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谊

    依灵遥本心,与默铎牵扯越少越好,此番竟拉他下场,她有怨气也想报复。可想而知他会推脱或嫁祸,重要的是多拖一时,也许使康赫救安萝的机会多一点。

    默铎爽快答应令她警惕,只见他淡定向可汗说:“她是我的女人,无论做了什么都很难与我无关,我有责任和她一起验证。”“下去就不要丢脸。”可汗道。可贺敦和大王子暗笑:为了方才“表演”,有异术的亲信献上秘制的透明油膜,涂在脸上有阻隔刀锋的奇效,默铎有什么?

    默铎走近灵遥,各异的目光中只在意她眼中狠色,他握住她持刀的手,举至两人中间,他的手温热、她的手冰凉。“两败俱伤吗?”他用汉话悄声问。“好呀。”她使劲把刀对向他。他以力相抵,刀刃保持不动。

    “别胡思乱想,跟着我运力。”他忽然嘱咐两句,扭头向众人:“是真是假,岂是这把银刀决定?”在他果决的声音里,她感受到他手中暗向银刀施加的力度,仿佛懂了他的想法,亦蓄力配合他。

    旁人看不出有任何异动,而他俩在顷刻间拿捏分寸、进退毫厘,齐心对刀施力。对视一瞬,彼此眼底一片沉静。

    就在他将银刀掉转、划向自己的脸时,刀身恰好出现裂纹。她再增一分力,银刀断裂成几块落地,无法再割面“验证”。又是一阵惊呼,这是天意阻拦吗?唯有他二人心知,既是运气使然,也少不得自发地默契与托付。

    她耗力太多,长出口气,他不由扶住她的腰。她屈臂顶开他,眼里还复恨意。他也冷静下来,她出于报复叫他出面,她若破相对他也不利,相互利用而已。

    安萝全程不眨眼地望着他们,小姐和三王子一举一动宛如一体,是高高在上地般配,而自己低贱如尘土……

    大王子算计落空,不服道:“你们不能自证无罪就使诈,不是真凶才怪!”“大哥不要随意栽赃。”默铎强势起来:“不如查查这把刀哪里来的灵验?”“你敢起誓没害小王子吗?”大王子急躁问。

    还是可汗发话了:“这是小王子的葬礼,你们想闹成什么样?”默铎立刻认错,但一桩桩事件下来,很多人品出可汗对谁有所偏袒。

    葬礼风波后,灵遥不能接触安萝,一个人被关起来。她等许久与他对质,可他没有来,明知他故意晾着她,她很愤怒、也很无力。

    天黑后她忽地开门,看到外面士兵层层包围着。“请转告他,不许再碰安萝,我可以服侍他。”她硬着头皮喊话,又关起门,来回踱步思量,这一宿终究没等到他。

    “去看一下吗?”“不多问几句么?”席律在默铎空下来时,不指名道姓几次试探。“没什么可看的。”默铎面上并无所动。她就关在不远处、她正在“牵挂”他,不是很好吗?

    铺开寝具时,枕侧残留一根长软的发丝,是她共枕时留下的。他没叫人清理,仿佛她就在身侧。

    晨光透进来,灵遥要来热水洗脸,温热的手帕覆在脸上时,她笑了一下:何曾对默铎耗费这么多心力?他少得意,若不是为安萝,他根本配不上占据自己的心。果真如此吗?不安在暗暗扩散,有时候想他肯定不是恨与痛,也有过一点暖……

    对安萝的看守已不那么严,康赫假作送饭混进去。“你是我哥哥吗?我不走。”安萝看到他并不惊慌。“我不希望我妹妹跟从那个男人。”他压着气。“是他的人,就想跟着他了。”她只是依附于人的婢女。

    他拗不过她的痴愚,又不能逗留多久。她也怕人进来:“你快走,去救小姐!”“这比我找不到妹妹更难受。”虽然一直嫌她不争气,可他舍不得刚相认的妹妹。她眼睛红了,不再是懦弱地哭,抓住他的手:“哥哥,我会记住你。”

