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散

    领下可汗部署的任务,默铎动身返程。灵遥被放出来,关了几日不但没有委顿,反而多了神采。一向素面的她竟化了点妆,柳眉轻扫、胭脂点唇,精致的五官愈添鲜艳。默铎似是随意看过去,她的美总是独自绽放,而非由他带来。

    趁他看自己,她冲他扬声说:“请你安顿好小村的百姓。”他立即转脸,不理会她,她并没求得自己原谅,还敢提婆婆村长的事!席律知道他派了人去小村安抚,怕灵遥再惹到他,叫乌云拉她说话。乌云随他回去成婚,正好和灵遥作伴。

    默铎有意驱马快行,灵遥则放慢速度,与他拉开距离。不同于来时的沉闷,两个姑娘聊得不断。

    “你教我画眉眼,我教你盘时兴的发髻。”乌云爱美心切。灵遥热心道:“你做新娘时找我呀,当初我三姐、还有大夫人成亲,我都帮着补妆容、改衣裙。”“你自己做新娘如何装扮的?”乌云很好奇。灵遥停顿住,含混说:“记不清了……”她不是出嫁,而是被绑架。

    她们的对话偶尔飘进默铎耳中,他记得她被送来和亲时,一身普通的红裙,面纱揭开,俏脸苍白冷淡……更多时间他琢磨可汗交办的事情,或是察探四周。

    这日休整得早,灵遥让乌云去找席律,不想占着她影响小两口谈情。“哎呀,那你替席律陪三王子。”乌云故意把她推向默铎。灵遥并不扭捏,隔开默铎几尺坐下,大家都识相地躲远。她答应听他的话,就不好持续僵持,但对他无话可说。

    默铎也一时无言,想了会儿事情,抬眼看她时,见她冷眼瞥自己。不管情不情愿,至少她主动坐过来,这种感觉还不错。“想勾搭我?话都不说一句。”到底他先开口。“没想!”她赶紧否认,眼神一闪:“勾搭也不必说话啊。”

    他调笑道:“所以你化妆打算勾搭别人?”她含羞分辩:“我自己高兴不行么?”这是实话,遭受的苦痛全是别人施加于她的,可她总跟自己过不去,甚至厌弃自己。前几天打发时间,她对镜端详半日,想通对自己好一些。就像娘以前教的那般,过得精致得体。

    他朝她伸出手:“坐近些。”她靠近一点,他摇头表示不够。她皱眉再近一点,他长臂一探,把她勾向怀中。她弯起手肘抵挡,他拆解她的招式,你来我往几招,他忽说一句:“听我的话。”她收手瞪他,直直撞进他怀里,他不介意地搂过她,不言声、也不乱动,只在她身上轻拍。

    灵遥不由得问:“你是不是把我当作养的小猫小狗?”“你养过?”他有兴趣。“养过一只猫,黏人、懂事,很可爱。”她怀念起黄猫小沙,无论自己喜悲,它都依偎着她带来许多慰藉。

    “跟你不太一样。”默铎打趣。她一拳打到他胸口,以她的功夫这一拳可不轻,他抓住她的手咳了几声,依然好脾气:“多陪我说说话。”

    相爱的人,随便说些什么都是欢喜的。她有点心悸,这是自己与曹恂曾有的情景……

    “默铎,我没办法逗你开心。”她从他怀里抬起脸,冷下声音:“我能说的,大多数是不开心的事,让我回想那一点开心的,只会生不如死。”他脸上浮起不悦,她望着他的深眸,再次问出不得其解的疑问:“有的是女人能哄你开心,你为什么……”

    他攥紧她的手腕,探究地看她:“你忽而听话、忽而置气,该不会是试探我吧?”她心头一沉:“那我怎么做你才满意?”他好像懒得难为她:“乐意说些真话,也行。”

    说得轻巧,他怎能包容她的真心话?她心中一片冷意,让自己靠向他肩头:“我偏不跟你说!”“安分守着我多好。”他歪头轻抵她的头顶,其实不想胁迫她,她若有心与他相伴,他愿为她倾注更多真情。

