾米娜的肩,从旁边的过道走过去了。

    “下次吃饭我一定要念浮空咒,像别人那样浮到半空中去吃饭。”艾米娜心有余悸,“太吓人了。”

    “我觉得礼堂这样的公共场所,还是不要说教授们的私事了。”玛蒂尔达说,“虽然莱昂内拉教授没有追究。”

    艾米娜扯着头发,一脸恹然。

    ·

    黑暗生物课和特殊魔法实践课不像另外两门黑魔法课程,半个月才上一次,而且占用的是周日时间。周日一大早,因为前一天熬夜赶作业而起不来床的米莉安总算上意识到,把所有课都选上有多么不理智。

    她差一点点就迟到了!

    而教黑暗生物的阿克塞尔·格尔达加德竟然还是她两天前和同学谈论过的那个『格尔达加德』。他也很年轻,可对一群一年级新生的态度称得上是恶劣。如果说变形术课的阿特哈兰德教授截止目前只是放了点狠话威胁一下新生蛋子,格尔达加德教授则是直接让所有人在第一节课写一篇两页的角驼兽习性说明报告。而当学生们茫然地环顾四周问他角驼兽在哪里时,他说他们这群冒失鬼还不配和他养的角驼兽近距离接触。

    于是学生们只好对着课本上的角驼兽图片来一场现实与理想的贴贴——在幽暗的森林里,屁股下是茂盛阴凉的地衣,头顶是摇摇晃晃的沼桦树叶,手边是厚重到翻不动的课本和怎么撸都撸不平的羊皮纸,这个上午可真是美好极了。

    米莉安看了看课表,差点晕过去:上午来了后山森林上黑暗生物,下午得横跨一整栋教学楼去湖底教室上拉普兰德教授的特殊魔法实践,而且因为上午的课要十二点结束,她很有可能错过和玛蒂尔达一起吃饭的时间。

    她垂头丧气地抱着课本和笔记缩在上课场地一角的树下,写着写着就发起了呆。

    突然她觉得腰上痒痒的。

    “你压到我的翅膀了。”身后传来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

    米莉安低下头,看见自己的校服外套下钻出一个拇指大的小人的头。它有着幽银色的短发,皮肤黝黑光滑,耳朵尖尖。

    “你压到我的翅膀了!”还是细声细气地重复,但是多了一分不满。

    “抱歉!”米莉安从看见精灵的震惊中刚刚找回理智,因为不确定是哪里压到,她撑着地站起来,而原本被压到的精灵也终于能摆脱束缚了。

    米莉安在旁边坐下,看着精灵努力振动被压到的右半边翅膀飞起来,但是右边翅膀却像被粘住了一样没有动弹。

    下一秒她看着它银色的眼睛里溢出一颗颗晶莹如豆大的泪珠,米莉安慌张得不得了。

    “你……你别哭啊!”她从衣袋里摸出一条小小的手帕,用手帕的小角给它擦眼泪,结果它哭得更厉害了。

    “呜呜呜呜呜……我不能飞了呜呜呜,阿奇会更嫌弃我的呜呜呜呜呜呜……”精灵压根不听她的话。

    米莉安毫无办法,又怕它的哭声把附近的格尔达加德教授引来,于是伸出拇指和食指抓住精灵,把它塞进了自己包里。

    “你别哭啊……我们……我们商量一下?”这时候的米莉安深恨自己不善言辞。

    她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可以试试的咒语,转过身,举起魔杖对准了精灵的小翅膀。

    “咳咳……额,Ree(恢复活力)!”

    一阵柔光划过,耷拉着的翅膀又振作了起来,精灵的哭声停止了。

    “我又能飞了?”它表情傻乎乎的。

    “你试试呗。”米莉安庆幸着咒语起效,小声道。

    它振了振翅膀,飞到空中做了个翻身。

    “哇!我又能飞了,阿奇不会嫌弃我了。”它本就银闪闪的眼睛更亮了,“谢谢你呀,你人可真好!”

    “是我压到你翅膀的啦,我得对你的翅膀负责嘛。”米莉安把她的书包拖到手边,把手伸进去摸索,“不过你怎么会被压到的呢?精灵不是都喜欢生活在树上的吗?”

