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等风起 > 六座四合院

六座四合院

    西厢房中,沈金风站在书房前,正打量布帘上的纸条。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进。”

    来人是一位身材矮小的老媪,负责管理生活用品仓库的长工。西厢房北边的耳房便是仓库。

    老媪名叫李长英,南方人,一名自梳女,从沈晚意出生起,她就待在了这座深院之中,看着身边的工友换了一批又一批。后来沈金风出生了,东家们各忙各的,因她对大院儿的事物熟悉,便担起了照看小少爷的担子,从捧在手里的小娃娃,一直带到她需要仰头看的少年郎,因此二人恰似亲密无间的祖孙俩。

    这会子,李长英捧着棉被,和一套牛奶绒面料的浅黄色床上三件套。

    沈金风见了,赶忙接过东西,放在了沙发上。

    李长英赶忙道:“我拿进去给铺了吧。”

    沈金风乜了眼书房的布帘,道:“不用,就放这儿吧。”

    李长英戴上挂在脖前的老花镜,捻起沈金风沾了血的袖子,打量着,觑眼道:“这件衣服是庆云堂的高定吧,可惜了块好料子,不过应该能洗掉,你脱下来,我等下就去搓了。今天被打伤了没,要是有伤,可要记得心疼自己,好好擦药。还有,刚凤凰楼的菜你没吃吧?要我去厨房给你弄点清淡的东西来吗?”

    沈金风单臂搂住李长英的肩膀,笑道:“好奶奶,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能照顾好自己,您啊,早些回去追您的电视剧吧,我给您借的韩剧碟片是不是还没看完?快到租期了哦,可别浪费了租金。”

    李长英听了,猛地拍手,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她转身时,瞧见了书房门帘儿上贴的警示语,然后笑着离开了厢房。

    确认人走了后,沈金风关上了西厢房的门,再次站到书房前,横看竖看,左看右看,眼中那团好奇之火,几乎要将纸条点燃。

    耐不住性子,他撩起帘子,只露出一条缝,犹如看猫眼那样窥探屋内,视线放下,他忽地大笑起来。

    花玉露啊,花玉露,真不愧是你!

    所谓的恶兽,竟是两个拖鞋大的仿真动物玩偶——一只金毛,和一只橘猫。它们正在门口站岗。

    这两个娃娃是花父送给花玉露的生日礼物,一个长得像阿呆,一个像阿瓜。

    这时,从门外传来柳眉的督促声:“快去学习。”

    沈金风忙地跑回自己的卧房。

    待听到推门声,他又从房里出来,作势边打哈欠边揉眼睛,假装没看到花玉露,直接撞了上去。

    力度不大,玉露只是往边上稍稍踉跄半步。

    “不好意思,睡迷糊了。”沈金风有气无力道。

    “没事。”

    他现在睡了一觉,该不会晚上睡不着了吧?

    玉露心想下,关上了左扇门,睨一眼沈金风。关右扇门时,又瞥一眼布帘上的字条。

    这层防护的威慑力还是太差了。

    “不是吧?”沈金风看了眼字条,惊讶道,“你该不会是养了老虎,或者狮子吧?好可怕呀。”

    说完,他把自己逗笑了,捂着肚子坐到了沙发上,后脑上的发丝微微耸动。

    玉露听了,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还说你没觉得我傻,你这话分明就是在讽刺,真以为我是傻子吗?我养的是蛇,有毒的,小心我放它咬你!”

    沈金风猝然转身,单边手肘抵住沙发上沿,手掌撑着脸颊。

    玉露来不及闪躲,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惹得她全身酥麻,仿佛下一秒就要在那春光潋滟的电眼中溺亡,她猛地低下头,这才喘了口气。

    沈金风见了,轻笑一声,让人察觉不到的笑意,又摇头叹道:“嗳,那我还是不去了,万一我死了,都没个人送终,太可怜了。”

    “……”

    他怎么总能云淡风轻地说这种话?

    想到沈家的往事,玉露最直观的感受是,他很可怜,但自己千万不能因此而太同情他,如果喜欢上他,她的结局会很痛苦。此刻,她心中的不满一下淡了。

    于是,她欲换个话题,四下瞟了一眼,指着沙发上的被子,道:“这个被子可以给我用吗?我那还没铺东西。”

    沈金风满不在乎道:“就是老太太特意派人拿过来给你用的,你要喜欢就拿去,要是不喜欢就拿去换,我可不用这颜色”

    花玉露听了,非常喜悦。

    淡淡的黄色,多像温和的阳光啊,看得她心里都暖呼呼的,仿佛还能闻到太阳的味道——那带有暖意的香气,散发着大自然里纯粹的清甜。

    铺床时,玉露不由得哼起小调,竟没注意到厢房外的动静,直到外面有人喊:“新闻联播快结束了,大家放下手中的活儿,到院儿里集合。”