    灵遥困得迷迷糊糊,默铎忽然拍醒她。席律等人聚拢过来,暗夜沉沉,不见一丝月光,空中隐有气流涌动,酝酿着糟糕的天气。默铎吩咐:“我们尽快赶往最近的营地。”

    大伙收拾出发,灵遥走向乌云,被默铎拉住:“和我一起。”旁人忍不住偷笑,她抿唇转身,正要张口拒绝,忽听到他身后有破风之声。他登时觉察有暗器,两人谁也没多想,拽着彼此朝同一方向闪避暗器。“有偷袭!”他随即呼喝一声。

    然而,后方更多暗器纷至沓来,默铎这边人、马均有中招倒下。紧接着,灵遥看见一伙人疾跃冲来。大家并未慌乱,按平日演练结阵,抽出刀剑格挡。

    默铎与灵遥自觉后背相对,互为抵御、联手迎击,到底是他为她担待多一些。她感觉这群人身手明显高于沙州那次遇袭,他们为掩住声响没有骑马,是一举得手的目的。而默铎一方则要抓紧上马,占据进退主动。

    默铎砍倒几人,沉声质问:“你们为谁做事?不要误杀。”对方一人扑向他,招招凶狠:“就要取你们所有人头!”默铎不用问也料到大王子嫌疑最大,他们很可能是大王子雇佣的,听说过一群武功高强的赏金杀手在戈壁屡屡得手,弟兄们恐难相持太久。

    默铎脑中转得快、动作更快,猛地推开已略显吃力的灵遥,接招正与他和灵遥交手的两个人。待她翻身上马,自己也逼退对方跃上马背。

    他见弟兄们陆续骑上马,准备冲击仍在缠斗的杀手。谁料又有一群杀手骑马冲来,居然备有后手!这时,寒风呼啸而至,卷起沙石挡住视线,很快又飘落大片雪花。风雪咆哮着穿过激烈地厮杀,裹挟住所有人。灵遥不免紧张,但很清醒必须跟紧默铎,他也不时分心回护她。

    仅半刻工夫,默铎和杀手的队伍都被风雪冲散,他和灵遥被两名杀手紧紧追击。灵遥之前把弓箭暗器都送给婆婆,伏在马背上无法反击,没撑多久,她的马屁股中箭了。

    她连抽马鞭,激得马跟上默铎的坐骑。他俩交换一下眼色,在他回身发箭时,她纵身跳到他身前马背上。他射中一人,而她同时从他腰袋中摸出暗器掷出,击中另一人。“干得不错。”他竟有心情咬了口她的耳垂。

    她体力不支趴下去,脸被风吹雪打得生疼。他举目四望,茫茫风雪中只剩他们二人,仿佛卷走一切打杀声响。“我们先寻到村落。”他温声对她说,不敢想兄弟们的安危。大家早有约定,一旦失散就尽力到附近村落会合。他们忠心耿耿,会拼了命追随护卫他。

    “我能帮你做什么?”她强打精神,这种时候要协力求生。“听我的话。”他还是那句话。她明白他装着许多不安,便在寻路与防备间,适时说些软话安抚他的情绪,当他不确定时提几句建议。

    他们没遇到席律等人,也没碰见杀手,费了一两个时辰,力竭之际,终于找到一个小小的营地。

    绕行一圈,判断杀手们不在这里,默铎敲开最边缘的帐篷,那户人家胆小,看他衣上染血,不敢让他们进。灵遥绕到他前面,可怜地看着女主人:“求您行行好,我跟夫君赶路,怀孕在身实在不便,只想稍微歇个脚。”

    还是她招人怜爱,不仅被请进去,女主人另为他俩烧了热水、喂给马粮草。“你给我怀了几个孩子了?”默铎用汉话小声笑她的谎话。她疲倦地躺在他怀里:“别让我怀上你的孩子。”这光景下她仍存小心思,他沉下脸。她眼皮微抬扫他一眼,复又合上:“至少在你的伊兰生下儿子之前,想保命,就不要有孩子。”

