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奚让与雾怀昭一路同行，马不停蹄，手上亦不停息地打着两侧的小妖。

    雾怀昭持剑斩妖，剑身与妖物碰撞，叮呤当啷地作响，她有些心急，便刺得更用力，结果“呲”地一声，剑身竟裂出一个痕来。

    二人跳到一处洞口，雾怀昭奋力打下最后一个妖怪，见其滚落“崖底”，跌在更深的坑底化为灰烬。

    她脸色难看，盯着那把木剑，那剑“咔嚓”一声，竟直接从中间断裂，剑尖掉落在她脚边。

    手中的半截木剑俨然成了废物，连戳人都做不到。

    她慌慌张张，连忙回头去摸褚奚让的腰身，寻找他往常绑在身上的长剑，却摸了个空。

    他无端被她摸了腰，神色突然紧张，腰身紧绷，脸色亦慌乱地生出红晕。

    “……”

    “你的剑呢？”雾怀昭质问道。

    褚奚让神色躲闪，心虚道：“当了。”

    雾怀昭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气昏过去，硬是瞠目结舌地盯着他半晌，才回过神，结结巴巴道：“你，你当了做什么！哎呦，你知不知道那剑我往里注了灵力？现下斩妖该有多容易……”

    “当日怕你不高兴，就把剑抵偿，买了一个琉璃灯，与你最喜欢的那种无异。我说拿了钱便赎，结果那老头拿了剑跑路了。”他正正经经回答道。

    “……”得知是为了买灯哄她开心，她便更无语了。一个破灯，能值几个钱，哪有剑重要？

    难怪他这一路只用一些简单的招数，却没有用剑。

    雾怀昭觉得头疼，她在这里又没仙力，剑也断了，这还斩什么妖？

    只当她烦恼之际，褚奚让不知怎么，突然与她道：“抓紧我。”

    “啊？”

    她呆滞片刻，便如他所言，乖乖抓住他的腰，整个人好似环抱着他。

    ……

    下一瞬，少年便如鹰一般骤然飞了出去，雾怀昭吓了一跳，紧闭双眼，不敢出声。褚奚让用了御气，直直飞到对面的石台上。

    落在地面上，雾怀昭有了安全感，这才睁开眼。

    回头看，发觉他们原先站的地方已然涌出一大批妖怪。雾怀昭被折磨得几近崩溃，“这怎么还有啊？到底有完没完。”

    褚奚让已经怀疑这就是个大妖用法力设置的妖窟，可以源源不断地冒出新的小妖。而这些小妖并无生气，只是一股脑地冲着他们攻击，被打死了便化作灰烬。

    真好似戏弄人一般。

    他随手折断一截木枝，上面如荆棘般还长了刺。他目不转睛，以木枝作剑与妖搏斗，像方才那般引诀，太慢了。

    雾怀昭觉得这一幕格外熟悉，曾经一起陷进幻境，他便是这般只用木枝与大妖搏斗。

    褚奚让一手缚住雾怀昭，一手以木枝斩妖。跑至尽头，前方无路，他竟一跃而起，抓住石窟中的藤条，荡秋千般地连带着雾怀昭甩了过去。

    因动作太快，雾怀昭半晌缓不过劲，头晕目眩，一个腿软，跪在地上以手撑着地，觉得四周如转盘一般动了起来。

    “没事吧？”褚奚让低下身子，问道。

    对方摇摇头，身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平复心情，忽而道：“我觉得此遭有些蹊跷，鬼城的地面怎么这么脆，一踩就掉下来了？对了，你又是为何……”

    你又是为何下来的？

    她突然想起他之前跟凌玉絮说的理由，刚想闭嘴，却忽然听见他道：“我也是在地面上行走，不知踩中什么，突然掉了下来的。不过我知晓鬼城地下有许多孔洞，也有出口，便在我掉下来的地方标记了一下。”

    他顿了顿，大言不惭道：“原先我跟他说的……是唬他的。”

    他也懒得跟个小男孩多说，便随口胡诌了句。

    雾怀昭的神色已经大惊，骇然地说不出话来，她虽莽撞，在紧急关头却也脑子转的过来。“你说这不是……”

    她疑神疑鬼地环顾了一遍四周，方捂上嘴，小声道：“这不是有人从中作梗吗？我们两个都是同样的方式掉落此处，况且此处古怪异常，我们所看见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还不知别处有什么东西呢。没准这里是哪个大妖的窝，专门将我们引来，然后……”

    二人刚脸色大变，此刻便有一道暗箭刺来，尖利非常。褚奚让立即一扭身子，挡住那刺来的东西。

    此物原本是要朝雾怀昭的头后击来，他这么一挡，刚好刺在肩膀上。

    雾怀昭杏眸瞪大，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那刺在他肩膀上的“箭”，那是形如什么妖物身上的长刺一般的东西，从后袭来，扎在他身上，丝丝缕缕的鲜血往外涌出，很快浸湿了衣裳。