    花玉露没急着出去,推开了窗户。正房台阶下摆了一把太师椅,地上放了一台收音机。四周的人忙成一团,太太和先生推搡着出了东厢房,钱大宝站在一旁,劝完这边,劝那头。

    虽说这里只归一户人家所有,但倒真有万家灯火般的热闹。

    此时,一名男工路过西厢房,玉露赶忙逮住他,问清楚了前因后果。

    原来,沈家也有企业文化——每天早晚都要做广播体操。

    早饭前做“七彩阳光”,晚上待老太太看完《新闻联播》后做“时代在召唤”。员工和东家一起运动,大伙儿轮流带操。

    表现佳者,可获得1朵小红花,恶劣者,罚扫1次厕所。带操者,按表现,奖50朵花或罚扫10次厕所。每一朵花意味着工资或是零花钱增加5%,以此累计,月底结算。

    见柳眉扶着沈老太太出了正房,花玉露忙地赶了出去。待老太太坐下,人几乎到齐了,除了沈金风。

    老太太让柳眉带着玉露站在前排,方便她们学动作。见蒋莉从药房出来,她问道:“今晚轮到谁带操了?”

    因运动关乎身体健康,这事就一并归蒋莉管了。

    蒋莉翻看了下手中的花名册,回道:“老太太,是风哥儿,需要让其他人顶上来吗?”

    听了这话,姜尤姝和沈晚意争先恐后地表现自己,占领带操位,想要获得小红花。

    说白了,两人都贪钱。

    夫妇俩每月的生活费由老太太定时定量地下发,根本不够他们用。

    “谁说要让你们带了?做得跟打蔫儿的茄子似的。”沈金风扒开二人,从其中间钻到前排,“板儿姐,不换,今儿我来。”

    夫妻俩纷纷白了自己儿子一眼,不约而同道:“呸!”

    花玉露隐约听到后排的人在议论:“风哥儿能行吗?我来这儿这么多年,从没见他出过操。”

    “管他呢,做得好,我们能跟着做好,做不好,也是我们得利,哪天不是他出钱请我们扫厕所?”

    或许是因有一个过目不忘的大脑,一套动作下来,沈金风连细节动作都做得十分完美。

    众人惊叹不已,沈老太太也满意地点了头,奖励每人1朵小红花,只有沈晚意和姜尤姝在自吹,同时翘起下巴道:“他能有那脑子还不是因为我。”

    听了对方的话,两人都心气不顺,又掐了起来,非要争个输赢,竟要凑局玩脑筋急转弯。

    大家似乎是习以为常,便以工作繁忙为由,让他们自己一边玩去。花玉露在母亲的督促下,回房学习了。

    这会儿,就只剩沈金风站在原地没动。

    “我倒是有道题,一直没人能猜出来,你们这么能耐,没准能猜出来。”他一手搭一人的肩膀,不怀好意地笑道,“失踪者穿露脐装,你俩猜猜?”

    说罢,沈金风转身,追到了蒋莉后头,随她进了药房。

    蒋莉将花名册挂到墙上,笑问道:“风哥儿,这是有事儿?”

    沈金风往外探了一眼,确认周围没人时,他双手撑在木桌上,低声说:“板儿姐,这花儿能转账吗?”

    蒋莉不太明白。

    “就是把我刚攒的50朵让给别人。”

    “可以是可以。”蒋莉又取下册子,翻开到一页,面露难色,不禁啧了下嘴,“你确定吗?”

    “有什么不妥?”

    “倒是没什么不妥,只是替你不值罢了。从有做操制度开始,到目前为止,你一共被罚扫厕所4850次,现在还欠1036次,你确定不用花儿做抵消?老太太知道你欠的多,特意加了一条,1朵花儿能抵扣10次呢。我可知道你下个月的零花钱已经被扣没了啊,院儿里厕所天天要清理,一共八间,你请人打扫一间花二百,一次就1600,赶明儿你又得自己掏钱买4棵树来,你奖学金再多,也吃不消呀。”

    “……”

    *

    此时已是半夜11点。

    垂花门已锁,大院儿里也收了灯火,只留下了几盏引路的地灯。

    沈老太太早已歇息,柳眉在耳房中进进出出,将开小灶用的物件挪进了厨房。在此之前,她特意和老太太打了声招呼,要到了厨房的钥匙。这会儿,西厢房的两间房的灯还亮着,却只能瞧见花玉露坐在书桌前的剪影。

    突然,只见两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鬼鬼祟祟地从东厢房出来,用衣领捂着脸,直往三进院跑去。

    住在后罩房的女工们也已进入梦乡。

    看这两人压着嗓子拌嘴的架势,不用猜,一看便知是沈晚意和姜尤姝。沈晚意的手上不见佛珠串,身上没携其他物件。姜尤姝的衣服上不见蝴蝶胸针,脖上挂了一双高跟鞋,手拎小皮包。

    狗洞就在东北角门旁的墙角处,拨开草丛一看,竟只有A4纸那么宽。

    狗洞,狗洞,狗钻的洞,人怎么能钻得进?

