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文/砚台山上

    1957年,北方的某个偏僻农村。

    正是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时候,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冬季冷风如刀割,刮得姜湘脸皮生疼。

    从屋里出来,姜湘第一反应裹紧了遍是补丁的薄薄的旧棉袄,这棉袄还是她两年前下乡带到红河湾大队的棉袄,穿的时间太久,早就不怎么保暖了。

    她低头合掌哈了一口气,借着那一丁点的温热使劲搓了搓脸皮,因为太冷,长长的眼睫毛冻得直打颤,姜湘冻得想哭。

    可是哭也没用,她还是得出门干活。

    说来让人难以置信,姜湘记事很早,甚至记着自己小小一个奶团子躺在摇篮里无聊到数星星的事情。

    那时全国还没解放,四处都在打仗,姜湘和爷爷奶奶一起住洋楼花园,她家的房子很大,花园也很大。

    花园里有一个树藤秋千,她很小,估计才一两岁,不愁吃不愁穿,奶奶每天带着她荡秋千,后来日子就变了。

    爷爷因病去世,奶奶受不住噩耗很快也跟着去了,留下五岁的姜湘孤零零一个面对虎视眈眈的姑姑一家。

    她那时太小了,虽然记事出奇的早,但脑袋里空空的,什么都不懂,稀里糊涂沦为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小拖油瓶。

    1949年华国成立,举国沸腾。

    听说要打土豪分田地,后来又要划成分,资产阶级、地主、富农、中农、贫农……姜湘看到姑姑一家变了脸色巴不得立刻马上搬离洋楼花园的架势,乐得当场出门躲巷子里放了两串鞭炮。

    那一天她笑得有多高兴,长大后才明白自己有多蠢………姑姑一家遭了殃,她也没落着好处,被划到民族资本家那一档去了。

    虽然民族资本家比资本家多了两个字,听起来好一些,但,都一样让人看不起。

    姜湘战战兢兢低着头长到十七岁,离乡背井来到偏僻贫穷的红河湾大队插队的这两年,才觉得找回了抬头做人的自尊。

    红河湾生产大队地处偏僻,在山沟沟里面,从这里出发坐驴车进城,要沿着一圈又一圈的崎岖山路绕两个多小时,才能抵达县城,也就是兴安县。

    兴安县说是县城,其实就是一个不大的小城镇,也是穷得很。

    姜湘下乡的这两年没少折腾,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去县里去的相当频繁,四处打听寻摸,愣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工作,哪怕是临时工也没戏。

    没办法,小县城就这么大,关系户太多了,姜湘一个外地来的小知青,想在当地找个铁饭碗工作,还不如做梦来的快,梦里什么都有。

    白天,姜湘去山上的采石场打石头,拿铁锤和尖端对着石头敲,没敲几下,就觉得手心震得发麻。

    说来很是心酸,今天是她第一天来采石场干这种活,下乡的这两年她手里的钱越来越少,已经不多了,现在就想多攒几个工分,工分能换钱,能赚一点是一点。

    姜湘哈了口气,抬头望了一圈四周,来采石场打石头的大都是村里年轻的壮劳力,长得高力气大,干活效率也高。

    有年轻小伙看见姜湘停下来,大咧咧喊道:“姜知青,你没事吧?”

    “没、没事。”姜湘回了神,低下头,咬着牙继续打石头。

    她听见耳边传来窃窃私语,“咱队上的知青就剩她一个了,她怎么还不走咧?”

    “走不了吧,俺听说上次走的那方知青还是托了关系,回家进她们那的机械厂了!好家伙,那是长川市赫赫有名的国营大厂,那丫头真有福气。”

    “机械厂算什么?长川市还有油矿呢,那油矿比机械厂好多了,里面的工资福利顶好,俺听说月月都给发凡士林,知道凡士林是啥不?就是擦脸擦手防冻疮的那东西,城里的女娃都喜欢!”

    “油矿啊……”老大爷羡慕叹息,“咱这离得远,都不认识长川油矿的工人,能进机械厂就不错了。”

    “姜知青不就是长川市的?她以前还是城镇户口咧,是不是也能进厂?”

    “你当谁都能进厂当工人?她成分差,厂里肯定不要。”

    “嘘嘘嘘!小声点,成分差怎么嘞,人家小丫头又没得罪你!”

