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没入浓雾中。
姜沐快步往山上赶，没一会儿，便看到一座屋舍。
这屋舍看起来破旧不堪，已经荒废许久，院子里的杂草有半人高，地上还堆积着破碎的瓦砾。
这便是顾留音的住处。
也是她曾经生活了几年的地方。
姜沐恍了恍神，扫了一圈后，朝里面大喊：“曲长辞——曲长辞——”
几声过后，回应她的是一片空寂。
不应该啊，这里是这灵雾峰中和顾留音最有关的地方，按理说，曲长辞最有可能来这儿，怎么现在一个人影都没有。
难道说，曲长辞在躲她？
姜沐想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决定亲自进去看看。
然而刚踏进去一只脚，就被一阵掌风拍到在地。
她跌坐在院中，嘴角挂血，回头一看，发现施云舍在院门外笑。
还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从地上爬起来，手中握剑，警惕地看向施云舍。
施云舍倒是不慌，他慢条斯理地欣赏着姜沐的恐惧。
“你擅自离开极渊阁，该当何罪啊？”
语气十分温柔，可笑地十分瘆人。
姜沐往里退了两步，“现在只有我们二人，你不必再装模作样。”
她仔细端详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你到底是谁？”
施云舍双手敞开，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不出来我是谁吗？我是施云舍，是你们最敬重的施长老啊。”
姜沐冷笑道：“绝无可能。”
虽然知道眼前这人和以前的施长老相去甚远，但看着这幅面容，她还是问道：“你是入了魔？还是被夺舍了？”
施云舍挠了挠耳朵，觉得她真是磨叽，“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汝阳宗有山门阵法护体，被夺舍的人一看便知，你这样拖延时间，是想等谁来救你？”
被看穿了，姜沐无声叹息。
看着施云舍一步步走近，她紧握的剑下一刻便要飞刺过去。
这时，浓雾中传来温池佑的声音：“师妹？是你吗？”
还真让她等到了人，施云舍咬牙。
然而姜沐脸上的表情算不上开心，心里反而很苦恼。
破局之人不是她师兄，若稍有差池，说不定两人都会命丧于此。
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若真是这样，死的只可能是她，她师兄可是男主，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杀。
想到这里，她就更心寒了。
施云舍虽然有些忌惮温池佑，但论修为，他远高于温池佑，大不了待会儿以一敌二，不过麻烦一点而已。
他死死盯着姜沐，打算麻利解决，但掌风凝出的瞬间，人却直接翻院子跑了。
施云舍：“？”
她怎么往反方向跑了，救兵不应该在正前方吗？
他左右看了看，不知道姜沐想做什么，最后还是唤出剑，追着人过去。
浓雾平地，这场景越来越和虚无画面相吻合，姜沐不禁为自己担忧。
甚至开始后悔，不该这么莽撞地相信曲长辞。
但现在已然来不及了，她只能焦急地寻找曲长辞的身影。
茫然大雾，前方未知，忽然一阵掌风袭来，姜沐飞身撞在树上，吐出一口血。
浓雾中，施云舍得意地走了出来。
“跑啊，怎么不跑了。”
刚才那一掌，他可是用了六成灵力，以姜沐金丹期的修为，早就该动弹不得。
姜沐的确感觉身体钝痛，但她底子好，即使受了重伤，现下还有力气挣扎。
她蜷缩着，一步步朝后退。
施云舍看她这可怜样，踩着她的衣摆蹲下身，“你命还挺大，听雪谷雪难都没杀死你。”
果然是他！
姜沐瞪大向他，“我的确比那些死去的弟子幸运，只可惜，没能亲自告发你的恶行。”
施云舍撑着下巴，或许是知道她命不久矣，所以现在格外宽容，听着这她放狠话。
“我什么恶行，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姜沐呵笑，擦去嘴角鲜血，“那些弟子明明和你无冤无仇，尊你敬你，你也下得去手。”
这话施云舍就不爱听了，他捏住姜沐下巴，“别什么都往账都算在我头上，那些人可不是我杀的！”
姜沐被迫仰起头看他，“都这时候了，还要说谎吗？”
施云舍最受不得委屈，立马道：“说了不是，就不是！你一将死之人，我还有必要骗你？”
的确没必要……
姜沐见他一脸认真，看起来不像装的，难道说，听雪谷惨剧的始作俑者不止他一个？
“我跟你废话干嘛，你都要死了。”施云舍反应过来道。
他一手扼住姜沐脖颈，一手凝出灵力，“你人其实不错，但你看见了我的秘密，就非死不可了，放心，我可以给你个痛快的死法。”
随着脖颈间力道的收紧，施云舍悬在半空的手也顺势落下。
姜沐呼吸逐渐困难，眼睁睁看着那一掌逼近，却什么也做不了。
难道真就这样结束了吗？
就在意识快要涣散的时候，施云舍掌心的灵力突然被打散。
“谁坏我好事？！”
脖颈间的手一松，空气涌入身体，姜沐胸口起伏，猛吸了两口气，抬头看向来人。
曲长辞垂眸看向她，对旁边气急败坏的施云舍道：“她还有用。”
施云舍拳头都硬了，“说好了，人留给我，你怎么能反悔！”
曲长辞淡淡看他一眼，语气却不容置喙，“她还有用，先留着。”
然而就是这么不痛不痒的一句话，生生让施云舍把气憋了回去。
“行，你说了算，但她已经知道我们的秘密了，你能让她不开口吗？”
曲长辞重新看回地上的人，“当然可以。”他走到姜沐面前，缓慢蹲下。
姜沐看着他走来，眼中全是难以置信。
她漆黑的瞳孔中映着他的脸，但却像从未认识过他。
她神情微顿，然后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施云舍。
虚无画面从那一瞬间起，开始变幻场景。
浓雾消失不见，代替灵雾峰的，是雷霆咆哮的悬崖。
悬崖边，曲长辞拼死护在她身前，替她挡下致命一击后，施云舍撒下毒粉，分散仙门的注意力，趁机将她们救走。
这画面，居然和曲长辞身前的一样。
而且若是按照先后顺序来说，那甚至是曲长辞画面之后的剧情。
杀人者变成救人者。
姜沐疑惑了，心中思绪混乱。
联想到施云舍入魔，她后知后觉地问：“你们，是魔域的人？”
曲长辞没有回答，姜沐却从他脸上看出了嘲讽。
她不禁心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到底什么才是因果报应？
所以她是和魔域扯上关系后，才被仙门追杀？
那么她之前接近曲长辞，无异于亲手把自己推入火坑！
所以她所有的努力都不过一场笑话，走的每一步都是在为了完成这命定的死局。
姜沐从未感到如此力不从心，她抬眸看向曲长辞。
曲长辞对她上下打量一番，姜沐破罐子破摔道：“你还想做什么？”
曲长辞：“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