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感

    灵遥进屋匆匆瞧了眼,屋里有一老一少两名女子。“你们闯祸了?”乌云刚问她,就听外面嘈杂一片。康赫忙拉灵遥躲进帐幔后,随之拍门声起。

    “你们谁都不许说!”乌云向那两人吩咐后开门,门外是默铎领着席律等人。“三王子。”她松口气带那两名女子行礼,有点害羞解释:“我来……算命求子。”是他!灵遥屏息不动,心道这回他是否站在伊兰一边,会更糟么?

    没人觉得乌云的话好笑,席律严肃问妻子:“你方才遇到阴夫人了吗?”“我什么都没看见。”她立刻摆手。

    “是吗?”默铎清冷开口。而后一阵沉默,乌云编不下去,他慢慢环顾屋中。灵遥康赫尚能维持静默,却听见女人们气息很乱,再听到默铎靴底刮过地面,一步一步走向帐幔,停在与灵遥一尺之遥。

    他发现了什么?她仿佛与他面对着面,紧握匕首,一旦他出手就刺出去,非要刀剑相见?他一定不肯放过?

    “你保重吧。”他忽然出声轻语。“是!三王子。”乌云赶紧答。灵遥心口一紧,他只是对乌云说?

    默铎转身率众人离去,乌云看他们走远,关门拍胸口:“吓死我了。”“康赫先出来,灵遥有点怔然。“要尽快找到马匹!”康赫把她唤醒。“我出去瞧一下。”乌云说。

    灵遥康赫守在门边,她沉下心听着动静,驱开那团杂念。不久乌云带来好消息:“真巧被我遇见啦。”虽然疑多于信,但走一步是一步,他俩跟着乌云拐到一处角落,两匹骏马驮着行囊,仿佛正等着他们。

    乌云让婢女把用作算命酬劳的银两塞给她,又指给她离开营地的近道:“快走吧。”灵遥当即跨上马背,临走深深道了声“多谢”。

    乌云头晕晕的,这半个时辰好冒险。大概一直不信灵遥是伤自己的人,所以没多想就帮助她吧……

    默铎出门是因为听到大王子有动向,很快便遇见大王子与手下。“三王子查到什么了?”“什么都没有。”两人的对话毫无意外。“三王子没查到的地方,我要好好查!”大王子反着来,命手下再搜一遍默铎所搜之处。

    “这点本事用在战场上,也不至于大败。”默铎讥讽他。“你说什么!”大王子气得乱挥刀。“请大哥冷静。”默铎借机让手下防卫阻挡。他想,留给她的时间应该够了。

    灵遥康赫未遇任何一方阻碍,几近顺利地驰出营地。“是陷阱吗?”康赫说出她的疑问,接着笑:“或许有人暗中相助。”空中飘舞着细雪,她夹紧马腹,路还有很长,这一次能走到哪里……

    默铎与大王子一触即发的动手,被伊兰打断。她跑去向可汗请罪,自称由于嫉妒毒打安萝被默铎手下阻止,引发双方斗殴,求赐自己死罪。

    默铎也赶去跪下,请可汗一并给自己治罪。大王子在一旁质问:“真有这么简单吗?”可贺敦道:“既然是那丫头引起的,就杀了她!”“杀便杀了,我只担心有议论父汗拿丫头抵我们夫妻的罪。”默铎很诚恳。

    “杀她也不妨碍我定你们的罪!”可汗看穿他,但念在伊兰是妹妹的女儿,罚默铎一部分马匹牛羊。可贺敦大王子反对,可汗不愿他们母子重新得势,不许再议。

    伊兰忍到只有她与默铎两人时,向他辩解:“她威胁我有把柄!”“不必说了。”他微笑拒绝了她:“记住做你该做的事。”“我是为你好。”她认为自己没有错。“好,你不用再担心了。”他头也不回走了。

    可他无法像外表般平静,夜半无眠,灵遥又一次欺骗了他。她去威胁伊兰看似很蠢,却是另辟蹊径。她知道软硬兼施他都不肯放手、又料定伊兰会将她灭口,于是拿自己的性命赌他的选择。在伊兰和可汗的双重夹击下,到底他在乎她什么?