    “反正她进不了油矿。”

    “……”

    听见这些,姜湘不禁苦笑,事实上就算她成分好,别说油矿,那机械厂她都进不去。

    这些人嘴里念叨的方知青,也就是方静,原本是和姜湘一起下乡插队的,她两住一间破砖瓦房,就在支书家隔壁,离得近,安全又方便。

    两姑娘关系好,平时上工甚至去厕所都是手牵手结伴一起去,几乎形影不离,晚上都是挤一个被窝取暖睡觉的。

    前两个月外面寄来了信,方静收到信,当天夜里吞吞吐吐告诉姜湘,她妈舍不得她在乡下继续吃苦,想办法办了提前退休,把她老人家的岗位给了自己闺女,就想让闺女早点回城。

    所以方静能进机械厂,是因为接替了她妈的岗位。

    国营机械厂发展到现在,一个萝卜一个坑,就算姜湘想进去,也没人会给她让出一个岗位。

    姜湘送方静离开的那一天,心里说不清的酸涩和羡慕。

    她也想回去,回长川市,城里的日子多好啊,那儿才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

    姜湘几乎是最早时期响应号召下乡支援农村建设的知青。

    1955年,上头第一次号召知青下乡;1956年,又在文件中第一次正式提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概念。[1]

    55年和56年下乡的知青有好几批。有一批知青去了北大荒,听闻干得轰轰烈烈,甚至登上了人民日报备受表彰。至于其他不起眼的下乡队伍,似乎就没有多少人关注了。

    很不巧,姜湘就在那一批没有多少人关注的知青小队里面。

    她是1956年的初春下乡,现在是1957年的深冬季节,将近两年,姜湘已经忘记最初的雄心壮志了。

    事实上姜湘实在是冤,当初下乡插队原本就没有她的事儿,她又不傻,城里的条件比农村好多了,那时她才十七岁,刚刚高中毕业。

    高中毕业就能参加招工考试。虽然姜湘成分不太好,民族资本家出身,但是凭她的考试能力,未必不能考进一个小工厂端上铁饭碗。

    怪只怪她脑子进水,不就是摸一下手摸一下腰被耍流氓嘛,忍一忍不就行了。

    偏偏没忍住,姜湘一巴掌下去,得罪了机械大院厂长家的独苗苗宋有金,她成分差,又招了宋有金的惦记,只怕逃不过那畜生的魔爪。

    那时姜湘别无选择,拎着包袱就跑,心想,打不过她还躲不过吗?不就是去下乡支援农村建设吗?

    大不了她去农村教书,当老师也是一条出路。

    姜湘计划的挺好,奈何现实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什么教书当老师啊,不让你挑粪桶去庄稼地里堆肥就不错了。

    来了红河湾她才知道这世上竟然有如此之穷的旮旯地儿——红河湾生产大队。

    有多贫穷呢,家家户户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一年,兜里能剩两块钱就是老天爷赏饭吃了!

    村里的小孩读书,都是翻山越岭走十几里路去公社上学。

    姜湘不是没想过建议村里办小学,可是办小学也没那么容易,前两年红河湾大队斥巨资买了一辆拖拉机欠了一屁股债,到现在都没还清公社的那笔钱呢。

    姜湘真的没辙了。

    她们这一批下乡知青都是城里出来的,压根吃不了这儿的苦,这两年插队的知青走的走,散的散,本来人就不多,有门路的都找关系回城了。

    只有她一个拖拖拉拉愣是撑着没走。

    姜湘是知青,借住在大队支书家隔壁,大队支书见了她就要黑脸,嫌她干啥啥不行,吃倒是冲第一个,每次和她坐一块吃饭,桌上尽是她吭哧吭哧干饭的声响,听着就让人糟心。尽给队里扯后腿。

    每当这个时候,姜湘就要格外感恩自己的运气。

    虽然红河湾大队条件艰苦,但民风淳朴,大家都是老老实实种地的庄稼人,也不会因为姜湘成分差就看不起她。

    大队支书更是刀子嘴豆腐心,面上对她骂骂咧咧嫌这嫌那,实际上还挺照顾她的,否则姜湘哪能在红河湾大队安安稳稳呆两年?

    不过眼下她也必须给自己找新的出路了。红河湾大队的知青只剩她一个,她若想回城,只有找大队支书帮忙批手续才行。

    可是,找什么理由才能光明正大回城呢?

    姜湘一边发愁一边打石头,她力气小,又是第一次来采石场,根本没经验。

    看见其他人干的热火朝天,不由心急,越着急越容易出事,她一锤子使劲下去,飞溅的石头直冲冲砸到她头上,砸得当场见血。

    她只觉脑袋又热又麻,有温热的血顺着额头,眼睛,然后是脸颊流下来,姜湘晕晕乎乎地抹了把脸,沾了满手血迹。

    旁边的壮小伙吓了一跳,连忙扔了工具扶姜湘起来,“姜知青,你没事吧?”