    “阿奇说今天要带我去采浆果,让我在树下等他,但是我等了好久都没等到,然后就睡着了。”小精灵挠挠头,“大概后来掉下来的叶子把我遮住了吧。”

    米莉安从包里翻出一颗蓝莓——那本来是她今天的早饭之一,可早晨因为起晚了,水果就没吃掉,她就干脆打包带走了,幸好没被压瘪。

    她把蓝莓放到精灵怀中,认认真真道:“我这里没有浆果,只有蓝莓,算是给你赔罪喽。”

    小精灵抱着蓝莓发愣。

    慢慢地,眼睛里又冒出了一颗又一颗巨大的泪珠。

    “哎呀你怎么又哭了!”米莉安着急。

    “你对我可真好哇呜呜呜……你是除了阿奇以外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人哇……”它抽抽噎噎的,“对……对了,我叫纳可,我宣布你是我的第二个好朋友了呜呜呜呜……”

    米莉安:“可我压了你的翅膀啊!这颗蓝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你不用这么激动的……”

    纳可终于停止哭泣,不过它好像有点缺心眼,压根没把米莉安的话放进心里。

    “得到你的礼物了,我也是有回礼的。”它黑黑的脸上有一点点泛红,“我很穷的,也没有别的东西给你,希望你别嫌弃噢。”

    然后它飞到米莉安脸边上,在她白净的脸侧亲了一口。

    米莉安只觉得像有一片羽毛从脸上擦过,这个触感让她大受震撼。

    纳可亲完她时脸都红到耳朵尖了,抱着蓝莓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干脆钻进了灌木丛里消失不见了。

    米莉安都来不及叫它。

    她后半个上午都处在一种梦境似的恍惚中,一直到下午再次去上课。玛蒂尔达听说她在后山森林遇见精灵,同样也惊讶了很久。只不过她惊讶的地方在于,米莉安竟然能听懂对方说的话——精灵是有自己的语言的。

    “啊?”米莉安也缺心眼一样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问题,“可我就是听得懂……”

    她思索了一会儿:“大概和我妈妈是媚娃有点关系吧,妖精语和精灵语是共通的,我从小就能听懂妖精语的。”

    玛蒂尔达不免感叹她的天分。

    “不过,虽然我不是有意的……你看起来不像半血媚娃。”她说,“我听说只要血脉里沾上一点点媚娃血统都会有那种别人无可抗拒的吸引力,而你妈妈就是媚娃。”

    “我大概就是个例外吧。”米莉安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头发,自嘲。

    下午的特殊魔法实践课既然在湖底,这就意味着学生要沿着一条地道深入、深入再深入。地道很粗陋昏暗,走在里面的学生偶尔还能听见湖水流动的声音,这不免要加剧众人对于“走到一半地道塌了”的担忧。但地道尽头的教室却精美得出人意料,它是一个位于湖底、几乎透明的半圆状空间,内设宽阔,从里面能看到外面的景象。天花板上垂下一盏明亮的枝状吊灯,刚出地道的学生们差点适应不了这样的强光。

    米莉安的目光还未站定就被站在中间的高挑身影吸引住了,整个人都看傻了。

    男子身着银灰色长袍,手放在旁边的讲台上,挺拔而肃穆。银色的长发垂束脑后,棱角分明的五官因此突显出来,睫毛下一双银色的眼睛低垂着。这个动作充满了疏离感——学生先后进入教室,他却没有抬眸,而是静静看着手边的书。

    这大概是她人生里见过最好看的人。

    不是“男人”,单单是指“人”,因为好看到已经跨越了性别。

    甚至于不像活人。

    她第一时间想起了早晨在森林里碰到的精灵纳可。

    那只精灵同样有着银色的头发和眼睛。尽管它满脸呆萌,可精灵这个种族本身的美就是凌厉且无法抗拒的,好比站在中央的拉普兰德教授。她完全可以肯定是他,如果不是因为长着那样一张脸,何必要让学生记不住他的长相?

    玛蒂尔达却是揉了揉眼睛。

    “我看不清。”她喃喃,“确切来说……是记不住。好奇怪,这种感觉好奇怪。”

    “你看不清他的脸吗?”米莉安还以为是出了教室后他们才会忘了拉普兰德教授长什么样,可玛蒂尔达现在就说她看不到……那她自己又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也和你那一半媚娃血脉有关?”

    米莉安正要表示怀疑,忽地感到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她发觉原本在看书的教授正在看她,而她与之对视时,只觉浑身像被一道冷风刮过一样。

    她僵硬地和玛蒂尔达在后排的座位上坐下。

    “这门课没有教材,我将教给你们幻术入门和反幻咒。”

    全部落座后,拉普兰德教授淡淡开口,“这个期末只要你们凭自己的本领从我的迷雾中走出来,就算合格。时间长短决定分数,明白了吗?”