    “阿遥,我猜得对不对?”他举起酒囊敬向虚空,大口大口地喝。微醺中,他直面着内心:她赌对了!从她被带离帐篷,他就把她出逃的可能置之脑后,即便她真有小王子的把柄。帮她击退伊兰的袭击,帮她避开大王子的搜捕,甚至备下马匹行囊引乌云找到。此后,派人到营地外游荡,扰乱大王子搜寻的线路……

    接下来呢?重复着去年冬天,动用各种手段抓回她么?酒囊从手中掉落,她留在他掌心的伤疤隐痛又起,或许从某一刻起,他已预感到要失去她了……

    地面覆着一层薄雪,灵遥康赫未遇追击,趁夜稍歇片刻。康赫抓紧生起火,从行囊里恰好摸出酒囊,烤热了喝酒取暖。“这行囊够丰富的。”他看着她,她捧着酒囊捂手:“酒里说不定有毒。”

    “你信吗?”他问。“大概不由我们信不信。”她也喝下一口酒。康赫大笑,两人都未点破这暗中似有若无的援手。可她仍有太多不安,招惹伊兰、佯装受伤,都为唤起默铎及手下的保护与怜悯,被默铎识破以后,他又将如何追击报复?眼前的康赫,她也看不清目的。

    康赫很清楚,默铎可能对她放手、但绝不会饶过自己。一次又一次为她出手,卖命总要有回报,到底想要什么回报?在他的视线中,她有些不宁,找话道:“我该履行你我的交易吧?”

    “你有新的线索了?”“其实没有。”他冷言:“让我把命赔掉吗?”那你图的是什么?她没敢问,又说:“这样……你会离妹妹越来越远。”与他同行,怕有更多未知的危险,可他数次帮她,又令她心软。

    “即使血脉相连,隔这么多年也淡了。”心系默铎的安萝不再是印象里的妹妹,他拉不住。她亦有所感,自己与曹恂,也将归于相忘。

    “走吧,追兵快追上咱们了。”他收起酒囊。“去哪里?”“向东方,越远越好。”她小心起身:“那就是沙州了。”“谁知道能走到哪里?”他洒脱地说。是啊,哪里能够自在容身?雪夜里晦暗不明。

    他们颇为幸运,又是平安的一日,灵遥得以跟康赫交谈一些。“营地里有不少秘密。”潜伏数日,他偷看到大王子、默铎以及各派人马的勾当。

    “毒杀小王子的凶手,他的姨母是可贺敦奴仆,把他从小养大。三王子派人假借可贺敦的名义,骗姨母指使凶手下毒,之后灭口姨母,切断这条线索。”他拼出默铎一环扣一环的行动,扣得紧密。

    尽管之前默铎对她“明示”得差不多了,她仍按捺不住:“有本事他去跟可汗大王子他们对决,不要再害无辜之人。”“他当然会的。他盯着可汗的宝座,大家都清楚得很吧。”他撇嘴。她眼见默铎从不甚得志到锋芒渐露,自己越来越无法阻止他作恶,到时能完全置身事外吗?

    “要是爬不上去,就会摔死!”他又加一句,道出胜败之残酷。为何对此心里一突?她不说话,但愿就此再无瓜葛,管他死活呢。

    雪后冷风刺骨,康赫决定找市镇打尖。到了那里灵遥不禁哑然,竟是去年与默铎投宿并戳伤他的客栈。不过重要的是先喝几口热茶,康赫见她面现血色,比起被关押时强自坚强,此时虽累、眼里很亮。“多吃点。”被他一直瞧着不妥,她把冒着热气的胡饼推给他。“有人关心也不错。”他知道她的意思。

    而后各自回客房,硬邦邦的床也躺得舒服,她忍不住伸个懒腰,下一刻却掉下眼泪,去年如果没被默铎捉住,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她连忙抹干,现在哭笑都不是时候,积蓄体力要紧……倦意上来,她合上眼。

    门闩一声轻响,她顿时惊醒,拿起手边匕首悄跃到门前。“是我。”康赫的声音:“有麻烦,快走!”她悄悄启门,与康赫几乎贴着脸,他说:“我睡在地上,听到不少马蹄声接近这里。”

    果然……来不及想哪一方的人,她抓起行囊与他跑出去。他到离民居较远的土墙点起一把火,企图吸引来者的注意,然后与她上马奔向相反方向。

    奔出数里,忽有几骑人马横插过来,向他打招呼:“兄弟,我来帮你!”她见过这个人,是康赫网罗的前同伙。康赫停下马观察:“镇子上什么情况?”“三王子的人在追你们。”那人说。