    “啊?没、没事。”怎么能没事呢?好疼啊,她从来没有这么疼。

    姜湘疼得唇色都白了,但还是拒绝他们帮忙,自己强撑着站起来去了溪边。

    冬天滴水成冰,山上的小溪不出意外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姜湘找到近处一个不知被谁砸出来的冰洞,双手合掌,捧着溪水洗掉血迹,洗完了伤口,她的手和脸颊也被冻得几乎麻木了。

    乡下的人对伤势处理都挺随意,随便捏一把干净的草木灰糊住伤口,就好了。

    要不说有时候人的命挺贱的,随便糊弄糊弄就能活。

    姜湘在溪边洗完伤口,估摸着自己脑袋上豁出来的口子并不大,看着流血多又吓人,但就是皮肉伤,应该没事。

    出了砸石头受伤这事,去采石场打石头的活儿也别想了,大队支书肯定不许她再去添乱。

    姜湘又是受伤又是头疼,和记工分的青年人打了一声招呼,自暴自弃下山,下了山回到自己房间。

    她也学着乡下的土法子,在灶膛里捏了一把草木灰,啪叽一下给脑门上糊了一把。

    她其实知道这样很可能造成伤口感染,但她没办法,条件有限,红河湾生产大队没有卫生所,队上倒是有个赤脚大夫,那大夫消毒包扎还要收钱呢。

    姜湘舍不得花钱。

    一觉睡到下午饭点时间。

    姜湘睡醒了,皱皱鼻子,嗅着饭香味儿,熟门熟路进了隔壁大队支书家。

    “支书,吃饭嘞?”姜湘乐呵呵的,企图套近乎。

    大队支书是个白胡子老头儿,看见她,当即翻了个白眼,“睡醒啦?”

    姜湘一屁股坐到饭桌前,抄起筷子头也不抬开心道:“醒了醒了。”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桌上竟然有韭菜炒鸡蛋!

    鸡蛋在乡下是难得的荤腥,虽然家家户户都养了鸡,但养鸡的数量是有限制的,每户每家最多能养三只鸡。再多就不允许了。

    所以别看母鸡天天下蛋,乡下的人家若想多攒点鸡蛋,就得从自个牙缝里挤出来。因为鸡蛋能拿去公社换钱。

    按照当下的物价,攒下来的鸡蛋拿去公社的供应站,一斤鸡蛋能换四毛八。

    当然,拿鸡蛋去供应站不只能换钱,也能换其他不怎么紧缺的工业品,比如防冻疮的蛤蜊油、轻便耐操的解放鞋等,但这样的机会很少,只有过年或者国庆的日子才会有。

    大多数乡下人都会选择把鸡蛋换成钱,刨去必须要攒下的大钱,剩下的零零碎碎几分几角钱就得拿去买其他必需品了,炒菜用的酱油醋、洋火柴、肥皂等等。

    五六十年代物资极度匮乏,经济政策和后世截然不同,计划收购,计划供应,“统购统销”。

    什么是计划经济呢?涉及到民生的一切衣食住行,特别是工业品,锅碗瓢盆手表自行车缝纫机等,几乎样样都需要票证。

    乡下其实很少用到票证,城里人才是几乎天天和票证打交道的——粮票有粗粮票细粮票,买鸡蛋得有蛋票,买花生油得有油票,就连吃块豆腐,都得带着购货本去副食店,按计划供应的额度买。

    打个比方,城镇家庭一家四口人,一个月一般有两斤的豆腐供应,想吃豆腐还得精打细算省着吃呢。

    当然,也有不限量供应的东西,比如酱油醋,不要票,随便买,大家想买就能买到手。

    *

    吃着美味的韭菜炒鸡蛋,姜湘心满意足,破天荒干了满满一碗拉嗓子的米糠饭。

    无论多少年,她仍是无论如何都吃不惯这种带壳带皮的米糠——什么是米糠,其实就是稻糠,稻谷经过加工脱去的外壳或者碎屑。

    放到后世,那是喂猪的饲料!如今却是人人填饱肚子的救命粮!

    其实姜湘从前在城里,大多数时候吃的也是这般东西……她姑姑姜慧过日子抠门,对她这个小拖油瓶尤其抠门,诸如鸡鸭鱼一类的荤腥,包括过年难得吃一顿的猪肉白菜馅饺子,那是没有她的份的。

    姜湘打小就知道给自己补营养,从小到大她一直在想办法挣钱给自己开小灶!

    在城里,她会自己找活干,干得最多的活计就是糊火柴盒。

    ——去苗姨那里押一块钱的押金,拿了硬纸壳回家,糊五十个火柴盒可以挣两分钱,一百个火柴盒能挣四分钱,通常辛苦半个月,就能挣两块钱。

    这些来之不易的辛苦钱,姜湘统统拿去黑市小摊贩,买馄饨,买烧饼,买猪肉包子,给自己填饱肚子补营养。

    条件艰苦没关系,真的勇士可以凭借自己双手创造出美好的未来!

