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0

    chapter  40

    “斯泰西!”欧妮佳气喘吁吁地掀开帘子跑进来,“内部消息!一手消息!斯莱特林队用了小菲尼亚斯·布莱克作本场的找球手!他们真的用——”

    格兰芬多的更衣室里的人则跟她面面相觑。

    “啊——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入目一片精壮躯干的欧妮佳面色通红地退出去,把帘子上那个巨大的“男士用”看了一遍又一遍,才无比窘迫地拉开“女士用”的那扇帘子。

    “院队怎么把更衣室的方向换掉了?”欧妮佳将手掌放在发烫的脸颊上,无比懊丧地问。

    “昨天院长办公室刚来的消息,老更衣室要清理衣柜,所以他们用我原来那间。”斯泰西已经把魁地奇运动服穿戴好了,正在绑头发。

    “但是你这里原来不是扫帚间嘛!”欧妮佳不满道,“再进来两个人我们连转身都难了!”

    “不然你让十四个男生来挤这么小一个房间?”斯泰西摊开手,“算了,女生只有我一个,小点就小点了。”

    “这不公平。”欧妮佳想起她刚才偷溜去对面的所见所闻,更加忿忿,“我刚从斯莱特林那边过来,你是没看见茉特尔·克劳奇的待遇:那些狗腿子们又是给她检查扫帚又是拿手帕的,他们怎么不干脆抬着她的扫帚去比赛呢!”

    “随便他们,那是他们的事。”斯泰西倒是无所谓。打魁地奇又不是靠这些的。虽然学期初听说斯莱特林选出了一位克劳奇小姐来担任他们院队新的追球手时确实有点心不平吧——当年她进格兰芬多院队称得上是一波三折,性别和血统都是她的阻碍;轮到斯莱特林内部选择了,因为克劳奇是个大写的纯血,于是他们一反当年对她唱衰的态度,都是支持克劳奇的声音。可见斯莱特林的双标不针对性别,就针对血统呗。

    这是校方的决定,斯泰西无权置喙。而且,比起自己身上的差别待遇或者对面的女追球手,她的关注点在别的事上。今年格兰芬多走了好几个老人,金牌找球手波特、当追球手的伊多斯,甚至是她的老前辈麦什·隆巴顿都毕业了。格兰芬多如今的正赛找球手休斯顿·麦克拉根才四年级,两个替补科伦·拜斯坦和亚西里·考勒瓦尔分别是七年级和二年级,年龄跨度相当大;追球手那边的两个正式队员高文和科尔伯特、以及守门员阿德南已经进入高年级,都没有毕业后去球队谋职的打算,所以各自都有学业压力,他们的替补集中在二年级和三年级。

    青黄不接的格兰芬多让新队长科尔伯特很是焦头烂额,仅拿学年第一场比赛来说,谁来打找球手的位置就是个大难题。因为早在一个月前他们就听说,小菲尼亚斯·布莱克似乎通过了斯莱特林院队的找球手初筛,准备要转位了。这家伙在斯莱特林当了两年守门员,尽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不太适合打这个位置,可就比赛成绩而言,他并不差。

    对于格兰芬多而言,一个全新的对方找球手并不棘手,棘手的是像小菲尼亚斯这样已经在球队混迹两年、还突然用别的身份杀出来个措手不及的。像休斯顿·麦克拉根,他与斯泰西同龄,虽然天赋很好,但他是三年级才进院队的,到现在只打了一年比赛,经验不足,而且性格莽撞;科伦·拜斯坦——如果他真的水平很好也不至于替补到七年级;二年级的考勒瓦尔压根就不用考虑。如果斯莱特林是派布莱克上场,那谁对上那个他们所知又不知的布莱克老二能赢,完全就是一场豪赌。

    科尔伯特曾在公共休息室赌咒伍斯特·伯斯德(斯莱特林继天狼星·布莱克后的新魁地奇队长)绝没有那个狗胆用天狼星的弟弟当找球手,那么欧妮佳带来的最新消息显然要让他失望了。

    “加油!我们的亲亲斯泰西!”欧妮佳拍着胸脯,“我已经让桑茜带着横幅在观众席上候着了,克劳奇有的你也得有——明明你在学校里的人气比她高多了!”

