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瞒

    伊兰惶恐地返回帐篷,生怕默铎或可贺敦前来发难。这一次弄巧成拙,她并没有怀孕,不是存心欺骗,而是自家纹面萨满的误诊。她满怀喜悦地养胎,却被女萨满诊出实情。

    她太想要孩子,又太怕遭可贺敦与默铎嫌弃。在哄骗萨满自己要亲自禀告可贺敦后,她乘机下毒,导致萨满盲哑,不必担心泄密了。可孩子终究是不存在的,她跟纹面萨满设下一举两得的毒计,利用毒药使灵遥的马发狂,制造冲撞自己的假象,然后理所当然“流产”。

    过程相当顺利,她只需装得病弱伤心,讨厌的女人最好快点处死。然而,这份舒心没持续多久,默铎不仅去救灵遥,而且特意提到纹面萨满,难道他发现了什么?伊兰犹豫不安,只得违心向可贺敦求情,觉得可贺敦也在怀疑自己……

    她谁也不敢面对,过了很久也没有人来找她,她由心虚转为巨大的失落,看来无人在乎自己。

    看着默铎奋力抢救灵遥,席律已有点懈气,她还能回来吗?默铎一点也不松懈,灵遥的喉咙忽然动了一下,直挺挺低头吐到他身上。他没嫌脏躲闪,反而开心抱紧她,拍打她的背帮她咳出来:“你回来啦!”

    席律的开心不亚于默铎,他没表露在外,转化为卖力收拾那几个可贺敦的手下。

    她缓缓睁眼,眸子密布血丝,脖子一圈特别疼,嗓子喑哑得发不出声。不记得自己去了哪里,耳边仍在回响他的声音——他要自己恨下去……片段逐一闪现,她尽数想起,嘴巴一张一合。

    “说什么呢?如果是感谢我,等缓一缓再说吧。”他既喜且怜。“我想……看看萨满。”她发出一点声音。他沉下脸,真相还没解开,不,或许已经明了。

    当时,她剥开的糖纸上草草写着“有诈”字样,她和默铎均猜到是萨满所写。萨满品性良善,一直站在他俩一边。萨满预感到伊兰的狠毒,在中毒前紧急留下一点线索给孤儿们,指望有机会传递出去。所幸她的心思没有白费,而且令灵遥及时得救……

    默铎暂不愿搭理伊兰,究查她的“诈”只会让自己发火。“你这幅样子,先不要吓到别人。”他编了个借口,唇覆上她的眼与嘴,使她封口合眼。被他抱进帐篷,她很想安心待在他怀里,却又自醒不要犯傻,他随时会翻脸,昨天她的马撞倒伊兰时,他的冷酷表情历历在目,他最在乎的是他的孩子!

    他什么也不做,端视着她脸上的宁静与愁虑。几次想触碰,又怕手指粗糙刮到她,明明前日还在厮磨,现在却如相隔很久。

    她不是不知道,只是装作睡着,想着他的虚虚实实。席律进来,小声报告伊兰与可贺敦两边的动静,没人再提起昨日风波,似乎就此平复。

    她都在听着,脖子的疼并没减轻,使她反复想着这场风波,真的差点失去性命。在那紧要关头,自己竟然不再念想曹恂……“我去问候一下伊兰。”默铎说完瞥向灵遥,她大概还动不了。

    伊兰得到默铎前来的报信,便背对着门。“你感觉好点了吗?”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唉”她维持着可怜腔。“我喂你喝药。”他翻过她的身体,有点用力。

    两人看着彼此,都掩饰得很好,他端碗喂进她嘴里,近乎于灌。她尽力咽下去,而不吐出来,到最后还是呛得咳了半天。“我让你的萨满每隔半日汇报你的情况。”他笑带威胁。“我会养好的。”她也对他笑道。

    他接着去见可贺敦,母子均不提可贺敦手下谋害灵遥一事。“您就当作从没有这个孙儿吧。”他似乎是劝慰。“你要利用伊兰更支持你。”可贺敦叮嘱他之后,又叹出来:“为你生养儿子的女人在哪里?”他不确定自己有多急迫,孩子一生下来就将面临无休止地算计。

    灵遥早已挣扎起身,不顾危险走出默铎的帐篷,想找到萨满问究竟。她没意识到自己双目充血、走路摇摆,依然有些吓人,令路人避之不及,直到雍珠把她拉入怀中:“默铎怎么不陪着你?”“萨满……”喑哑的声音不仅吓到雍珠,也令自己惊到。

    “你呀,比萨满强不了多少。”雍珠一边叹一边扶她去找。萨满本住在贵族们的区域,可雍珠却把她领向贫民区。孤儿们欣喜地拥着她,感谢她带回的礼物,她亦打起精神,不愿显得异样,心里越发惴惴。

    当她见到萨满时,不免倒抽口气。昔日端庄的萨满僵卧在草席上,皮肤蜡黄干瘪,眼里混浊渗血。“灵遥来看你了!”她哑声喊道。萨满朝她伸手摸索、张口无语,她很快明白萨满的境遇,一定是有人加害,掉下泪来。萨满只能发出“咿呀”几声,同样落泪。

    “突然就得了怪病。”雍珠道:“伊兰嫌不吉利,把她迁到这里,就是让她等死。”“有我和小朋友们照顾。”灵遥不服气,握紧萨满的手,试图给她一点支持。雍珠哼了声:“还得靠默铎啊!”