    米莉安发现他竟然不点名就进入了正题。

    “现在我要问一个问题,幻术是什么?一分钟内如果没有人回答,我就接着讲下去。”

    玛蒂尔达心神一动,打开了笔记本。

    米莉安曾经听约纳斯说过一点,但时间久远她记得有点模糊了,加之刚才的小插曲,她不太敢举手,就凑过去看玛蒂尔达的笔记。

    她的笔记本第一页上赫然写着密密麻麻的概念文字。

    “你事先预习了?”

    “艾米娜上次说了那个家族秘闻……我怀疑我们上的课可能和这个有点关系,所以就去图书馆翻了些书。”玛蒂尔达悄声回答。

    “那你举手呀。”

    “我……不知道。”玛蒂尔达犹豫着,“别人也没有举手啊。”

    “别人不举手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可你知道呀!”米莉安鼓励她,“想想你的笔记,它做得那么仔细,就该有用武之地嘛!”

    玛蒂尔达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举起了手。

    “巴茨伯格小姐。”教授竟然知道他们的名字,“请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吧。”

    玛蒂尔达站起来,最后扫了一眼手里的笔记本,有些紧张地说道:

    “『幻术』的名称最早来自北欧如尼文。实际上,它原本在如尼文中的释义是『关于冰雪与树木操纵之术』,经过五世纪的达克希斯特·奥尔维的理解翻译,才得到『幻术』这个名称。”

    “从狭义上来说,『幻术』是借用人心力量延伸出的术法,它调动思绪,使人沉迷在自己脑海中的事物以至癫狂。但从广义上来讲,『幻术』就是一种精神操纵魔法。迷惑人也好、控制人也好、甚至是摄神取念读取别人的思维和记忆,都可以被算作『幻术』。”

    她说到这儿,眼睫毛快速抖动了起来。玛蒂尔达不确定自己这样讲是否正确,以及讲到这儿是不是已经够了,所以她停了下来。

    米莉安在下面给她比了两个大拇指。

    “首先让我们感谢巴茨伯格小姐尽职尽责地把图书馆里的内容照搬了过来。”拉普兰德教授开口了,语气不带批评却也没有赞赏,“你自己是怎么看它的?你对此有什么思考吗?”

    “我……”玛蒂尔达张着嘴,脑子乱了起来。

    她努力去看前方那张脸,试图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已经生气了,可偏偏她什么都看不见。

    教室里一阵冷场。米莉安则是在心中嘀咕,这个教室里连清楚课本概念的人都没几个,他怎么还要问那么多?

    “那么,请坐吧,谢谢你刚才的回答。”教授转过去,一挥手,原本敞亮的教室倏地暗下来,透明的半圆玻璃壁也笼罩上一层深色。

    “等……等一下!”玛蒂尔达身体微微前倾。她深呼吸放平心态,“我确实有想过为什么『关于冰雪与树木操纵之术』和『幻术』有关系。”

    拉普兰德便重新看向她。

    “是天气,对……吗?”她声音很弱,“斯堪的纳维亚以北,9月就会开始降雪,直到第二年6月甚至依旧会有暴风雪。『冰雪』是这个地方的现实,当它来临时一切生命几乎都会覆灭。而『树木』象征理想中的生机,是人通过幻念能达到的地方。”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后,过了一会儿,紧张得有些虚脱的玛蒂尔达听见了缓慢而清脆的掌声。

    “虽然不是完全正确,但也很有见解。”

    拉普兰德教授的声音依旧像冰一样,但也许这冰封的表面下,细水潺潺流淌。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可言语中却终于给予了学生肯定。

    “学习这门课,你们要学会思考大于课本。”他又接着道,“不然一无所成。请坐,巴茨伯格小姐。”

    玛蒂尔达劫后余生地坐下。

    “纠正一点,当冰雪覆盖在这片大地上时,并不是所有生命都会覆灭。”他抬了抬手,变暗的玻璃壁上显出一幅巨大瑰丽的图画。

    画面上金色的太阳挂于高空,无瑕的白雪覆盖大地,深蓝色的湖泊被高大的针叶林包围,仿佛绿色的冠冕托起一块巨大的宝石。

    “有的树木依旧生长,有的动物依旧存活。不是所有物种都能在冰雪中活下去,正如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学会这门魔法。区别在于动物仅仅基于生理的需要,而人会在复杂的心境里迷失。”

    “我诚心地给各位提一个忠告:如果你分不清虚幻和现实,那么就算你能记住魔法的诀窍,你也只是那在雪地里苟延残喘的动物;学会它后,更不要太执着于别人创造给你或你自己所创造的幻境,你会变得疯狂,甚至在疯狂中了结生命。”

    危言耸听般的话语带给一年级学生以无比的沉重,教室里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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