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

    辛珵踹门进来时,没想到屋里还有两个人。一个穿着古代样式的白衣跟女鬼一样,一个用外套蒙住脸跟做贼一样。

    在和其中一个蒙面大侠短暂地对视一秒后,他当机立断闪身进门,迅速关上那道经历两次重创的木门。

    门板合上之前,和已经追至跟前的鬼怪相距不过十几厘米,潮湿黏腻的气息扑面而来。

    因为短时间内接连遭遇重创,门捎彻底罢工,从门板上掉落下来。

    裴榕:“……”

    ……要不趁火打劫,收个赔偿费?

    裴榕在心里思考打劫的可行性,看着那位不速之客的手还撑在门板上,想了想,拖着餐桌往门那边走。

    没办法,不把门堵住今晚这道门就成摆设了。

    “多谢。”辛珵看着一言不发拖来餐桌堵住门的少女,主动地退到一边,并保持一个安全而礼貌的距离。

    “先别急着谢。”裴榕不领他的情,“住宿费跟赔偿费给一下。”

    辛珵说:“……多少钱?”

    “哎,红石,你想要多少钱?”裴榕对打劫这事不在行,转头去问蹲在壁炉前的红石。

    红石唔了声,显然对这个业务也不熟悉:“一百两银……哦不,十万?”

    “要是江水在就好了,他最喜欢应付这种事儿了。你下次能不能把江水掷出来啊?西释也行。”红石似乎是想到了很讨厌的人,细长的柳叶眉蹙起,“只要别是狐斋就行。”

    裴榕:“……”

    姐姐,你说的这些我一个都不认识。

    再说了,万一下次还是你呢?又或者是那两个黑面,这三个加起来二分之一的概率了。

    辛珵:“……”

    你俩当着我的面讨论价钱真的好吗?

    别说十万了,我现在一块钱都没。

    裴榕大概是看出来辛珵的实际情况,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不过她本来就是开个玩笑,开完之后继续回到墙边踹她的椅子了。

    刚才门被踹开,屋子里又窜进来不少冷空气,得赶紧把火生起来。

    想到这,裴榕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怎么生火?

    打火机是不可能有了,就看能不能找到火柴了。

    就在裴榕视线落在别处的时候,辛珵已经自觉地搬来一张椅子开始拆,他力气大,一脚下去椅背和椅面就分崩离析。

    等两人把六张椅子都拆完,抱着一堆木头放到壁炉时,屋内的三人都想到了生火的问题。

    三个人面面相觑,裴榕都准备尝试钻木取火了。

    咚咚——

    屋内太过安静,导致那两道并不算大的敲门声轻而易举就被屋内的人听到,紧接着,是一句轻声细语的询问:

    “请问有人吗——?”

    没人说话。

    见鬼了,大冬天的街上全是鬼,哪个活人能搁这敲门?

    裴榕默不作声走到门口,手里握着跟木棍,是刚才从椅子上拆下来的。

    “Will jemand Von euch meine streichh?lzer?”那道声音继续问。

    裴榕:“……??”

    不是,刚刚不还说中文吗,怎么一下子就变异了?

    辛珵走到裴榕身边,只是表情看起来有些微妙:“是德语。”

    “那她在说什么?”裴榕问。

    辛珵视线和她错开,表情不变:“我的德语水平仅限于听出来这是德语。”

    裴榕:“……”

    跟着过来的红石:“……”

    “Det er koldt udenfor, kan du lukke mig ind?”声音听起来像个小女孩。

    “这也是德语吗?”裴榕说。

    辛珵:“不,这是丹麦语。”

    “那你……?”

    “我的丹麦语水平仅限于听出来这是丹麦语。”辛珵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说辞,表情依旧不变。

    裴榕:“……”

    门外的小女孩听到她们交谈的声音,但却没有得到回应,逐渐暴躁起来,开始大力拍门,厚重的木板发出砰砰的声音,并裹挟着外面的狂风,:“When the match burns out, you'll all die!”

    辛珵说:“这回我听懂了。”

    “我也懂了。”收到红石不解的眼神,裴榕解释,“她说我们要死了。”

    红石哦了声,没什么反应。

    这玩意真吵,有点烦,手有点痒。

    裴榕把袖口往上卷了点,拆完椅子后她就把外套穿回去了。她活动了两下握住木棍的那只手腕,另一只手抓住桌沿。

    辛珵看出她的意图,觉得这姑娘真神奇。

    这是要撸起袖子和鬼怪大干一场呢?

    他随口问:“干什么?”

    问得随意,裴榕也回得随意:“没听见她说有火柴么?”