    斯泰西哭笑不得,只能赶紧把这个一遇到魁地奇就兴奋得没头没脑的姑娘一把推出更衣室,表示自己要去候场了。

    十一月,秋高气爽。

    热烈的欢呼伴随着魁地奇选手们飞过全场衣角翩翩的飒飒声,开启了霍格沃茨又一年魁地奇赛季。

    “先生们女士们,安全第一,比赛第二,虽然这是今年第一场比赛……但我想你们都懂的。”温德飞在两队中间的地方。

    两边的找球手则是做出预备姿势。

    斯泰西抬头看了一眼对面。这还是她头一次在赛场上离菲尼尔·布莱克那么近。因为守门员一般在预备姿势时都是直接球门就位的,她作为击球手不进鬼飞球,一般情况下很少靠近对面球门,也就难得跟对方守门员面对面。

    斯泰西有点发愁。今天她的主要任务就是在休斯顿去抓金色飞贼期间尽可能为他排除周围包括对方找球手在内的一切障碍。但就她本人来看,布莱克以前是守门员,还是经常莫名其妙被天狼星整的守门员,体力、耐性、反应速度都相当好,别说休斯顿那个脑子不转弯的,她和休斯顿两人搭档起来对付他可能都悬。

    遑论她现在看到的菲尼尔·布莱克和几个月前相比也很不一样。平时穿着宽大的校服袍自然看不出来,换上比赛服,很明显,那个曾经还被波特嫌弃过“太瘦扛不住球”的家伙现在体格至少比之前健壮了一倍,而且作弊般地长得长手长脚——她怀疑他的身高现在有六英尺了,这该死的男生发育期!

    他二年级的时候就能一扫帚把伊多斯的鬼飞球扑出来几个,现在她担心他抓金色飞贼的时候能一扫帚把休斯顿从七十英尺高空扫下去摔个半身不遂……

    当然也有可能是把试图从中阻拦的她一扫帚从空中扫下去摔个半身不遂……

    然而目前她想不了那么多了。

    因为温德吹哨了。

    高文开了个好头,率先抢下了鬼飞球。金色飞贼一出盒子就没了影儿,休斯顿急急忙忙追着这鬼精灵疑似飞走的方向而去,斯泰西原本应该跟上,但是她躲了一个横空出世的游走球后发现自己的傻队友已经不知道飞去哪儿了。

    她扶额。

    金色飞贼是开场随随便便就能抓到的吗!这时候保存体力仔细观察才是最有利的吧!

    斯泰西只好开启b计划。

    且等休斯飞回来再说吧,嗯……没死就行。他不在,她就要配合自己的其他队员给斯莱特林们找点麻烦,这也是她的任务。

    打定主意四下张望规划起路线的斯泰西正好和略高于她的菲尼尔视线交汇。

    斯泰西懵圈:……看我干嘛?看你的金色飞贼去啊!

    少年错过眼,“唰”地从她右下角飞出去。

    这场比赛前半段格兰芬多占优势,后半段双方开始了体力拉锯战,三小时二十二分钟时,两边分数是120:110,格兰芬多仅领先十分,岌岌可危。

    科尔伯特飞行之余向斯泰西示意想法子给休斯顿帮忙。虽然优势微弱,但如果能趁这个时候抓到金色飞贼结束比赛,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斯泰西这时候已经是累得够呛。她整场比赛一会儿要去打游走球,一会儿又要去跟间歇性抽风般飞回场内的休斯顿,有时候甚至会和扎吉尼在飞行路线上重合。她觉得自己没在自己人身上撞翻已经是梅林保佑了……

    斯泰西现在不想去埋怨科尔伯特在战术安排上的错漏之处。她很清楚他为了这场比赛他付出了很大努力,但格兰芬多现存的问题不是他靠一个月的训练能解决的。她现在只想快点结束比赛。大约两小时多,她被自己击出去但因角度不对而弹回的游走球打中了小腿,那种痛感随着时间流逝愈发明显。专业球员能带伤心无旁骛地比赛,可是状态总归是受到影响的。

    然后她开始升空,从四十英尺逐渐加高度,一分钟后她就钻进了七十英尺的云层里。云是灰色的,接着天边的晚霞,大概今晚要下雨了。

    在一片凝固了一般的死寂中,她敏锐地捕捉到了“簌”的一声——

    一个金色的影子在她眼前快速晃过,接着一红一绿两个身影风驰电掣般地朝她这个方向冲来!

