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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悦来客栈离开后,林菀径直往回春堂那条街走去,这条街名为棉花街,沿街住着的居民不少,一路上过去碰到不少赶早卖菜的农户,有一两个来得早的,摊子上的菜都没剩多少了。

    不过,现在田间地头刚刚解冻,也没什么青菜就是了。

    一眼看过去,摊位上大部分的卖货都是鸡鸭,蛋肉这些东西。

    她一路走过来,仔细找了几圈,发现卖鱼的特别少,几条街找不出三家。

    林菀不欲买什么东西,对街边招呼叫卖的商贩充耳不闻,她今日来回春堂是有正事的,想到这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袖中的东西,确认一遍还在,才缓了些步子。

    回春堂坐落在棉花街的尽头,门头匾额上书写着“回春堂”三个大字。字体笔酣墨饱,苍劲有力,颇有韵味。

    这座二进小院,前头改了布局做了医馆,后面院子则是医馆主人一家子平日住的地方。

    这家医馆在青云镇上开了有些年头了,主家姓陈,就是之前丽娘腊月里难产那天她见过的那位白胡须老大夫。

    那日的事儿说来也巧,老大夫年事已高,平日里也只是在镇上偶尔看诊,那出得起诊金的也多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换作旁人想要请他上门多半是会被拒的。

    而那日风雪交加,道路湿滑难行,可老大夫还是冒雪前来,这里头有天意也有部分人为原因。

    说是天意,则是那日医馆里全部大夫都出诊了,只留了老大夫一个人在医馆留守,林德兴去的时候就只寻到他。

    开始老大夫的家人是极力阻止,不让他出门的,主要担心他年纪大了,万一在路上发生什么意外,但老大夫医者仁心不愿见死不救,所以思忖一番,还是想要跟着林德兴去一趟。

    可是,老大夫的儿媳王氏却是迟迟下定不了决心,放人冒雪出门,因着老人的儿子也就是她男人外出了,如果她今天点了这个头,若是老人家半途出了事,她没法对全家交代。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时,林德兴蓦地一下想起他阿娘来,话说这张媒婆放眼十里八乡那都是十分出名的,全因她极会做媒,张媒婆其人不但会做媒,为人处世也是极其圆滑漂亮。

    张媒婆这人十分爱惜自己的名声,从不轻易接活儿,每次牵线搭桥前都会多方打探才会应承下来。凡经她手撮合的姻缘没有一桩是差的,所以,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为自己儿女操持婚事前,总是喜欢事先找她打探一番。

    同时,张媒婆在官媒中也领了个不大不小的差事,她本身认识的人也多,是以,消息极其灵通,谁家有好儿郎;谁家子孙不学无术;谁家家里头腌臜事儿多,她心里都门儿清。

    连松云县县城里的几户商户家的闺中小姐,都是靠了张媒婆的大力保媒才得了官家太太的身份,所以这张媒婆不可谓不厉害。

    林德兴是知道老大夫家中有一位公子最近正在议亲的,因为前些日子他无意间私下撞见过一回,不过不知是什么原因好像没成。

    如今,他试探性地自报家门,特意说了他阿娘是谁,没想到,王氏听罢,竟然有松口的架势。

    林德兴先前料想得不错,王氏家中确实是有正在议亲的儿郎,正是那日他撞见的陈家小公子陈清林,但陈清林的婚事不急,男子晚个一两年没什么大不了,相反成熟些再谈婚论嫁更好。

    先前相看也是不好拒绝对方,没成想两人互相没看上,这事也就作罢。

    王氏真正忧心的是跟陈清林一母同胞的龙凤胎妹妹陈清淼的婚事,这桩事儿才当真让她头疼不已。

    这龙凤胎兄妹二人,自打王氏生下他们,妹妹清淼的身子骨就不太好,好不容易养到十四五岁,不想陈清淼去一趟慈恩寺,上完香回城途中竟出了事。

    她容貌娇妍、身段窈窕,上山时不小心被路过的两名地痞流氓瞧见了。

    这两人在她回城途中暗设埋伏,惊扰了马车,避开家丁将陈清淼悄悄劫走。

    二人一路胁迫她到了一处破庙,他们不顾她的哭求,打算折辱她。在陈清淼绝望之际,恰巧被一路过的青年所救。

    青年听到她的呼救,顾不得对方人多势众,拼劲全力将对方打跑了,事后他自己也受了伤,但好在陈清淼的清白算是保住了。

    过后,这名青年一直在破庙陪着她,怕陈清淼误会,还特意与她保持距离,等到她的丫鬟奴仆寻来前才暗自离开。

    他离开前陈清淼为了日后好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特意问了他姓名家住何许?