    “不要轻信。”她低声提醒。康赫一只手背在腰后,手指勾点与她对好的暗号,表示他有戒备。他一面问那人:“哪里安全呢?又要给你多少酒钱?”“这点钱对你不算什么!”那人哈哈笑着引路:“跟我往这边走。”

    康赫答应着,手指给她示意,佯作掉转马头跟他们走,把她挡在后面。她突然纵马向另一方跑去,他抛出暗器打中他们的马蹄,迅速跟上她。

    那几人赶紧向空中放火花发出信号,她回身奋力投出一枚暗器,正好打落火花,让他们追不上也报不了信,那几人跳脚大骂。

    “不错”康赫像是在夸,猜道:“他们受谁指使呢?”“谁都一样。”她放松不了,镇上那伙人会循着马蹄印很快追来。他笑了声,将她带向他熟悉的方位,地势由平坦变得起伏,大概能起到一定阻隔。

    她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奔驰着耳后不时淌下汗,混着寒风冻得发抖。他见状叫她休息一下,她摇头不听,下一刻身子一晃差点跌下,只得停下大口喘气。“你不要等我。”她再一次不愿拖累他。

    “我去得了哪里?”他懒得听她啰嗦,慢慢带她到地势稍低之处。马蹄声更近了,她已能看到火把隐约的光,就这样等着吗?“听”他提示她,又有一队人马横穿出来,与追兵交汇。

    她没能多想,便听两边呼喝四起,竟然交起手来,显然有利于她。“我好受些了,咱们抓紧走。”她立刻对他说。“狗咬狗”他嘲弄着,带她继续驰行。

    她频频回头,火把摇动、嘶喊不绝,所幸没人追过来。就这样渐行渐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那些人是帮她的吗?她思绪不停,归根结底还是他,可是太晚了。

    “你是三王子的人吧,我们愿为三王子效劳……”倒在地上的杀手认出图力,图力手起刀落杀死那人。他们拦截了这伙杀手,一条命都不留。“还要找吗?”手下向他请示。“不必”他遵照三王子的命令,保她脱身就好。

    灵遥大约受了风寒,头疼发热、鼻塞咳嗽,康赫一再放慢速度:“养好了,才能逃得更远。”她暗恼身体不争气,急得说:“你就此走吧,不用再管我了。”“没用了就甩掉我吗?”他不满意。“本非同路,终将有一别。”她憋不住说出来,咳了下:“但我会努力补偿你。”

    他一下子恼火,转瞬变得失落。她说的对,他与安萝兄妹相认即是分别,还能有谁与己同行?“算了,一起走吧。”他看着她苍白的小脸,不知能与她走多久。“但愿我们能顺遂。”她打起精神一笑:“我尽力。”

    默铎自认为已摆脱对灵遥的眷念,专注于眼下,与伊兰一致对外。伊兰甚至劝他多宠爱安萝:“我们姐妹几人都没生出孩子,说不定新妹妹能怀上。”“你喜欢孩子,可以收养我兄弟的。”面对安萝,只会使他深深觉得,灵遥越来越远离自己了。

    有大王子这张嘴,灵遥消失不见已传到可汗耳中。“她大概趁乱跑了,我不想再费心思。”他主动解释。“不能驯服的人,就不该留下活口!”可汗斥责他:“叫人轻看王族的威势!”

    他不再解释,他愈发信奉可汗所说的威势,这比他苦寻的史书更为有用。不仅想施加于可贺敦大王子之上,而最终的目标是可汗。他在静心筹划,或许这一天并不遥远,到那时能与灵遥重见吗?

    “你又在想什么!”他的思绪逃不过可汗的眼睛。“我在牢记父汗的教导。”他神色一凛,告诫自己要警醒。“你小子老实点!”可汗警告他。“我不够老实,但对父汗无贰心。”他不动声色,暗与大王子对比:“我会与兄弟们为善。”

    可汗虽然多子,但有人生母地位低而无宠,得不到多少权势与财产,也常遭人轻视。这些日子默铎着意结交,增进了兄弟情谊。他打算收养兄弟的儿子,既能缓解后继之忧,也能捆绑利益使其为己所用。

    可他终究没有亲生的孩子。他已不焦虑,只是有些空落,没有什么能再把他与灵遥连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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