    此物很尖锐，却没有伤及他的要害，只是疼痛非常，褚奚让亦惊愕失色，低首看向那伤口处。

    “阿，阿让……”她双唇哆哆嗦嗦，“你要紧吗？会不会很痛？”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诡异妖窟的危险，也并非与他们开玩笑。

    原先的那些小妖都只是个开场，从现在开始，这地洞的恐怖模样才真正显现。

    从一处隐蔽毒丛中，屡屡射出怪刺，二人立即拔腿便跑。

    雾怀昭终于见识到鬼域的恐怖。现在鬼城的地面上恐怕早已是一片废墟，毕竟地下已然变成这副模样了。

    另外两人还不知是何情况。

    雾怀昭紧急之中，从身上掏出原先存留的皱皱巴巴的联络符，二指迅速捻诀，给另外的两人传讯。

    而现在，另一边的情形也不容乐观。

    沈观行带着瑟缩的师弟，一手持剑利落地斩落妖物，一路颠簸，光怪陆离，凌玉絮已经被吓破了胆。

    石壁中也冒出许多小怪物来，长着四只脚，在地上爬着向二人涌来。凌玉絮发觉这很像曾经活着时在人间见过的蜘蛛，恐惧更升几分。

    他亦颤抖着双手，紧紧握着剑乱刺着涌向他的怪物。

    眼见着有一体型偏大些的怪物跳起来，扑向沈观行的身后，他正专心斩落妖物，并未察觉。凌玉絮心里一紧，喊道：“师兄！”

    而后提剑跑去疯狂地挥剑，还闭着眼睛不敢看，“啊啊啊！我砍死你！快滚开——”

    他还闭着眼胡乱劈砍着，身子都僵住了，沈观行诧异地抚上师弟臂膀，“好了。”

    “睁开眼睛看看，这妖怪都被你劈成什么了。”

    凌玉絮这才敢睁眼，看到的是在他剑下被削成一块块的妖物，此时根本看不出来原先模样，如泥泞一般，有些还粘在了他剑上，又渐渐化为灰烬。

    凌玉絮还有些哆嗦，被师兄扶住肩膀，他有些激动，以至于渐渐露出笑容来。

    原来他也不是完全废物，至少还有一些用处。

    沈观行道：“我知道在凡间时师弟的修为还不精，因而到了鬼界，修炼也格外费劲。能够达到此般效果已是不错，莫要妄自菲薄了。”

    凌玉絮眼睛眨了眨，不由得有些湿润。

    其实师兄跟师姐都没有怪他拖后腿。

    师兄看了眼外围，提剑走去，提醒道：“快走吧，不要耽误了路程，小心一会又有妖物追来。”

    “好。”他很快也跟上师兄步伐。

    沈观行过了许久，才发觉袖中有东西在动，用手抽出来，看到原来是联络符。

    可他的联络符先前在地面上沾了水，恐怕已经不能用了。

    “阿絮，快看看你的联络符，有没有什么消息？”

    大概率是昭昭他们发来的传讯。

    凌玉絮如他所言找出联络符，抽出来一看，有点摸不着头脑：“倒是有，师姐方才问我们何时归来，我已经回过她了，说目前情况很复杂，一下来便找不到出口了，让他们千万别轻举妄动。可其他的……便没有了。”

    坏了。

    沈观行表情不由得有些惊住。

    因这联络符有个限制，它能够接收到同界的传讯，却不能看到外界的人发来的传讯。因而这符纸嗡鸣，却什么也不显示。

    短时间内，他们绝不可能逃出鬼界。

    那么也只有一个可能，便是他们已经身处幻境，脱离了真正的鬼域，所以联络符受了屏蔽。

    能够制造幻境的，只会是法力格外高强之大妖。而他如今觉得诡异，更好似有人刻意为之。

    他从未想到过，这其实是个局。

    所以他们也并非无缘无故跌落地底，而是其中的一环。

    沈观行愈发觉得惊骇，脊背发凉。见师兄僵在原地，凌玉絮也不由得有些害怕，瑟瑟问道：“师，师兄，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我们还有机会活着出去吗？啊不，是’不灰飞烟灭‘地出去。”

    沈观行缓缓看向凌玉絮，冷静道：“你觉得，‘做局之人’是针对我们，还是他们？”

    “什么做局……”凌玉絮神色愈发紧张，想了一想，忽然开窍道：“我觉得，好似受针对的是昭昭他们，毕竟我们走了这么远，妖物越来越少，并不像冲我们而来。”

    那就对了。

    这就是冲他们而来。

    沈观行立即想到了那个来路不明的少年，他好像真的有些古怪。莫非那“做局人”就是冲他而来？

    知道他奇怪，但是沈观行能看得出来，他对雾怀昭的情谊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