    斯泰西赶紧下降躲避两个找球手,然后提速跟上去。

    他们俩的速度不分上下,但菲尼尔比休斯顿略快半个身位,金色飞贼像个调皮的孩子,始终以更快的速度在前方吊着两名球手。

    休斯顿展现出了在训练时从未有过的耐心,尽管旁边的人比他离金色飞贼更近,他也没有急着加速,而是死死咬着菲尼尔的速度。

    但是通过他屡次抬起向前挣扎的右手,斯泰西判断他快要被磨到那个耐心的尽头了。找球手未必完全清楚现在场上的比分,但每多耽搁一会儿,想到自己的队伍可能已经被反超,在这种只有两个人竞争的无声环境下无疑是身心酷刑。

    斯泰西将速度提到了最大,并在空中飞出一个弧线,从两个找球手下方的位置超至其前方,身体一歪,偏向左边菲尼尔的方向!

    斯莱特林找球手立刻闪躲,偏离了原先追逐金色飞贼的轨道。

    休斯顿就此领先。

    然而变故突生!

    原本直线飞行的金色飞贼改变飞行轨迹开始下降,而加速后的休斯顿只差一英寸就可以抓到它,却看着它眼睁睁地从自己指尖溜走。

    相反躲避后的菲尼尔·布莱克迅速反应过来,随着下降的金色飞贼俯冲。

    斯泰西也很快反应过来,紧跟其后俯冲!

    三个身影先后向下飞行,不一会儿就又出现在了场上观众们的视野中。

    斯泰西心道不好。

    场外没有抓到金色飞贼的话,场内只会更困难。因为场地受限,情况也复杂,加速不到位会造成球员甚至是观众的伤害,所以一般来说,魁地奇默认的规则是不要在场内大幅度抓金色飞贼。

    当然大多数时候——或者说任何一个金牌找球手而言,冒险才是夺球王道。

    金色飞贼窜向观众席的时候,斯泰西立刻退出了原来的轨迹,把追逐位和最大的空间留出来让给休斯顿。但几个弧线一转,休斯顿已经远远落后于菲尼亚斯。两个人的竞争进入白热化阶段。

    斯泰西被两个斯莱特林缠住了。他们那个击球手爸游走球打向她,被她一扫帚抡回去,这时候又有一个鬼飞球朝着她的脑袋飞过来,她低下头惊险躲避。

    鬼飞球被另一个斯莱特林球员接住抛向了格兰芬多球门,阿德南没有防守住,露出懊丧的神色。

    斯泰西余光瞥了一眼那个丢球的人。

    茉特尔·克劳奇。

    是个好球。

    但比分拉平了。

    只抽出了这一瞬的思绪,她的大脑就又开始飞速旋转。怎么破局?怎么破局?休斯顿被甩出去太多了,除非菲尼尔·布莱克减速。

    而这时斯莱特林又开始把游走球往她这里抡,仿佛就是担心她在他们马上将要胜利时动什么手脚。她又气又恼,使出了比平时还要大的力气一棒子将游走球朝找球手们飞行轨迹的前方击去。

    刚一做完她就后悔了。因为她意识到这不是一个足够理智的决定,直接打到飞行轨迹上,会有击伤己方找球手的可能性。如果因为她误伤休斯顿导致格兰芬多失败,她无法原谅自己。

    管不了那么多的斯泰西又做出了一个决定,立刻将飞行速度提到她在场内能达到的最大同样往金色飞贼的方向冲。唯一能做的补救措施就是让游走球的速度快到正好打在飞在前面的菲尼尔·布莱克身上,还要避免一旦菲尼尔被击中、骤降的速度导致后面的休斯顿撞上去。

    于是当游走球在离金色飞贼约十英尺远速度减慢且疑似要变轨道时,斯泰西就又追着它抡了一棍子!