    她要让自己补足营养,长得高高的,胖胖的,虽然现在是长高了,一米七,但一直没能如愿胖起来。

    哎,想到这个姜湘就有些遗憾,说到底还是吃不饱的锅。

    众所周知,黑市的吃食价格都是翻了倍的,相当昂贵,相比之下,国营饭店的价格便宜多了。

    为什么那时姜湘不去国营饭店买烧饼呢?因为没有粮票,下馆子吃饭需要粮票,而姜湘有钱,却很难换到粮票。

    她在姑姑姜慧手底下讨生活,哪里有机会碰到家里的票证?

    姜慧最初得知她小小年纪会糊火柴盒挣钱,要她上交挣来的零花钱,她不交,从此非打即骂。

    姜湘忍气吞声好几天,直到有一次姜慧拿了擀面杖,把她堵到墙角,那天晚上她差点被打死。

    那时姜湘摸着自己脑门上黏糊糊的血迹,实在是觉得人生无望,她吞不下这口气,一狠心,把姜慧的一双儿女从被窝里扒拉出来。

    打不过大的,她不信自己治不了大王八蛋生的两个小王八蛋了!她必须报仇!

    她也去拿了擀面杖,带着同归于尽大家一起死的地狱气势,大半夜把小孩儿打得鬼哭狼嚎,血流成河。

    那一夜,姜湘一战成名。

    因为是半夜时分,闹出的鬼哭狼嚎动静实在太大,姜湘分明是拿着擀面杖行凶的那一个,却又哭又喊甚至大声尖叫发疯,比她棍棒下挨打的那两个小王八蛋更要嚎得撕心裂肺。

    街道办和妇联的大爷大妈都被惊醒爬起来出了门,全街道的街坊邻居打着哈欠,披了件衣裳,齐齐堵到她家花园洋房门口看热闹。

    有街道办和妇联的大爷大妈出面,姜湘的处境从此好过了不少,打那以后,姜慧再不敢惹她了。

    虽然苛待还是苛待,但明张目胆的打骂是没有了。姜慧不跟她说话,也不理睬她,姜湘翻白眼,巴不得两人井水不犯河水从此不搭理呢。

    *

    吃过饭,姜湘像往常一样,和大队支书唠唠嗑,然后勤快地滚去厨房,帮着婶子一块刷碗。

    这年头刷碗很是简单,因为平时很难见到荤腥,所以锅碗瓢盆都没有黏糊糊很难清洗的油渍,拿水一冲,抹布一搓,碗筷瞬间干干净净。

    刷完了碗,姜湘就该麻溜消失滚回自己的房间了。

    大队支书坐在院子门口,明晃晃拦住了她的去路,“跑啥呢?后面有狗追?”

    “哪能有狗追呢?”姜湘收回拐出门的脚丫子,脸上露出完美笑容,“支书,你找我有事?”

    “有事。来,坐下来,我和你谈谈。”

    一听这话,姜湘顿时忐忑,觉得没啥好事儿。

    只见李支书抽了口旱烟,又盯着她额头上的伤,问:“伤口没事吧?”

    “没事。”谈到采石场受伤的事,姜湘就不紧张了,松口气道,“支书,我这伤就是看着吓人,实际没那么严重。”

    李支书哼了一声,又看了眼她脑门上划拉出的长长一道口子,叹了口气,说道:“我是看出来了,这几天你急着赚工分,是手里快没钱花了?想拿工分换钱?”

    姜湘看天看地,没开口否认。

    他又问:“你急着要钱干啥?”

    姜湘还是不说话,没好意思坦白自己想回城,她是提前给自己攒回城的底气呢。

    回了城,那需要用钱的地方可太多了。

    大概是看出了姜湘的心思,李支书放下旱烟管,没好气道:“死丫头片子,你这心思但凡放在村里,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定下来。”

    他手指都快戳到姜湘鼻尖上了,十足十的恨铁不成钢,“你们这帮知青,自打来的第一天我就看清楚了,别人我不说,我就说你!你!”

    “下地锄草你不行,收割麦子你也不行,你刚来那阵麦芒过敏差点出事给我惹了多大乱子我就不怪你了。让你去山上割猪草,你差点被蛇咬。让你去编草席,你编出来的草席猪都不愿意睡!”

    “……”倒也不必如此羞辱。

    姜湘不服气地在心里嘀咕,大家看不上她编的破草席,她自己看得上啊,这草席现在还在她床上垫着用呢,效果可好了。

    她睡不惯硬邦邦的农家土坑,有厚厚的草席垫在被褥下面松软又暖和,猪不睡算了,她自己睡!

    姜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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