    但青年只是说了自己姓林,其他的一个字都没透露。

    是以,除了知道这位恩人姓林之外,别得信息一概不知。

    话说这青云镇姓林的人家何其多,想找一个人并不容易,再有就是这件事本身也不光彩,要是被有心人传言出去,陈清淼这辈子就毁了。

    所以,打探了几番之后,陈家人寻人未果,也就放弃了。

    可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陈清淼被人寻回后,当夜便发起了高热,之后更是缠绵病榻好几个月,她如今思绪时常浑浑噩噩,从那件事情之后就患了严重的心疾。

    但凡有男子靠近她,她便会止不住的大吼大叫,甚至惊慌无措、哭到不能自已,他们这两年来试过许多法子,药也吃了不少,却毫无起色。

    自从两年前那场意外发生后,当日在场的奴仆除了她的贴身丫鬟春杏还留着外,其余人全都被发卖了。

    连那两个肇事者,后来长子陈清远也托岳家的势力给暗自解决了。

    可饶是如此,陈清淼也没能好起来,眼见女儿一日比一日病得重,王氏也由最开始的气愤转变成如今的无可奈何。

    出事前,陈清淼虽然体弱但精神头倒是好的,平日里也爱跟闺中姐妹一起出门踏春游玩,可是自打出事后,两年来,她没出过一次门,原来的朋友也渐渐生疏起来。

    唯一剩下的那个小姐妹,也是最了解她这心病缘由的,也在去年中秋成了亲。

    故而,最近这一年来,陈清淼竟连半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叫她这做阿娘的如何不心疼?

    再有就是,眼看陈清淼今年已经十七了,若是年满十八仍没有婚配,官府才不管你什么情况就要强行指媒婚配了。

    陈清淼的生辰在年底,是以,时间不可谓不紧迫。

    可是她目前这个情况,如何能谈婚论嫁?哪怕娘家愿意出丰厚的嫁妆陪嫁,可是嫁出去的女儿,娘家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婆家的家里头去。

    陈清淼浑浑噩噩的,如何能打理好一个家?再则,有哪个男子娶个妻子回去,是当贡品供着不碰的。

    可别说碰她了,连陌生男子在她面前她都害怕,嫁人一事如何能行?

    诚然,把陈清淼嫁出去这条路,暂时行不通。

    那再换条路走!

    陈家人也不是没动过招婿入赘的念头,可是这年头,谁家好儿郎舍得入赘做人家上门女婿的。

    他们也曾暗中找了信得过的人,经由他们介绍过几个家境不太好的男子,可那样貌连她男人见了都直摇头,更别提要让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委身这样的儿郎。

    她这做娘的人,心里头狠不下心啊!

    所以,这事情一托就拖到了现在。

    眼下听林德兴这么一提,王氏心中瞬间有了算计,张媒婆其人她是听过的,为人靠谱不托大,但她不轻易应承别人的姻缘。

    如今有了这一遭,只怕张媒婆不好拒绝。

    她狠了狠心,终于下定决心,为了女儿她也顾不得太多,当家的回来骂她就骂吧。

    于是,王氏终于松口让老大夫去走这一趟,不过王氏也不是那等不体贴的儿媳,后头还安排家丁驾车送二人去的林家村。

    这便是那人为了,这个人即是张媒婆。

    概因她,促成了林菀与那老大夫的一面之缘。

    后来,林菀又听说老大夫对她的评价极高,并没有因为她女子的身份而对她随意贬低,由此,才促使林菀决定今日来这回春堂找人谈谈寄售药丸的事。

    此时虽然天色尚早,但是医馆的门却是早早开了。

    看着刚刚从门内踏出来的病患,林菀突然踟蹰起来,她不知贸然上前去找人合作,人家会不会理她。

    毕竟在这个女子使命就是相夫教子的朝代,大多数人对女子行医都是抱有偏见的。

    可是想起李砚她又不想轻易放弃。

    “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吧!”她对自己说。

    林菀踏进医馆的那一刻,本来在清理药斗的少年立马放下手头的活儿,迎了上来,他在里间打扫的时候就注意到外边的她了,看她踟蹰半天才进门。

    “姑娘,早上好。”,少年招呼她道,他看林菀梳的发式不像闺阁女子样式,又与那成了婚的妇人绾的有几分像,再瞧她年纪也不大,害怕自己搞错唐突了人家,索性这般叫了。

    “您是要看病还是买药呢?”

    林菀没想到这小哥还挺热情,不过看他一身粗布麻衣,年纪似乎比自己还小,猜测应当是这儿的学徒,“小哥,你们这儿管事的在吗?”

    这可把少年问住了,管事的倒是在,可是这小娘子找他能做什么呢?

    他带着几分好奇问道:“姑娘找管事的可是有什么事吗?”

    林菀自是有事才找他,但这事不方便对面前这个少年讲,“小哥这事儿得当面跟管事的谈,麻烦你帮我叫一下可以吗?”

    “这......”

    少年一时觉得有些左右为难,这个不知来路的小娘子找管事的说要谈正事,可他该怎么跟掌柜的说呢?

    正当他绞尽脑汁找理由,想要让林菀知难而退的时候,一早出去前头馄饨摊吃早饭的陈老大夫回来了。

    老人家乍然见到林菀还以为走错了地方,可瞧了瞧周围的环境,确认是自家医馆没错,“林家丫头,你怎么在这儿?”

    林菀没想到,会这么好运的在这里直接遇见这位有一面之缘的老大夫,她本来想先找管事的先谈,实在不成再问问这位老人家的。

    谁知?上天竟然意外眷顾她。

    “爷爷您好,我有点事儿想要麻烦贵医馆,不知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

    老人家捋了捋下巴上雪白的胡须,看了看暂时没有病人的医馆,于是招呼道:“那丫头跟我去后头,边吃茶边说吧。”

    老大夫为人她信得过,再说这儿是医馆,指不定一会就有人进来,被人误会不好,索性就随着老人家一起前往后头花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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