    灵遥没应声,对萨满说:“你的头脑里有好多宝贵的东西,即使看不见说不出,也能写出来,教给我和孩子们……”她竭力说着,不住地鼓励,萨满的手由冰凉逐渐温暖。

    “你怎么还乱跑?”默铎一阵风冲进来,灵遥立刻一脸责难。“我知道的时候并不比你早多少。”他似是解释:“快跟我回去吧!”“你们是一伙的。”她不信他,自己只属于这里,其实内心也清楚:若真是一伙,他看到萨满的纸条怎会来救自己?

    他默默盯着她良久,待她把萨满照看入睡后,他突然起身一把将她扛过肩膀。她挣了一下作罢,不要吵醒萨满。“让我下来!我跟你走。”她头垂在他前胸,小声要求。他扛得很起劲:“不行,我信不过。”这一路又被多少人看去?“你要想办法医治萨满!”她尽力转移害羞。

    他整夜紧搂着她才放心,而她背对他才安心。“你欠我一个孩子。”他的语气不像失去孩子的伤心,手指拂过她几天未打理的头发:“你绣囊里的药又是什么?”

    “我不想害人……”她仍不是解释,而是纠结不已。“那就还我一个孩子!”他要利用她的内疚,来回抚摸她的肚子。她心下悚然,滑胎药在他手里怎么办!不由双臂抱紧自己,默念着毫无意义的“不要”……

    灵遥次日恢复不少,默铎各种不踏实,除了见可贺敦之外,随时随地把她带在身边。他巡视了整个营地,给百姓送去关怀、给士兵送去犒劳,以示营地重归自己掌控,同时安抚大家:大夫人受伤是个意外,不必过多猜测。

    自从默铎出手救她,人们就会意她不再是“罪人”,对她客气得很。可她很别扭,自己好似因他偏袒而脱罪,谁会再深挖真相?萨满终究是弃子……她忍不住偷偷叹息。

    “你还不满足?”簇拥他们的百姓散去,他转向她。她想起要一件紧事:“你答应过,只要我老实跟你回来,就给我解药。”“我并不觉得你有多老实。”他一抹坏笑:“还要再观察。”

    “真的是毒药么?”她忽地悟出什么,手抓向他,他闪开几步:“信则有,不信则无。你猜呢?”出发前他塞进自己嘴里的毒药是假的?那么本有机会在沙州逃离他的掌控?那么现在自己会在哪里?她望向苍茫的远处,怪自己贪生怕死吗?只是不想憋屈死去……

    “解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里离不开我了。”他挡住她的视线,惑乱她的心神。她定定看了看他,他未免太小看曹恂了!这一生长短未知,但谁也取代不了曹恂。

    默铎从她眼里看到回答,撇了下嘴,自己哪一点不如曹恂那个懦夫?之前,纹面萨满怕他问罪,讨好地献上各种奇药,其中一种能抹去人所有的回忆,他已准备骗她是解药让她服下。然而她将不再是可爱的她了,他不想只拥有她秀丽的皮囊,而是要完整的她陪着自己,包括他扭转不过来的脾气。

    药丸在他手掌中被攥碎,或许忘掉对她也是解脱。灵遥以为他要发火,可他一语不发转身走了。再好不过,她马上赶去伺候萨满,孤儿们也聚过来,无须她动手或走动,几个孩子抢着帮她干活。

    “姐姐还没康复嘛。”小女孩小心地看着她的脖子。“姐姐是大人了,不碍事。”她清着嗓子说。小男孩取笑道:“她是太想姐姐啦!”

    她搂了搂两侧的孩子,便为萨满按摩肢体:“我给你们讲故事吧!”往返沙州的故事是编的,她必须编出并不存在的快乐,只是不免又想到与默铎的种种……真的一丁点快慰也没有吗?她有点停顿,总是绕不开。

    “姐姐渴啦。”男孩给她倒水,萨满也轻推她的手让她休息。隔开外面的阴谋,她丝毫不觉累。

    曹恂已陪元素璧前往京城,曹怿同行。“我好想念京城的风景。”元素璧心切而兴奋:“不过,嫁给你以后我就是沙州人了。”“京城有不少变化,我给郡主介绍一下……”曹怿替走神的哥哥应答。曹恂在想戈壁的天气,那边冷的早,灵遥能为自己多添衣物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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