    这一下,她觉得自己的手都麻了!

    游走球如她估算的那样砸中了高速飞行躲闪不及的菲尼尔·布莱克的左臂。他半个身子挂在扫帚上,在空中岌岌可危地晃了晃,却仍然咬着牙把方向稳回来,但斯泰西哪会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半路横截抱住他的腰,利用惯性将他撞出了原轨迹,两人一起摔向旁边的观众席高台柱子。

    斯泰西那之前就被击中过的小腿在柱子上剐蹭了一下,痛得她嘤咛一声。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都已经摔成这样了,菲尼尔·布莱克竟然还挣扎着要飞回去。

    她觉得他的伤不比她的轻多少,毕竟撞柱子的时候是他的背先垫底的。

    斯泰西忍着痛拼命拉他,誰曾想这时候那游走球又撞了过来,两人这次是一起滚下了扫帚。

    ·

    斯泰西醒来的时候一群人围在她周围。

    “赛茜!你吓死我了!你还好吗?这是几?!”桑茜的声音和脸在斯泰西迷迷糊糊的视线里显得忽远忽近。

    她比的那根指头看得斯泰西无语又头痛。

    “二……二十?”

    女孩尖叫起来。

    “完蛋了完蛋了呜呜呜,赛茜傻了!啊啊啊啊——”

    “她伤在腿上,小姐,不是脑子!”伦纳德大声驳斥她。

    “赛茜,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疼吗?”

    阿不思温和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斯泰西这才意识到自己左腿上隐约的疼痛感。

    视线清晰起来。

    “阿不思……”她张了张嘴,声音有点艰涩。

    她只记得自己摔下去的时候腿痛得厉害,大概是痛晕过去了。打了两年魁地奇这是斯泰西头一次受伤严重到要昏迷的地步,这是一种奇怪的体会,就好比昏迷的时候她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是昏迷的,而在她醒过来之前,她眼前像是走马观花一样闪现出一大堆场景片段。球场上的每个动作都被放大重复,她似乎连菲尼尔·布莱克那看到她撞过来时的惊愕表情都一览眼底,但实际上当时在球场上,她哪里看清他的表情了?

    “你的左腿骨折了,辛罗普夫人在你醒来前不久刚给你敷过药。我上个星期倒是研究过一种叫愈骨灵的魔药,但还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我今天晚上回去再熬一份,明天带给你试试。”三言两语说完斯泰西的情况后,阿不思仔细交代了她昏迷之后的事,“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分数打平了,但休斯顿抓到了金色飞贼。本来斯莱特林那边要控诉你违规攻击他们的找球手,但你是在游走球撞击布莱克后才将他扑出去的,温德教授和附近的赫奇帕奇学生也证实你的手碰到他时他超过三分之二的身体都在扫帚杆下方,属于非比赛干扰,所以不记违规。”

    斯泰西长呼一口气。

    今天她去截菲尼尔前也有这方面的担忧,所以她就先把游走球砸了过去。但那毕竟是擦边行为,她也没什么底。阿不思的话让她大大安下了心。

    “你要喝水吗?”桑茜问她,“或者吃点什么……伊森送来了一个点心盒,很好吃的。”

    伦纳德在旁边冷哼一声:“格兰芬多的人受伤要他一个赫奇帕奇献什么殷勤?”

    桑茜鼓起腮帮:“我也没见你想到给斯泰西带点心啊!你和阿不思都没有,你们这些粗神经的家伙。”

    阿不思歉意地笑笑,看向斯泰西,沐恩则是跳了脚和桑茜争辩起来。

    “可别透露给我家里人说我这次受了伤。”斯泰西说,“我寒假回去的时候肯定是个完完好好的人,既然到时候会好也没必要让他们现在白担心一场。”

    “那你就小心一点,这次我是真的吓到了。”阿不思用手贴了贴她的额头,“刚才阿不福思也来过,但他今天晚上有自习课,我让他先走了。除此之外你们队里其他人也来看过你,因为他们都是男生感觉不太方便,所以待了一会儿也离开了。科尔伯特送来了一束花,他非常欣赏你今天的表现。”