    灵遥渐稳下心神,怕的不是他移情,而是他不来。启门观望,他的住处隔得不远,真无情只会将她弃如敝帚。她有几分盘算,像是撒气:“他没脸来见我吗?”有士兵劝她忍忍,三王子要陪同可汗巡视。

    她退进去,待听到熙攘行进的声响经过附近,立即推门而出,尖声似泣:“默铎,你为何还不来见我?”行动受阻,声音却能飞到所有人耳边。士兵们不好动手捂她的嘴,只能请她住口。她也不想多喊,没什么光彩的。

    默铎正回答可汗关于政事的询问,被她尖利的呼唤打断。“打扰父汗了,我让人去管教。”他赶紧圆场。“叫她来。”可汗没作罢。解释她发疯了或许简单,可默铎说不出口。

    灵遥稍后到了,现场有点紧张。默铎一眼望去,她依然血色不足,眼神反而镇静。可汗朝她发问:“你为什么叫喊?”默铎看她鼓起唇尖,谁知她要抖出什么,非要让他下不来台?

    “我就想跟他好好说话。”她貌若委屈,不分场合便说:“他几日不来想怎样?”可汗居然被逗笑:“忙完我的事,今晚送还给你。”又看默铎:“你小子听见没?”

    旁人跟着笑起来,三王子总是过不了汉女这关。他立时表现出汗颜点头,心猜可汗为何心情不错,恰与微低下头的她对视,她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灵遥也没想到可汗如此好脾气,倒也不信他们父子。回去以后,她做了做针线活,到晚上他还没来,她懒得再等早早睡下。那就再换个办法,赌他早晚一定会来……

    她当真睡着了,恍惚中身体被提起来,睁眼不是梦。默铎似讽似恨的气息扑面而来:“你耍各种心机,就这么想我?”她的一言一行,全都报到他耳中、被他记在心里。他一再压抑着不来,就是不想输给她,但还是来了。

    她的心稍稳一些:“想跟你谈。”“谈了有用?”他仿佛觉得好笑,多少次有意无意向她展露内心,捏紧她的双肩:“你偏偏假情假意欺骗我!”她也感到可笑:“我没骗你呀,跟你说过多少遍放我走……”

    “可你动情了!”他明白她从没答应什么,又不甘如此。“什么是动情?”她脸庞发热,愤然问:“你对我有过么?声称对我好,却诱骗坑害我在乎的安萝,让她以后怎么办!”

    “其他女人你巴不得推我过去,她就不行?”他一点不肯理亏。她不想被污蔑为嫉妒,直说:“你要怎么拿我出气,才能放了她?”

    “还用问么?”他的心陡然冷下来,翻转过她的身子,把她推倒。“你只会侮辱的手段!”她回身羞斥。他欺身紧伏她的脊背,反唇相讥:“不是让我出气吗?”

    她不再回应,黑暗中闭上眼,在他怀里徒劳挣扎。从柔情到粗暴,间隔仅仅几日,他究竟把她当作什么……

    他强迫着她,是惩罚与控制,然而仿佛还是得不到她,终变成忍不住地取悦她。她拒绝着他,心痛身也痛,然而在他耐心地缠磨下,终究不自觉地接纳他。她和他头脑中俱是空白,投入到恣情相欢中,到头来怨恨愈深、缠绕愈紧、进退不休。

    浓情退散,默铎抚着她潮热的肌肤,颇有留恋:“你若一直这般,多好。”灵遥虽然乏力,却清醒而懊悔:“出气了?你让我恶心。”就算他有不少女人,可她受不了自己与安萝都被他占有。

    他笑的气息吹进她耳中:“无论你怎么说,你的身子可不听你的。”她全身发痒,正如经常恐惧的那样,在他一次又一次支配与引诱下,越来越没法控制自己。她内心反复说错不在自己,还是难免自厌。

    “你放开。”她带着颤音,想挣脱他。肌肤上移动的手换成他的唇,他故意让她出丑。她随着他唇的移动而微颤,牙齿咬破唇,勉力发声:“小王子的死……你这么心安理得?”

