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束身以爱 > 医庐(二)

医庐(二)

    入夜,屋子里的炭盆烘的我口干舌燥,我想喝些水,可茶壶里哪还倒得出一滴。

    不知医公子是否就寝了。

    我方才想要敲敲墙,手刚伸出去。

    不过片刻,医公子推门进来,端着一碗药。

    决明跟在他后面,拎着一壶茶水,倒了一杯给我,“黎姐姐是不是渴了呀。”

    我笑看着他,接下水杯,喝了个干净,眼中感激道:“多谢决明,我的喉咙就快擦出火了。”

    决明笑嘻嘻地说:“公子说黎姐姐定是渴了,刚煮的茶特意在外面置了一会儿,不烫口才端进来的。”

    我抬头望向医公子,入口的清茶像一股清泉穿过我的五脏六腑,融进我的四肢百骸,解我烦闷,慰我躁动。

    “有劳了。”

    他眼中的笑意渐深,“喝药吧。”他的声音还是那样轻柔,好听极了。

    他回到房中,我抚着墙壁,轻轻敲出一串缓缓急急的节奏,不多时却听他也轻叩墙壁,附和我的节奏,我的心思雀跃起来,更加睡不着了。

    突然,一阵凉风冲开了门,还未及反应,一个纤细的身影已立在床边,这女子竟有如此迅捷的速度和平稳的内息。

    屋子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我脑中飞快地想着对策,以我如今的伤势,下地都十分困难,她若是来找我寻仇的,那我怕是要丧命了,若此时我敲墙,医公子是否能赶来,以她的功力,可能我还未及伸手,就已被她发现,说不定到时还会连累了医公子……

    正当我犹疑时,她冰凉的手搭在我的腕上,探着我的脉息,一阵熟悉的兰香浸入鼻尖。

    “雪娘?”我心中一喜,轻唤道。

    她轻“啧”一声,将手收了回去,“怎么受了这样重的伤?”

    我坐起来,靠在床头,“是我心急了,没料到他们竟敢在北都城里杀人灭口。”

    雪娘沉默了片刻,轻叹一口气,“这北都城,才是天下最凶险的地方。” 她顿了顿,又道,“顾家这个任务的成败关系到朝中局势,园内派了月影前来配合你,你伤好之前先在这里养着,她也会一切按计划行事,待你伤好后再……”

    “为什么!”我骤紧眉头,打断她的话,“是长老们不信任我?”

    “矜儿,听从命令。”雪娘的言语间不容置疑。

    我郁闷至极,“我只想一个人完成这件事。”

    “此事干系甚大,以你一人之力恐难完成,月影也只是配合你,不会主导你。”

    我抿紧嘴巴,除了接受,别无选择。

    片刻,又听她道,“那个杜若公子医承名师,听闻也是个正人君子,你这里修养,倒也可靠,不过身子好了之后还是要回园里找大夫瞧一瞧,我才放心。”

    “是。”我轻声应着。

    良久,兰香飘散,房间里又恢复了长久的安静。我摸了摸床头的包袱,那里面是雪娘留下的衣物与银票,雪娘这三年里就如姐姐一般照顾着我的生活,甚至不知从鬼门关里救了我几次,她是我在四方园里最亲近,也是最敬重的人。

    昨夜里睡得晚,懵然间醒来,才发现已是晌午时分。

    我轻轻在床上活动筋骨,不小心碰到墙壁。

    那边传来一串有急有缓的扣墙声,我细细听来,不正是我昨夜里扣过的声响么?那是南戏班子里板鼓见惯的鼓点儿。

    我后来这些年在南戏班子里长大,自然对这些耳熟能详。

    便顺势接了下去,一串急促清脆过罢,却不料那边又接下我的鼓点儿。原来医公子这个北都城里的人也听南戏,我心里乐开了花,原来这就是女儿家的心事。

    听见脚步声,迅速地瞥了眼门口的方向,果然是那一抹蓝白身影,笑意款款地领着药童进来。

    用了午膳,医公子扶着我,稍稍在房中走动一下,要扶着一个软绵绵的人踱步,得费不少劲儿,他额头上布着细细的汗珠,眼里始终带着浅浅的赞许。

    “还不错,不出三日,你便可以行动如常了。”