    斯泰西被他扶起来靠在枕头上,看见自己的腿被吊起来固定住了。然后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好大一束百合花,而且还有一个写了巨大“Wish Better”文字的纸条卡在那已经有点焉了的花瓣里。

    说实话,这字好丑……

    “谢谢你,阿不思。”她不好意思道,“我会注意的。”

    也正是因为坐起来,她意识到医疗翼里原来不止她一个人待在病床上——她左边那个病床上躺着的不就是小菲尼亚斯·布莱克吗?

    他没有不省人事,也可能是比她更早醒过来,现在靠着枕头和她一样坐着,但是一只手上打着绷带。区别在于他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自己在对着床头灯往羊皮纸上写不知道什么东西,神色明暗不定,一脸烦躁。

    斯泰西坐起来时,他似乎侧过头看了一下她,然后又别过去。

    她刚才跟阿不思他们的聊天说话声音是不是太大了点?斯泰西尴尬起来。

    比赛归比赛,比赛时斯泰西把他撞下去时虽然有点卑鄙,但是身处两个阵地,她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现在大家都在医疗翼,想起今天好歹是菲尼尔·布莱克转职找球手的第一场比赛,差一点点就能抓到金色飞贼了结果被她搅和了……

    “赛茜醒了吗?”欧妮佳推开医疗翼大门,还没看见斯泰西就大声问道。

    “醒了!脑子正常,还要吃赫奇帕奇的点心!”伦纳德阴阳怪气着,被阿不思瞪了一眼。

    “醒了就好,你今天可真是担心死我了。”欧妮佳挤进来,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斯泰西,“刚才辛罗普夫人说你这两天最好留在医疗翼,我帮你把干净衣服带过来了。别告诉我你准备穿着那身沾满泥沙的秋衣睡一晚上?”

    斯泰西当然摇头。

    欧妮佳便开始赶旁边的男生:“好啦!女士换衣,都给我出去!出去!”

    扫视一圈又发现隔壁病床上的菲尼尔,脱口而出:“他怎么还没走?他又没有摔断腿!”

    她声音不是很高,但也成功让年轻的布莱克黑了脸。

    “欧妮佳,你不在的时候辛罗普夫人过来说布莱克晚上要换一次药,他暂时得留在这儿……”桑茜拉着她悄悄道。

    欧妮佳一噎,为了缓解尴尬她撂下急急忙忙推着阿不思他们出房间,重重地把门合上,回来就拉下了病床旁边的床帘,遮得严严实实。

    “非礼勿视。我想你一定是位绅士。”她客气地叮嘱对床,然后躲进了床帘后。

    “你没必要这样夸张。”斯泰西小声说,“换个衣服而已,弄得好像遍地都是流氓……”

    桑茜笑了,被欧妮佳一瞥赶紧把笑憋回去,同时乖巧地伸出手帮斯泰西脱衣服。

    “我知道沐恩和邓布利多不是,但是他们俩不是你就不能觉得世界上没有流氓。”欧妮佳故作凶狠地说,“我也没一定要指菲尼尔·布莱克……可是斯莱特林的确没几个好的……反正你一定不会想知道那些事。手再抬一下!”

    衣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阵,终于停歇了。

    “我和桑茜晚上留一个下来陪你吧?”

    “不用,医疗翼的环境又不舒服。”斯泰西拒绝了,“你明天早晨还有魔药特训课,桑茜又得约会,我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们?有事我会找辛罗普夫人。”

    “那你别睡太死了。”欧妮佳叮嘱道。

    斯泰西对她无所不在的关心已经哭笑不得:“我知道了。”

    然后两个女孩就走了。

    斯泰西将床帘拉开半边。

    菲尼尔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背对着斯泰西的方向。

    接着昏黄的烛光,斯泰西注意到他没有换过衣服。确切来说,他只是脱掉了比较脏的外套,身上的衬衫又薄又皱,脊背上的肌肉弧线格外清晰。

    她下意识咳嗽起来,然后把目光挪开,对着少年的背影道:“欧妮佳,我是说史密斯小姐,她是出于好心,我们都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另外……今天的比赛,我觉得你飞得特别好,你是个很优秀的找球手。但我当时必须为了——”