    他并非一味沉湎于她,从她胸口警惕地半抬起头:“你想说什么?”“假如,凶手没按你预想被可汗相信,你怎么办?”她冷静许多,自一开始陪护小王子就对他疑心重重。

    他略微一忖,黑夜里不加掩饰:“换小王子的娘顶罪。”那蠢女人自作聪明,听说大王子吃败仗,就在可汗耳边吹风,试图推儿子上位。他早在她那里布好毒药,如果可汗不信他第一个说辞,便诬她下毒可汗不成反害了儿子。

    “凶手没能辩解就自尽,也是你们设计?”她再探一步。“不算傻。”他碰着她的脸蛋不否认。

    她呼出的热气已变凉意:“从你的新夫人遇害,就埋下伏笔了?”“她怀了我的孩子,我没想动她。”他不提伊兰的恶毒,毕竟仍需与伊兰合作。

    他们恍若亲昵相拥,却交谈着冷酷的事。灵遥觉得,他的野心与手腕将不断膨胀,挤走他不多的恻隐之心:“所以你不需要靠突厥史书指点,凭自己就能谋取一切。”“高看我了,我缺少威信。”他很有自知之明,也远不满足。

    觉出她在一点点滑出他怀抱,默铎双臂拦住她后背:“我说了这么多,你告诉我为什么要逃!”

    “不逃,还看不清你的嘴脸。”她收住讽刺,旋即清清冷冷:“我不想听凭你的心情被你玩弄。你高兴了,要赏我一座城,生气了,就拿我宣泄。你维护我,我也有过感激……可这样的宠爱我不想要,你根本不尊重我。我想要自在地活着,不要像玩物一般被控制与胁迫。”

    “现下你惩罚我,我能怎么办?我只求你放了安萝,别再用她报复我……”说罢,她无谓地一笑:“反正怎么说你也听不懂。”

    她字字如冰粒,密密敲打他的心,他不是听不懂,只是一味地不服,本已尝试着体贴她,不料还是强迫了她……不!他能令她柔软地倚在怀里,怎不能软化她的心?他扼住她的下巴,厉声问:“每逃一次,你付出的代价就越大,不后悔吗?”

    她下巴很疼,仍平静作答:“飞蛾一心扑火,而我一心想逃。”即使自取灭亡也要逃?他手上力度轻重不定,又问:“有了孩子也要逃?”她滞了一下:“是”。

    “算你心硬。”他将她的腰肢揽近自己:“我会关着你,等着瞧。”她抬头忽然含住他的唇:“我们之间不要卷进别人。”他撬进她的唇齿,她主动便是有所图吧?可笑自己以为能征服她……

    晨起两人无言地穿戴,在他出去前她瞥了一眼,他正瞧着她粉红的面颊:“我可以放安萝,你问她愿不愿意。”

    灵遥稍作梳妆,安萝进来了,向她跪下叩首:“请小姐处罚我。”“起来吧,你又没错。”灵遥是真的想骂,却觉得骂不醒她。安萝跪地不起:“小姐打骂我,我才能好受一点。”

    “他不喜欢你、有很多女人,心机很深说不定要你的命……我求他放你,趁他现在同意,快一点……”灵遥轻笑着,掩盖出卖身体作交换的苦。“谢谢小姐,这几日我想了好多。”安萝畏惧的语气渐稳,抬头看向她:“我绝不指望三王子喜欢我,我盼的是他一直待您好。”

    灵遥并不想听,而安萝一厢情愿地说:“我不配跟小姐抢三王子,你们像太阳与月亮,我只想替小姐承担。小姐不愿服侍他,我替您服侍;小姐与他闹别扭,我会劝你们和好;小姐有了孩子不愿抚养,我替您养。”

    灵遥回想着在姑苏与她相处的一幕幕,叹息道:“我们几年的情谊,比不过他么?”

    “我感念小姐的好,我就是傻,想留在三王子身边。”安萝流泪表达倔强:“我也跟哥哥讲了。”灵遥一顿:“你见到他了?”安萝点头:“他冒险来救我,我让他失望了。”

    “好,我不强迫你,祝愿你过得好。”灵遥有些累了:“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安萝重重磕了三个头,抹泪出去。当她关门时,灵遥眼角也落下一行泪,昔日姑苏潺潺流水,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本章完)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