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咔擦——”
锁芯松动，钥匙是对的。
叶蓁蓁扯掉被打开的锁，推开门，阴冷而绝望的气息迎面而来。她的身体肉眼可见得凝了一层寒霜，因祸得福，锁骨伤口处的血凝固了。
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叶蓁蓁踏了进去。
看直播的观众，在屏幕上刷出密密麻麻的弹幕。
【咬着自己的胳膊把钥匙从身体里拔出来，狠人啊！真狠人！】
【主播真的很勇，一点都不比武斗区男主播差。】
【一分钟，我要主播的所有资料，我要狠狠关注她。】
【先等她活着出来吧，目前没看到副本有任何通关的迹象。】
【这种级别的副本是不显示通关进度的，要么就直接嘎掉，要么就直接出来了。】
……
叶蓁蓁没想到门后的空间极其广阔，房间的结构是个U字形，她就站在上端开口的位置，四周的墙面上嵌满了货架，层层叠叠的货架上摆放着形态各异的洋娃娃。
她抬起头，几乎看不到货架的顶端。
叶蓁蓁继续往里走，行走在铺天盖地的洋娃娃中，越往里走寒意更甚，身体被冻麻了，她完全感觉不到痛。
怎么会有这么多洋娃娃？这些洋娃娃是谁的？
前路似乎没有尽头，叶蓁蓁索性停下来，仔细打量着周围的洋娃娃。这些洋娃娃统一都是十厘米左右，外貌打扮各不相同，有男有女，脸上的表情非常鲜活。
愤怒、悲伤、胆怯、恐慌、烦躁、怨恨……
全部都是负面情绪。
叶蓁蓁看到一个穿着白裙子，齐耳黑发的洋娃娃，她的样子和鬼童很像。叶蓁蓁情不自禁伸手拿起了这个洋娃娃……
就在她的手碰触到洋娃娃的一瞬间，叶蓁蓁的脑海里涌现出一段绝望的记忆。
年轻的母亲用藤条抽打着幼女，愤怒让女人的面孔变得扭曲恐怖，她冲着幼女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我为什么要生下你？是你毁了我的人生！”
幼女无助地大哭，呼喊着妈妈，换来的却是更狠厉的抽打。
“啪啪啪……”
藤条落在孩子娇嫩的皮肤上，抽出一道道血痕。
叶蓁蓁痛苦地捂住耳朵，大声喊着：“停手，停手啊！”
叶蓁蓁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她大口的喘着气，仿佛做了个惊恐的噩梦。
她觉得胸口很闷，伸手一摸，碰到一个柔软的东西，刚才那个白裙子洋娃娃就坐在叶蓁蓁胸口处，血色的眼珠子转了下，正与她四目相对。
叶蓁蓁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次出奇的平静，对着洋娃娃喃喃自语：“你们都是不被爱的孩子吗？”
忽然之间，货架上所有的洋娃娃都活了过来，他们从货架上跳下来，将叶蓁蓁团团围住，发出尖锐的声音，像是在和她说话，但叶蓁蓁什么都听不清。
但在那些洋娃娃接触到她的身体时，她读取到很多痛苦的记忆，无一例外都是和原生家庭有关。
他们真的都是不被爱的孩子。
怒吼声、惨叫声、哀叹生、哭喊声……胡乱充斥着叶蓁蓁的耳膜。
那一道道尖锐的声音，便是一段段不幸的人生。
叶蓁蓁承受不了，也不知道该如何承受。
她奋力站起来，冲着围过来的洋娃娃大喊：“如果我成为妈妈，一定不会这样对自己的孩子。我会是一个好妈妈！”
“好妈妈……”
房门再次打开，一个与叶蓁蓁差不多高的少女走了进去。她穿着白色的长裙，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血色，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无风自动。
叶蓁蓁一眼就认出，是那个鬼童长大了，从鬼婴到鬼童，再到眼前的鬼少女。
贵少女走进来的刹那，洋娃娃们充满怨念的声音骤然停止，他们重新跳回货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鬼少女走到叶蓁蓁面前，用一双纯白的眼珠子对着她，似乎是在等她先开口。
“你长大了。”即使就在不久前，这个孩子毫不留情将钥匙捅进她的身体，再次面对自己的“孩子”时，叶蓁蓁非但没有愤怒，反而生出变得有些欣慰。
她果然代入地太深了，演戏演着演着就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叶蓁蓁伸手去摸鬼少女的长发，她没有躲开。
“妈妈，我受伤了……”带着撒娇的呢喃。
随后，鬼少女的身体腐烂出一个个血肉淋漓的洞，像是被机枪射成筛子的身体，残败。
“怎么会这样？”
眼前的少女毫无征兆地腐烂、发臭，比起恐惧，叶蓁蓁更多的是心疼，她急切地伸手想要去堵住少女胸前还在扩大的洞口。