    “有多好?”他冷不丁问。

    “啊?”斯泰西愣了下,反应过来他大概问的是“飞得如何”。愣神的这会儿功夫,她都没注意到这个问题其实有点过于亲昵了。

    “比……”她甚至还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同样是找球手竞争,休斯顿在菲尼尔面前的竞争力确实差了一点,但休斯顿是格兰芬多的队员,她怎么能当着对方的面承认自家队伍的人比对方差。

    “你比你哥哥好。”她真诚、且口吻颇为斩钉截铁地说。

    她没有注意到菲尼尔整个人都绷住了。

    他好一会儿既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以至于斯泰西以为自己说得不让人满意。但她不确定对方是因为自己夸高了不满意,还是夸低了不满意。

    她有点懊悔:都怪这嘴太快了!

    “其实我的意思是说,”斯泰西又补充道,“就算不比较,外行内行都能看得出你的飞行水平。比赛的胜负不是唯一衡量能力的标准……”

    她说着说着又觉得不对劲。这听上去怎么像在安慰人?

    不对……她为什么要安慰人?对面是个今天刚在赛场上对击过的斯莱特林!虽然从来没有人说过不能安慰对手,但是这也太奇怪了吧!

    “听着,我不是要安慰你。”她继续补充,“我就是要告诉你,你飞得很好,但我们是对手,所以就算我把你从扫帚上推下去了,而温德教授又判定这不违规,那么我的行为就没有错。让你错失胜利还受了伤,我对你有点愧疚,可我伤得比你还重,我们俩扯平了!”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但这就对了嘛!

    本来她就是要这么说的!

    至于为什么她本来的意思没表达清楚就被岔出去了,斯泰西终于发现菲尼尔·布莱克那个“有多好”的反问才是罪祸源头。

    ……斯泰西不得不沉默了。

    她说不上来对这个问题的感受,也很难判定问出这句话的布莱克心里在想什么。

    而少年终于动了。

    他翻身转过来,一双灰眸映着微微的烛火,倒显得没那么刻薄。

    “输了就是我技不如人,至少这场是。”他慢吞吞地说,“就算证明我比天狼星好(他微妙地顿了顿),那也证明不了休斯顿能和波特并肩相称。”

    他说的是实话,虽然拗口,可斯泰西没法反驳他。

    “休斯顿会越来越好的。”她说,“他要是不好就不会成为我们的找球手。”

    “为什么你还在打击球手的位置?”菲尼尔又道,“难道你的队伍里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一个击球手没必要拥有那样的速度——我说是可以追上对面找球手的速度?”

    换言之都能跟对方找球手拼速度了,为什么不做找球手?有这做干扰的功夫,为什么不直接抓金色飞贼,还要给人开道?

    斯泰西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菲尼尔·布莱克偏偏要揪住这一点逼问下去:

    “这次格兰芬多赢了那一百五十分,那到底是谁抓到了金色飞贼呢?没有你,休斯顿能做到吗?我当时已经把他甩出去快一个身位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想?是为自己最后的胜利沾沾自喜,还是为中途靠了别人自尊心受损?而且就算他的心态四平八稳,学校里的评论会怎么说?学生们对于'休斯顿要靠女人'这个说辞的兴趣大,还是对'考蒙诺小姐的飞行快过找球手'的兴趣更大?”

    “你想表达什么呢?布莱克先生?”斯泰西静静地看着他,语气慢慢趋于冷淡。

    “你认为格兰芬多是一个什么样的队伍?内斗、斤斤计较、沽名钓誉、大男子主义盛行?我承认,每个人身上都会有那么一些性格缺陷,但是我们最终的目标是让整个团队获得胜利,这是格兰芬多打魁地奇的意义。我们不是为了某个人而取得荣誉,而是为了整个格兰芬多。我做击球手就很好,我们大家都觉得很好,只要我们每个人都能实现自己心中的价值,为什么要被那些风言风语影响?”