    “再有三日便能好么?”我私心里可不太希望我三日就能行动如常。

    “嗯,虽说不能立时康复,不过行动无碍了,如今你体内毒素所剩不多,切不可受寒,晚间就寝时要盖好被子,你可记得?”

    他关切地话语很轻,像夏日傍晚的风吹进我的耳中。

    “我记得了。”

    他有些迟疑地从桌上拿了一个绿色的瓷罐给我,再看他时,竟发现他耳廓通红。

    我心下一颤,“这是怎么了?”

    他吞吞吐吐道:“那日为你清理伤口时,不慎瞧见你锁骨下有道伤疤,似是陈年旧疤,这几日我便照古法做了这祛痕膏,你每日涂抹一次,或可见效。”

    那是一道极其狰狞的伤疤,长三寸有余,是淬了毒的箭伤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是伤在左侧锁骨下方,胸上三指的位置……

    我凝视着医公子,“你……还看见什么了?”

    他抬起头,对上我的眼,一阵慌张,“我……”

    复又站起来,对我作了一揖,“我非有意冒犯,只是那日仓皇间瞥到,绝无半点轻薄之意。”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失了风度,我只觉可爱, “无妨,医公子不必如此,我信你为人,若医公子真是轻薄之人,那我就……”

    “如何?”他问。

    我眼眸流转,从他手里一把夺过瓷罐,故作凶狠道:“那我就毁了你这医庐,砍了你最宝贝的梅花树,再将你捆了游街示众。”

    他哑然失笑,我也憋不住笑了出来。

    这时,决明端着药进来,我刚要接过碗匙,却被他制止,“我来吧,等过两日你好一些了再自己喝。”

    我的脸有些发烫,我的直觉给了我前半生里从未发出过的信号——我的心在一点一点松动。

    “医公子可有妻妾?”鬼使神差地,咽下一口汤药后,顾不得苦涩,话已出了口。

    我听见一声嬉笑从门边传来,决明一溜烟儿地跑了。

    医公子拿着汤匙的手顿了顿,我立时有些懊恼自己的莽撞,心脏砰砰乱跳,也不知是方才咽下的汤药回了味还是什么,脸颊和耳朵烫得厉害,即刻叫我窘迫地低下头。

    良久,听他声音缓缓传来:“未曾有过,子衿呢?可曾许了人家?”

    听他这样问,我窘迫的神情舒展开来,抬起头望进他笑意盈盈地眼里,“不曾。”

    他一边笑着点头,一边又将汤药往我嘴便送来,“好好喝药。”

    他知我话中意义,他那样问我,想必,心里也是有我。

    这些日子,医公子的体贴入微将我的心里的铜墙铁壁一点一点地推倒,我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疑心他的,我也记不清了,或许是在我每次轻叩墙壁他都如约出现时,或许是在他衣不解带日夜守候时,又或者,是在我噩梦惊醒,他焦急的面孔映入我眼中时。我只觉得,如果前半生的坎坷与孤苦是为了让我遇到这样温柔的人,那我也认了。

    初听决明说那些坊间的姑娘平日里追捧医公子的做派时,我觉得不可理喻,甚至浮夸至极。可现在想来,毕竟她们不曾经历仇恨、非生即死,我也不曾在庭中看花开花落、闲散度日。但在这涌动的情愫上,我想——我与她们并无差别。

    他一勺一勺喂我喝着汤药,替我吹凉,送入口中,为我掖被,看我入眠。

    所以我生出这样的念头:做医公子的夫人,一定是件幸福的事吧。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