鬼少女扬起手，手里赫然出现一把透着寒光的尖刀，她苍白的嘴唇擦着叶蓁蓁的耳边：“妈妈，太疼了……”
叶蓁蓁觉得后脖微疼，似乎是有尖锐的东西抵上面。她没有动，她的直觉告诉她，鬼少女的话还没有说完。
果然，耳畔响起低沉的声音：“你和我一起去死吧，好不好。”
声音轻得仿佛是一种引诱。
毫无疑问，这是一道关键题。答对了，又能苟活一段时间，答错了，这里就该是她的终点了。
场外的观众比叶蓁蓁还要紧张，他们开始疯狂分析。
【有没有尖子生分析下，要怎么回答啊？】
【如果回答一起死，估计那把刀真的就扎进去了。】
【如果拒绝，十有八九会引发鬼娃娃的怨气，后果也是无法估量。】
【要不转移话题吧，或许有用……我是说或许。】
……
叶蓁蓁知道这个回答的分量，只在一瞬间，她想过很多种回答，都觉得生分。
沉默了半刻，她笑着看眼前冰冷苍白的脸，淡淡说：“你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叶蓁蓁确实没有做过妈妈，但她做过孩子。
她给的这个答案，是她像鬼少女这么大时，最想从妈妈嘴里听到的话。
鬼少女将刀从叶蓁蓁的后脖收回来，她忽然将头靠在叶蓁蓁的肩膀上。
叶蓁蓁被冻得打了个哆嗦，但她的心确实安宁、温暖的。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眼前的鬼真的信任了自己。
如果要留在这个副本里，给鬼当一辈子的母亲……
算了，她也认了。
良久，鬼少女从她的肩头离开，笑起来：“妈妈，你真好。可惜你就要走了……”
“在你临走前，我要送你一个礼物。”
还没等叶蓁蓁询问是什么礼物，鬼少女忽然将尖刀对准了自己的心口，深深地剜了下去。
“别！”叶蓁蓁慌得伸手握住她纤细冰冷的手腕，“你在干什么？”
鬼少女伸手掏出了一颗兵乓球大小的红色球体，然后将其放在叶蓁蓁的掌心，鬼少女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叶蓁蓁又慌又乱，她伸手去抓少女的肩膀，手去径直穿了过去。
鬼少女最后的虚影，冲着叶蓁蓁笑了下，神色十分平静，甚至带着某种幸福的味道。
在鬼少女彻底消失前一秒，叶蓁蓁的耳畔边有两句轻吟：
“妈妈，你和他很像……”
“求求你拯救这个世界吧。”
“不要——”
叶蓁蓁看着落在自己手里的光点，像是雪花一样彻底融化掉，她的眼泪情不自禁落下来。
这是她来到这里第一次哭吗？
她不记得了，只觉得铺天盖地的疲累。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整栋小楼都在土崩瓦解。
天幕上弹出硕大的系统框：
【主播已通关副本，全图直播即将结束。】
整个弹幕都沸腾了。
【天啊，太牛了，这种拉锯战不必打打杀杀有意思多了？】
【像是看了一部亲情救赎片。主播是来真的吧，不可能演的这么好。】
【刚开始可能是演的，后来感觉有点动真心了。】
【其实，这个小鬼挺可怜的……】
……
*
“叶蓁蓁，你醒醒！”
叶蓁蓁是在无名的怀里醒过来的。
“有病吧你！”
叶蓁蓁一睁眼，就看到无名用巴掌一下下拍她的脸。说是拍，但男人的巴掌粗粝，下手又没轻没重的，她刚一醒来就觉得脸颊生疼，忍不住骂出声。
她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全须全尾的或者，连锁骨处的伤口都消失了。
“我通关了？”
“是的，你通关了！”方晓娇从小路上走过来，满脸兴奋地朝她道喜，“蓁蓁姐，你这下真是一炮而红啊。”
听到方晓娇提到“一炮而红”，她立刻想到自己的原本计划。
鬼后和联盟争斗，必然是只有一方惨胜。如果胜的是联盟，她就会在最后救下鬼后，然后通过红衣的转变，告诉所有人鬼也是可以拉拢的。
如果胜的是鬼后，她就会出来救下主播，然后通过红衣的转变，告诉鬼后，她也可以换个立场，和主播和平共处，互惠互利。
总之，叶蓁蓁计划在这场战役中，向尽可能多的观众宣告自己的观念。
没想到联盟被鬼后单方面吊打，她不仅被追杀，还莫名其妙被拉近一个副本里，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方晓娇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告诉叶蓁蓁：“鬼后凭空消失了，联盟那边伤亡惨重，正在原地休养。”
“你在副本里的表现已经被全图直播了，现在你直播间的热度应该是爆掉了。”
叶蓁蓁刚要打开直播间的光屏查看时，系统框忽然弹出来。
【叮——】
【恭喜主播通关隐藏副本，发送通关奖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