    “如果你是出于关心我的目的,觉得我的队友们会因为我在这场比赛上出尽风头而嫉恨我,我谢谢你的关心(她的神情又多了一分嘲讽),但这大可不必。大约你会觉得有些刺耳,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思维不一样,刻意去树立一个攻讦打击的目标这种事,我的队友们做不出来。学校里有一些言论,是关于我的,很低俗,低俗到我的朋友听了都气得跳脚。她不想我知道,但我哪会不知道?布莱克先生,你觉得那些言论集中散布的地方是哪儿?”

    她拔高了最后一个问题的音调,空旷的医疗翼房间内回荡着她的声音。

    尖细,愤怒。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不该挑拨我们队内的感情。”

    菲尼尔·布莱克舔了舔下唇。

    他的脸色是灯火橙光都照不暖的惨白。他抬起眸,眨了下眼,又眨了一下。

    “我没有要挑拨。”他最后低下头,有气无力,“你不愿意用恶意去揣度你的队友,所以就能揣度我?”

    “是你先在用一种很坏的方式揣度别人。”如果不是脚不能动,斯泰西必定是要恨铁不成钢地凑过去跟对方面对面的,“而这种方式不是我喜欢的。”

    “看起来你是不会相信我是真的在考虑你的处境了。”菲尼尔说,“你的方式也很坏,比我好不了多少。别用那种指责式的口吻对我说话。”

    他没法走,所以又背过身去。斯泰西心中不高兴,干脆也躺下背过身去。

    嘶嘶嘶,压到腿了,痛!

    斯泰西面目扭曲了一下,忍着腿上的疼痛重新翻过来,仰面朝天。

    医疗翼的天花板灰蒙蒙的,而且特别高,以至于房间里显得格外空洞。

    暗沉的环境和生理疼痛带来了副作用,她有点委屈。

    斯泰西干脆自暴自弃道:“喂,布莱克,我就搞不懂,我明明是好心——我明明都夸你好了,你不仅不领情还反过来刺我,我跟你是有什么仇啊?”

    对方不回复她,她又说:“你别不说话!之前要么是不说话,要么就是调头走人,我告诉你,你这是逃避!你如果是单纯不想理我,我无话可说,但我觉得你也不是不想理我啊?”

    菲尼尔·布莱克依旧不动,跟块木头似地。

    “行,我明白了,你是不想理我。”斯泰西简直要被气笑了,“那么我就不必非得跟你套近乎了。你做你的找球手,我打我的游走球,我祝我们以后只见赛场不见医疗翼,可以了吧?”

    她又躺下了,对着天花板发呆。有这功夫她不如构思一下明早桑茜会给她带什么早饭、变形术课的论文怎么下笔,还有这次要休养多久才能回去训练。斯泰西·考蒙诺的生活里有太多事情等着她,比起去揣摩一个阴晴不定的斯莱特林在想什么,赶紧睡觉养好精神才是最重要的。

    但她之前下了赛场一直昏迷,醒来前就已经睡了很久了,实在不怎么困。

    何况腿疼还时不时地折磨一下她。

    辛罗普夫人是真的不擅长治非魔法类的外伤啊。她想起当年一个圣诞假期都在悲催养伤的西斯克……

    “布莱克先生。”睡不着的斯泰西又开始说话,这次她已经不在乎对方给不给自己回应了,仅仅是把这当成一种打发时间的方式而已。

    “我记得你从一年级到现在也大伤小伤不断,去年——还是前年?我听人说你是连肋骨都摔断了一根,照理来说这样的伤都能断送一个球员的生涯了,可你还活蹦乱跳的;之前也有一次,你在人都走光的球场上从扫帚上摔下去的那次,我以为你得半身不遂了,结果最后你也好好的。你身边是有什么医术高超的隐世高人吗?换了一个人来,还真没法好好活到现在。”

    “你咒我?”他咬牙切齿地吐露了几个词。

    “啊呀,你怎么说话了?”斯泰西促狭道,“你还不如不说。你一开始说话就又要阴阳怪气,我不想听,你还是别说话好。”

    “……”

    菲尼尔忍了又忍,但终于还是忍不住,翻过身,朝着斯泰西的方向说道:“你让我说话我就说话,不让我说话我就不说话,凭什么?你这是得寸进尺!”

