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打发了竹君的表嫂之后,叶蔓回到临风院,做出一脸怒容看向竹君。可惜她从来没对竹君二人发过脾气,连动怒责骂的脸子都不知道怎么摆才是对的。

    好在竹君很配合,连忙惶恐着凑到叶蔓面前,给叶蔓捏捏胳膊捶捶肩。叶蔓把脸扭到一旁,眼神刻意躲着竹君的视线,就是不看她。

    “小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不会了。”竹君软着声音,好言好语道。

    “啧啧,一点诚意都没有。”云瑶声音脆脆的,一边剥着炒花生,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道。

    叶蔓再次把头扭到另一边,扬着脑袋不屑地眨眨眼睛,表示自己不想听这些废话。

    “我本觉着姑母病重,我能出份力也不枉她以往对我的照顾。后来听表嫂那样一形容,便真觉着姑母人怕是要不行了,这才乱了方寸,整日发愁。小姐近日里烦事也不少,我不忍再给小姐添麻烦……”

    说到这里,眼看着叶蔓才微微缓和的神情又冷了下去,竹君连忙改口:“是我一时没想清楚,以后断不会了。日后但凡我烦了愁了苦了累了,我定第一个来找小姐救我。”

    “……还有阿瑶,第一个找你两个。”竹君过去把云瑶的拉过来,继续温着语调,“下不为例,好不好?”

    “所以你那玉镯子是卖了,还有你那个好看的梅花头钗,我说我怎么找你借你却不肯呢。”云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说完恨恨地皱皱鼻子。

    “那镯子本是和小姐姊妹一套的,如今让我一时糊涂弄丢了。”此事确实引出了竹君的伤心事,话音里带了几分真实的难过。

    “我的竹姐,东西都还不消说,你这连日来心魂不定、神思恍惚,怎么苦头全自个儿吃了呢。你我三人在一块已有十几年了,什么事情不能一道商量的。”

    叶蔓从袖中取出那支玉兰簪子,交到竹君手上:“这个还你,竹姐以后可莫要再离手了。”

    竹君轻叹一声,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这下叶蔓和云瑶都有些急了,二人本来只是想拿一拿架子,免得竹君以后再有事不告诉她们。

    “别哭别哭,我的好姐姐,我们不气了就是。”云瑶急急忙忙放下手里的零食,从腰间解下帕子手忙脚乱地给竹君抹眼泪。结果不小心打翻了瓜果盒,弯下腰一只手去捡的时候,还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

    这一连串的动静直接给竹君逗得破涕为笑,眼泪也顾不上擦了。

    屋里气氛总算归于和谐正常,这时听得外间传来叩门声。

    三人一同出去,来的人却是范奇。

    “这是竹君姑娘这段时日给那位表嫂子的珠宝首饰,表嫂子拿了东西便都典当换了银钱,这番给姑娘赎回来,姑娘看看有没有缺了的、落下的。”范奇将一个绸布包双手递给竹君,友善道。

    竹君看了一眼叶蔓,犹疑着接过来,最终诚挚道了声:“多谢。”

    “还有,赵管家吩咐了,以后竹君姑娘和云瑶姑娘每月的例银由我来给二位送,我倘若哪日昏了头忘记了,两位姑娘可千万来提醒我。”范奇说着,从怀里掏出两个荷包,里面装的沉甸甸的,都是银钱。

    “至于叶姑娘,赵管家说,你若是缺了什么,可以直接跟江大人去说。”范奇交代完毕,躬身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赵管家的吩咐,那就是江三少爷的吩咐,咱这一天天的活没干多少,例银倒是照拿。”云瑶颠了颠荷包,有点小欣喜,“比我在叶府的只多不少呢。”

    竹君却没有立刻去看自己的荷包,也没去查看她前几日送出去的珠宝首饰,而是先看向叶蔓问道:“江大人这……”

    她其实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她那个牙尖嘴利的表嫂子说话确实难听,却也不完全是错的,江大人将小姐买回来,定不是为了让她做奴才当苦力的,只是这些时日来并没见他有什么动作,竹君也拿不准他的意思。

    叶蔓故作轻松道:“这下小云子再想吃什么零嘴,就不用去膳房挨个乞讨了,你瞧瞧你这一整个小荷包,一准把你养成个小胖丫。”

    说完她朝着竹君笑了笑,并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

    傍晚的时候,叶蔓一个人在临风院外的园湖边吹晚风,思绪不住蔓延。她想起之前孙先生过寿那日,江晏对自己说的话。

    那些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当真,现下回想的时候,好多细节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不远处的戏台上咿咿呀呀连声唱着,亭台里明明十分安静,但江晏的声音却仿佛十分渺远。

