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数学老师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十分头疼，既不忍责备又实在怒其不争，“陈也，我当了你快三年的数学老师，你的分数一直徘回在60左右，我能问你一句，你是对我有意见吗？有意见你可以提出来，别拿成绩开玩笑。”
陈也表情发虚:“方老师您教得很好，是我太笨了。”
“哪有笨学生，只有教不好的老师。”方老师说，“我看你把错题本带来了，挑一个不会的，我给你讲讲。”
陈也选了最令她头疼的几何题。
方老师先画图，再补充辅助线，重头到尾细细致致给陈也讲了一遍，“听懂了吗？”
陈也云里雾里，诚实道:“没有。”
方老师喉头哽住，又讲了一遍。
陈也眼神飘忽:“没懂。”
方老师气得笔握不住了，可陈也眼睛清澈真诚，一点不掺假，方老师刚起话头生生咽了回去，“你回去琢磨琢磨，还不懂再来问我。”
陈也不好意思道:“辛苦老师了。”
陈也走后，数学组的老师们齐笑出声，有人最先调侃:“你们见没见到老方脸都憋红了。”
“看到了看到了，要我说你为难人小姑娘干什么，听说她爸生意做的很大，想必以后不在乎三瓜俩枣的。”
老方表情严肃，“我是为了她好，考个好大学比什么都重要。”
被堵住嘴的老师讪讪去饮水机处接水。
有人给老方出主意，“你在班里搞个帮扶小组，同龄人讲话他们可能更容易理解。”
老方思索，“靠谱吗？”从教多年，他还没弄过这种东西。
“靠谱啊，上学期我安排了英语帮扶小组，现在他们学习英语的热情可高了。”
“让我想想。”
陈也等到下午，新同学还没来，她和李一惢靠在走廊栏杆处，人手一杯热奶茶。
奶茶是陈也点的外卖，在后操场偷偷取得，她是甜食爱好者。
宽松校服罩在陈也身上，女生骨架小，看起来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风吹过，冻红陈也的鼻尖，她缩缩下巴，拉上拉链，挡住脖子。
李一惢提醒道:“你怎么还不去改校服？”
“没必要，过两天就冷了。”陈也说，“到时候里面套厚毛衣正好。”
李一惢爱美，悄悄收了腰线，裤子贴住腿，特别修身。
“小也，下个视频素材你想好了吗？”李一惢在减肥，素菜吃多了，馋得慌。
提到美食，陈也暂时不去想学习，她心里有张长菜单，“番茄鱼汤如何？中火慢煮，鱼汤翻滚，汤熬到浓白，放入西红柿，番茄汁融入，鱼汤肯定很鲜美。”
李一惢咽唾沫:“听饿了，难怪你粉丝涨那么快，小也，你考不考虑转行当cv？你的声音太好听了，声线还广，我都要被你视频里的御姐音杀死！你应该合理利用它，造福广罗大众，现在广播剧可火了，我前两天刚迷上一个男cv，要是你去配角色，我立马爬墙粉你。”
“我只对美食感兴趣。”陈也猛地吸一口奶茶，奶茶杯见底。
李一惢也只是说说，她知道陈也不会同意的，“那你多更新点视频，别一个月才剪出来一个，有粉丝不满了。”
陈也为难，眉眼染上愁绪，“高考后吧，学习要紧。”
“宋复还没来学校吗？”李一惢问道。
陈也愣神，“没有，我还指望跟他认识认识套套关系。”
突然，李一惢戳她肩膀，“来了。”
“嗯？”
饭点，走廊人很多，陈也顺着李一惢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锁定了宋复。
宋复换了衣服，还是一身黑，脸上依旧挂着口罩，低头，光明正大玩手机。少年背着单肩包，耳机线绕着袖口走了一圈，身高腿长，在一众蓝白校服中杀出，仿佛待在自己的世界，与周遭格格不入。
偶有女生议论，兴奋交换眼神。
“新来的？以前没见过啊。”
“有可能，个子真高，吃什么长大的！羡慕！”
“口罩也遮不住的帅气，谁懂！”
宋复从后门进教室，陈也跟在他身后。
陈也怕宋复跟昨晚一样坐下就开始补觉，她提前拿出校服，递到宋复眼前，“同学，我叫陈也，是班里的生活委员，这是你的校服。”
宋复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五厘米，“谢谢。”
他拿出笔，翻开课本，边看边标注，完全把陈也当成空气。
陈也尴尬挠头，她不气馁:“你叫宋复？哪个复啊？”