    斯泰西张开手臂躺在床上,面对着天花板,假装没听到他的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占了上风,感觉一下子又好了起来,明亮的眼睛悄悄弯成一道弧线,像一轮焦糖色的弦月。

    菲尼尔从旁边看到的就是少女光影明灭下的侧脸。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扬起的嘴角上,他感到一阵心慌。

    几个月前的盛夏,他站在蜂蜜公爵的货架前捞住她的腰时,似乎也有这样一瞬间的心慌。

    少年的眼睫快速闪了一下。

    他对自己身上的失衡情绪感到无比难堪,以至于恨不得现在直接站起来冲出医疗翼。

    其实他是可以离开的,就算后半夜辛罗普夫人要来换药,他是众所周知的刺头,不在就不在,她又能拿他怎么办?然而想是这么想,身下这张小小的病床像是伸出了无数只看不见的触手,把他牢牢绑在了这儿。

    “算了,刚才我的确是情绪上头,恶意揣测了你,对不起。”斯泰西抿了笑,歪过头,与菲尼尔对视,“其实你就只是出于好意想提醒我,是吗?承认你的内在不是个坏蛋这件事又不难,没必要非得用冷言冷语把人气跑了。你今天运气好,我腿骨折了,跑不了。”

    菲尼尔……菲尼尔张着嘴,几欲出声,却只是嘴唇翕动了两下,艰难得很。

    他想坐起来,挣扎了两下还是躺在原位。

    “别以为你看透我了。”他小声说,“你又不是第一个对我这么说的人。”

    “哦。”斯泰西敷衍应了声。她又不在乎什么第一个第二个。她只是经由今天的事,感觉——换个角度来看,菲尼尔·布莱克是个挺可爱的大别扭怪。

    比绝大多数斯莱特林都要好一点……比他爸那个两面三刀的更是好多了……

    她抬眸的时候,发觉少年的脸竟涨得通红。

    然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自言自语着把刚才心里想的话给说出来了!

    斯泰西不可避免地窘了一下,但很快镇定自如:“我说的是事实,你要否认?”

    夸他的话他要是否认,那她今天就算是下床会骨裂都要蹦下去给他一拳!

    “我……”他左眼下连着那颗泪痣都好像被染了红。烛光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暗,他脸上的颜色晕出一种梦境水雾似的迷蒙。

    斯泰西看了他好几眼。

    盯得自己的脸都有点烫了。

    在从心里对这家伙的看法转变后,那张脸一下子就更顺眼了。

    慢着,她为什么要用“更”?

    斯泰西的思维开始打结:所以这四年来她一直都没改变过菲尼尔·布莱克这张脸很好看的观点吗?她知道自己有点颜控但没想到会颜控到这个份上吧……

    然后她发觉对方的脸色从一种肉眼可见的不知所措变成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和……羞愤?嗯?这词是这么用的吗?是她看错了还是什么……不对……

    她的嘴怎么又把刚才想的东西说出来了?!

    ……她知道了!是辛罗普夫人的药!

    伤药里肯定加了那种麻痹神经的成分!

    斯泰西欲哭无泪。

    辛罗普夫人,我毕业前能不能见到您回归圣芒戈去祸害别人啊?

    她只能心如死灰地看向菲尼尔。

    现在什么都不能想。

    想了就会嘴巴控制不住。

    她那已经有点不太清明的脑子让她又做出了一个判断。

    斯泰西·考蒙诺干了一件后来她一直很后悔的事。

    她两手把嘴捂住,然后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像只鹌鹑一样躲了起来。

    斯泰西不记得后来怎么样了,因为没过多久,她自以为已经在昏迷期间睡饱了的大脑就又开始休眠。

    ·

    菲尼尔一直僵坐在他的病床上,连时间过去了多久都察觉不到。直到霍格沃茨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他才发觉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傻。

    夜晚很凉,他脸上的臊意却始终退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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