    “小瞧你夫君的本事么?”他有点得意。“你母亲、你的伊兰本事都不小。”她懒洋洋说:“你能做到的。”“怎么做?我们到时候试一试?”他又不怀好意,她转脸不理。

    大多时候默铎在提防杀手、等待会合,可是雪夜里杳无人声。他不能浪费时间,做了自己人看得懂的标记,天明前带灵遥离开。“为你们好,不要跟人乱说。”他威胁了收留的人家。“要灭口吗?”她话里有刺,拿婆婆的死说事。

    “没有我,你现在能活着说风凉话么?”他横她一眼。“你教我怎么活。”她不跟他吵,默了会儿说:“你太辛苦,算了。”

    他听出她在哄他,扣住她的双手,一起握着缰绳,不时讲给她认路与求生的手段。冷风刺骨,他的心是暖的,他相信她也是,她的手软软的、并不冰。

    “下次你不在,我就不怕挨欺负了。”她颇有所得。他反而过意不去:“我不想让你经受这些。”“你们男人有几句真话?”她讽刺他:“你的丰功大业、你的夫人们,你顾得过来吗!”他觉出她不像表面那样全无妒意,却不服气道:“别的男人跟你说过什么真话?”

    她从他掌中抽出手,又不理他。冰天雪地中,他有些忧心,席律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信他们被杀手歼灭,但要多留几手准备。脱身以后,他要加倍报复给大王子!

    在几丛枯树旁,默铎下马布标记。灵遥在马背上端弓望风,他正弯腰布设,身后“嗖”一声响,他的心突地一跳,箭头从身侧擦过扎入树丛,一只小兽钻出来跑远了。

    “想谋杀亲夫?”他转身看她,俊面微冷。“算不上。”她虽嘴硬,脸却变红:“我以为那里有人。”他盯着她,神情在阴晴间游离,她看出他不信任她。而后他淡淡说:“把武器都给我。”她老实交给他,两人骑行继续无话。

    分吃干粮时,想到不知还要撑多久,她只吃一丁点,其余让给他,他推回来,她不得不解释:“你出力多,多补充体力。”

    他冷不丁问:“你说的算不上,指的什么?”谋杀还是亲夫?无论选哪一个都像圈套,她咬唇说:“是你爱听的。”“我爱听什么?”他脸已放晴。“你是几岁小孩子吗?想听我就说。”她不多废话:“夫君、夫君!”“嗯,不要改口了。”他十分爱听,不成想这番遇袭失散,令她柔软许多。

    “回去以后可不行,别人听了怎么想?你我并不是平常……夫妻。”她泼他冷水,岔开话说:“你说的别的男人什么真话,跟我没关系!”“放下过去吧。” 他真的想体恤她:“我会多为你想办法。”她不想要他这么关心,默默向远方望去。

    将近傍晚,他发现一具杀手的尸体,看来席律他们在这一带交过手,会合有了希望。

    看灵遥难掩疲色,默铎不急于行路:“有座城镇离得不远,我们找间客栈歇下。”入夜到达城镇那座小镇,窄小安静,客栈尚算干净。她得以好好梳洗,他里外检查一番。

    “夫君我累了两天,不犒劳一下么?”他显得轻松。她赞同道:“好,你睡床,我靠椅子上。”他走到床边,忽然把她圈过来:“没诚意。”

    她皱了下眉,双手把他推倒在床上,旋即扑到他身上,手撑住他的胸口。他惊讶扬眉,眸中溢出笑,是鼓励与期待。她决定好了,闭眼吻向他。

    虽是她主动,却是他迫切地撬开她的唇,然后她灵巧地勾住他的舌。他并没多少欲念,此刻不能放纵,只是不想错过她的用情。

    他扣着她的后脑,与她吻得难解难分。望着她轻颤的睫毛、绯红的小脸,他像是醉了,短暂地合上眼。她攀上他的手,缓缓引着摊平在床上,与他手指勾缠。突然间,他的右掌一寒,瞬间被什么东西贯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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