    夫妻俩执意要试试,却谁也不肯先爬,最后用石头剪刀布,定了输方沈晚意开道。

    沈晚意刚把头塞进去,只露出半个头在墙外,后头就被死死地卡住,姜尤姝偏是不信,非要往他屁股上踹上几脚才肯罢休,他的耳朵跟被用厨房擦丝器刮了似的,来来回回地在狗洞的石壁上摩擦。

    “脏娘们儿,别踢了!”沈晚意忍无可忍,低声吼道,“老子耳朵都要掉了。”

    沈晚意正要往后退,只见一穿着男款球鞋的人从巷道上,往狗洞这边走来。

    抬眸一开,居然是沈金风!

    他心想,臭小子肯定是趁关门前溜出去的,虽然自己出不去,但总比他进不来好。等天亮了,老太太肯定会发现,到时候叫她给他几棍子狠的。

    只是沈晚意心里这么算计,沈金风那悠然自得的模样,倒看不出什么顾虑。

    此刻,这位风少爷耳上的红宝石耳钉已不见。

    他一手提着个购物袋,一手拿一把串儿,嬉皮笑脸地朝沈晚意打招呼:“Hi~真巧啊。”

    随后,他蹲在狗洞旁,把烤串儿往那狗模样的亲爹鼻前一放,又打了几个圈,让孜然香充分发挥,钓得人直流口水,最后他自己撸了一大口,嗤笑道:“真香啊,可惜被关在大院儿里的人吃不到哟。”

    “滚!”

    沈晚意觉得眼不见为净,便快速退了出去。

    本以为耳根子能清净一些,姜尤姝使劲儿把他往边上一推,骂道:“没用的东西。”

    说罢,她把高跟鞋和皮包先推出狗洞,而后自己钻了进去,迎面一张笑得跟狐狸似的脸庞。

    “Hi~”沈金风用竹签指着姜尤姝,“这个头看起来小点儿,你使点劲儿,没准能出来,要我搭把手吗?”

    姜尤姝以为沈金风要拔自己的脖子,欲往后退,结果身后那沈废物报复心极强,一个劲儿地把她往外推。

    进退两难啊!

    更可恶的是,沈金风竟不是她所想的那样,而是拿着烤串缓缓往远处挪动,像逗狗那样,发出“嘬嘬嘬”的声音。

    逗趣间,沈金风忽地大笑,一时喘不过气来,他背倚紧挨着角门的歪脖子树,说:“那道题真的太适合你们了,失踪者穿露脐装,真是‘丢人现眼’啊!今儿算是大开眼界了,作为谢礼,我给你们指一条明路。”

    姜尤姝心中烦闷不已,见他能在外头闲荡,定是有法子出入,便耐住脾气,但也不见丝毫求人的态度,冷漠道:“快说。”

    “你们难道没有看里头有梯子吗?就在角门边上。”沈金风指着向院子内延展的歪脖子树,“爬到围墙上边儿,然后顺着歪脖子树再爬下来,这么简单的法子,你们都想不到?”

    见时间要紧,姜尤姝懒得和沈金风理论,便退出狗洞,和沈晚意一前一后,爬上梯子,翻墙而出。虽说有树踩脚,但围墙高度不容小觑,两人如蜗牛那般,在树上蠕动,最后安全抵达,各奔东西。

    沈金风原路返回后,本想把梯子搬走,让那两人吃瘪,最后还是放了回去,对准歪脖子树。

    *

    花玉露见快到夜宵时间,便去厨房找柳眉。两人各搬了一把小椅子,围着锅炉坐。

    小煤炉上的锅刚烧红,柳眉倒入些许油,摊了个煎蛋。倒入热水时,锅里像在放炮仗似的,刺啦刺啦地响,恰似鞭炮皮子向四周炸去的油点子,与向上弥漫的白蒙蒙的蒸汽一搭一档,沸腾了冷漠的夜。

    待汤变成乳白色,玉露按自己的需求,放入一把挂面。

    柳眉见锅中的面量,疑惑道:“平时给你下的面条只有这儿的一半,吃完你都说撑得不行,今天怎么回事?”

    玉露不禁搔了下脖子,笑道:“今天晚饭没怎么吃嘛,饿了。”

    稍后,柳眉准备把玉露最喜欢的辣椒酱加进去,玉露却阻拦道:“今天不用加了,葱和香菜这些也不用放了。”

    柳眉听了,觉得奇怪,但没细问。

    不吃就不吃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夜宵煮好后,柳眉本让玉露在厨房吃完了,再回房,听她说想抓紧时间学习,便随她去了,只嘱咐她几句,让她不要弄脏了家私。

    花玉露端着面,返回西厢房,进了门,她直往沈金风的卧房走去。

    这碗面可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按照她的生活经验,人摄入充足的碳水化合物之后,会大脑缺氧,从而犯困。

    这样吃了之后,沈金风晚上绝对能睡得跟死猪一样,看他还怎么撒野。

    食困计,妙啊!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