    叶蔓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简简单单的话却用了那么久去理解,最后还是没能搞明白。

    直到现在也没搞明白。

    那日之后,江晏没再提过此事,只是又浅浅表示了一次歉意,再无其他。叶蔓逐渐以为那只是个虽算不上恶劣,但多少有些莫名其妙的玩笑——正如江晏一如既往的,莫名其妙。

    可眼下看来,叶蔓却有些拿不准了。

    “小姐,延少爷又来信啦!”云瑶像个小风人一般,手上紧紧拿着信朝叶蔓跑过来,叶蔓喜出望外,忙起身迎上前去。

    “我正巧溜达到前厅去玩,听到有小姐的信,便立刻去找范奇要了来。”云瑶骄傲居功。

    叶蔓笑着拱拱手:“好好,我伶俐过人的好阿瑶。”

    说罢,叶蔓便快速拆开信读起来。

    叶延的文字平淡温和,叙述任何事情的时候都带着几分清风般的随意和淡然,仿佛他现在并未被流放、不在边关,仍是在他幼年时那个青灯古佛的山寺里。

    明明已不是第一次收到哥哥的信,但叶蔓看着看着还是止不住流泪。信纸不过两张,但墨迹却并不统一,想来是抚蒙太过忙乱、情况多变,哥哥没办法抽出大片时间来写信,只得奔忙之中抽空落笔,几天才写完这一封信。

    “我之前让你问问范奇……”

    叶蔓还没说完,云瑶就知道她要问什么,应道:“今日我又问了一遍,范奇说他专门问了信使,但这里离抚蒙太远了,信使只负责望京这边的传递,再远便不知晓。小姐若是知道延少爷的所在,寄信过去倒有可能,若是不知道的话,信使也没办法。”

    叶蔓听了便垂下眼睛,她知道希望不大,但真正听说的时候还是有些失望。

    她也想告诉哥哥,她现在很好,有吃有穿、无病无灾,比当初设想的要好上一百倍。

    叶蔓知道哥哥定然是忧心自己的,可是他流放在外并无长久居住之地,知道叶蔓不能寄信给他,所以来信中的问候都是简短而泛泛的,只怕叶蔓想要提笔回应而不能。

    叶蔓兀自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她又问云瑶道:“阿青和阿娴的消息可打听到了,他们如何?”

    叶青和叶娴是她的弟弟妹妹,虽不是一母同胞,但这些年也是一起长大的。当初被抄家时,家中庶姐已经出嫁,未被波及。叶蔓三人本是要同入典都司,预备以后调|教得当之后卖到官家或没入掖庭。叶蔓被江晏买回来,弟弟妹妹便按照流程去了典都司。

    “打听到了一点点。”云瑶捏起拇指和食指,示意自己消息有限,“典都司一向是闲人免进的,只知道从典都司出来的奴才下人都颇知礼数,照看得体,哪家买回去都是称赞的。但也有的人,进了典都司之后便……便出不来了。”

    叶蔓并不意外,她不是第一次知道典都司这个地方,也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传闻。

    “打点的银钱用上了吗?”叶蔓问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再密不透风的地方,银子也是能透过去的。

    “阿全说都送到该送的人手上了,只是里面看得严,只许一个月远远看上一次。从出事以来,阿全便只看过两次,青少爷和娴小姐看着是清瘦消减了一些,但精神看着倒还行。”怕叶蔓担心,云瑶又急忙补充,“少爷和小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身子抽条快,英挺瘦长些也是有的。”

    “在里面不知道会否受伤,可有生病。”叶蔓忧心道。

    “这个小姐你放心,典都司里规矩森严,出来都是要服侍王公贵族的,断不会许他们有病痨灾害,否则如何还能卖上价钱。”云瑶平常说话总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安慰起人来倒也有理有据的。

    叶蔓笑笑,心下安稳了些:“那便好。”

    她现在自己姑且还算安帖,但想要帮衬弟弟妹妹,却有心乏力,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祈求他们康健平安,便是万幸。

    “还有,娆小姐悄悄来信,问小姐过几日清河节得不得空出府去,她想见见小姐。”云瑶掰着手指头想了半天,总算想起来自己落下哪条信儿忘记提。

    叶娆便是叶士远的第一个女儿,叶蔓庶出的姐姐,只是这个“庶”字,却还另有故事。叶蔓现在懒得回想那些过往,只点点头:“我知道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