宋复不答。
陈也:“……”尴尬。
/
晚上还有数学课，方老师进来并没有同往常一样或讲题或讲卷子，而是拍拍手，让同学们看他手中的纸盒子。
“鉴于大家月考数学没考好，我综合了办公室老师的意见，决定成立一对一帮扶小组，当然，我比较民主，想参加参加，习惯一个人学习的我也尊重。”
“小也，你参加吗？”李一惢小声问。
陈也在纠结，她虽然数学排倒数，可班里除宋复外最高的也才100分出头，她还是想让宋复给他补习，“不参加。”
李一惢劝她:“你和宋复说话我都听见了，他根本不愿意搭理你，而且我也没见他和班里的男生说过话，性格太孤僻了，估计不可能同意你的邀约。”
陈也:“我再试试，他才刚转学嘛，彼此之间都不熟悉，真不行就算了，寒假让我爸给我找老师。”
“好吧。”李一惢毫无进取心，只想躺平，她也不会报名参加。
班里寥寥草草有几位举手，方老师不满意，指名道姓:“陈也，你不参加？”
陈也:“不了老师。”
方老师:“……”学生叛逆怎么办。
见状，方老师也不勉强，让举手的上去抽签。
陈也消化完错题，下课了。
李一惢拉着陈也，“我想吃关东煮，去趟小卖部吧。”
陈也肚子作响，“好，等我拿饭卡。”
一中校内所有需要支付的商品都必须用饭卡去刷，不允许扫码，就是提防有人带手机影响学习。
小卖部处于高二和高三的教学楼中间，这会儿人正多，陈也和李一惢个头矮，见缝插针挤进去。
李一惢选了五串荤的关东煮，陈也挑了面包又拿了一罐旺仔牛奶，总共21块，陈也去刷卡，“我请你吃。”
李一惢:“那下次我请你。”
陈也把卡按上去，“滴”一声，卡内余额显示还有563块。
她们拿上东西准备走，迎面碰到宋复。
宋复身上有股淡淡的药草香，陈也抬手，挥了挥，唇角勾起:“宋复，你也来了。”
宋复侧头看了一眼陈也，他距女生大概五米远，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握着手机，独树一帜，招惹异样灼热目光。
陈也让李一惢出去等她，李一惢眨眨眼，一脸我懂得的表情。
陈也凑近，问他:“你要买什么？”
宋复心跳加快，这个距离太近了，冷汗爬上额头，宋复蹙眉，快速拿了一瓶冰水，“结账。”
老板瞅瞅他，“新来的？”
宋复不解，陈也伸长胳膊越过宋复的手臂，“滴”，替他刷了卡。
陈也张嘴要解释，后边有人拍她的肩膀，兴奋，“陈也！”
宋复眉皱得更深，扔下一句:“班里说。”
少年拎着冰水走了，半道等不及拧开，喝了一大口。
谢博州轻轻推陈也，“你看那小子干什么？想吃什么我请你。”
陈也瞪他:“离我远点。”
谢博州上次过来给她送公式大全，被教导主任逮到了，教导主任非认定他们俩早恋，差点叫家长，陈也据理力争，保证绝对不可能，教导主任半信半疑，只说他还会盯着他俩的，自此，陈也避谢博州不及。
眼看人走远了，谢博州问旁边的朋友:“她生气了？”
朋友冷脸:“嫌你碍事吧。”
谢博州:“？”
教室后排，陈也把窗户关上，北方的深秋，风渗入骨髓的冷，她拍拍脸，旺仔牛奶在热水里烫过，她正好拿来暖脸。
陈也面向宋复，弯腰，“校内所有消费都要靠饭卡，你还没办吧，明天中午食堂口有个小房子，外面种了一排花，他们会上班，你得拿身份证或学生证。”
“谢谢。”宋复开口，“多少钱？”
陈也:“啊？”
“冰水。”
宋复言简意赅，没流露出一点要和陈也说话的意思，反而透出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陈也不受打击，“四块，当我请你的，欢迎你来十七班。”
宋复兜里没装现金，“明天还你。”
“你办理走读了吗？”陈也说，“我也想走读来着，但我家太远了，坐公交就得一个小时。”
宋复第一次认真打量自己的前桌，他很不理解怎么有人话这么多，冷汗还未消退，方才小卖部人太多了，好几次别人差点蹭到他，宋复忍住生理不适，趴下，闭眼。
陈也说到半截，看见宋复又睡了，她抿唇，转身坐好。
李一惢围观全程，啧了一声，“你放弃吧，我给你补习也成。”
陈也呵呵两声，“我写卷子了。”
“别瞧不起人呀，我英语比你高！”李一惢说。
陈也:“只高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