    红石跃跃欲试:“出去抢过来。”

    桌子拉开后,门先是由辛珵摁住,在确定这俩人都准备出去……打劫,辛珵有点怀疑自己进来这个屋子是否正确。

    红石说:“我来吧,我手痒。”

    裴榕不跟她争,点了点头,听话地退到一边,随时准备给红石打辅助。

    辛珵也没逞强,这俩姑娘看着文弱乖巧,穿白衣服那位更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谁知道会有什么本事呢。

    在第三世界最先死的,就是以貌取人的蠢货。本身就是个诡谲荒诞的世界,再被表象迷惑,就可以不用活了。

    三人简单地进行了一下眼神交流,等会儿辛珵把门打开后,红石直接动手,裴榕去捡火柴。

    速战速决,防止街道上别的鬼怪被吸引过来。

    “I vil alle d?, og kun dem, der fuldf?rer opgaven, vil overleve. Prom er n?sten i gang, hvem kan finde den tabte prinsesse?”

    门外的小女孩哼起了听不懂的歌谣,听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裴榕在一长串嘀嘀咕咕的内容里勉强辨认出一个自己熟悉的单词:“公主?”

    没办法,都是被高中听力锻炼出来的,在一大段内容里迅速找出自己听懂的内容。

    “她是引路人。”听到这,辛珵已经确定门外小女孩的身份。

    被拉入第三世界后,并不是只能等死。

    在无数个小世界中,会有不同的规则任务,完成这些任务,将获得相应积分。

    积分达到一定数额并完成任务后,就可以从这个小世界脱离,回到现实当中。

    当然了,如果运气不好,下一次第三世界降临的时候依旧会被拉入其中。

    在每个小世界中,都会有一个“引路人”介绍规则,公布任务,而引路人一般不会主动伤害人。

    这个引路人可以是耄耋之年的老者,可以是牙牙学语的孩童,甚至可以是一条狗。

    很显然,这个世界的引路人就是门外的小女孩。

    裴榕和辛珵都知道引路人意味着什么,在确定没有什么大危险后,三人仍旧小心翼翼。

    ——毕竟引路人不主动伤害人是一般情况,谁知道会不会发生突发情况。

    一张被冻得通红的脸。

    没有出现想象中骇人的面孔,门外站着的是个一米多高的小女孩,身上穿着单薄的、缝了两个布丁的衣服。

    她手里拿着一根点燃的火柴,微弱的火苗在风中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Vous voulez acheter des matchs? chéri.”她举起火柴,递到裴榕跟前。

    “法语。”辛珵说。

    裴榕:“……”

    甚至不用他说,裴榕就已经猜到,他的法语水平仅限于听出这是法语。

    裴榕接过火柴,说了声谢谢,另一只手五指并拢,替这个可怜的火苗挡住四面八方的寒风。

    本来准备抢的,没想到主动送过来了。

    ……应该是送吧?

    “Belle Mademoiselle, n’oubliez pas d’aller au bal de demain. Les vraies princesses sont mélangées parmi vous. Trouvez la vraie princesse avant que tous les allumettes s’éteignent.”小女孩也不介意要卖的火柴被裴榕直接拿走,她尽职地诉说着这个世界的任务。

    这段话接连出现了好几个似曾相识的词语,裴榕后悔出门没带手机,不然还可以录下来多听几遍。

    裴榕听得晕头转向,不死心地问:“你能说中文么?”

    小女孩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鼻头冻得像红苹果:“Vous voulez acheter des matchs? chéri.”

    这句话很耳熟,似乎是刚才说过的某一句。

    “她在重复。”辛珵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

    对于引路人,既要相信,又不能相信。

    某些恶劣的引路人会在不影响世界制度的情况下,混入虚假的规则或任务,这就导致活着出去的难度大大增加。

    裴榕放弃用语言交流的想法,她把火柴递给红石,让红石先去壁炉那边把火生起来。

    好在椅子上的木料受潮不多,很快就燃起了一簇火苗,红石点完火回来的时候手上的火柴已经烧到木棍部分。

    裴榕和辛珵都记得对方说过火柴燃尽时,他们都会死。这是为时不多能听懂的话了。

    裴榕指了指火柴,在小女孩的注视下,又依次指了指对方和自己,最后做了一个困惑的表情。

    她没学过手语,只能这样瞎比划了。

    小女孩歪了歪头,忽然抬起手,比了一个五的手势。

    “Au revoir ma chérie. Je vais vendre des allumettes.”小女孩说,然后转过身蹦蹦跳跳地走了,跑到隔壁去敲门,重复着在这个屋子门前发生的事。

    红石往壁炉那边走,将剩下的半截火柴扔进里面,不咸不淡地说:“这么恋恋不舍?你杵门口都快成望妻石了。唉——果真是新人有吸引力,像我这种人已经无人问津了。”

    裴榕已经习惯了红石时不时就要冒出几句莫名其妙的阴阳怪气。她和辛珵一起把门重新堵上,突然听见对方疑惑地说:

    “裴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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