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那日偶然见到江晏把字画打包送到秦将军府中之后,叶蔓连着好几天都没去静思院给江晏送茶点。她觉得,既然他心里不待见自己,那她还是少在人家面前碍眼的好。

    她反思自己,来到江府之后虽然大祸没闯,但折腾却也一直没断过,还是消停两天吧。

    “竹姐今儿回来又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怎么了。”云瑶从外面回来,一边稀罕着自己的新发绳,一边随口说道。

    “可知道竹姐是去见什么人了?”叶蔓这几日也察觉了竹君的异样,虽不明显,但她们整日待在一起,必然还是会知晓的。

    “不清楚,我问她,她说是家里亲戚,再问的话就说没什么事。”云瑶心里也装不下那么多事儿,问出问题、得到答案,便不再多想了。

    竹君回来之后,叶蔓又旁敲侧击问了一回,“家里没出什么事儿吧?”

    “一点小麻烦,小姐不用忧心。”竹君温声答道,脸上是她常年让人安心的笑容。

    竹君表现的很淡然,后续也没再表现出太明显的低落情绪,但叶蔓和云瑶还是没有掉以轻心。她们俩一个或许不太聪明,一个或许有些神经大条,但是在这件事上,还是有足够的敏感度的。

    又一次,竹君从临风院离开,朝着江府北门方向去的时候,叶蔓和云瑶便悄悄跟在了后面。

    竹君其实并没有骗他们,她在北门见的确实是她家里的亲戚,就是上次逃离江府那日晚上来找她的表嫂。

    “嫂子,我这里是真的没有太多余钱了,这些时日也交给你不少,姑母的病情还没有好转吗?”竹君语气里带了些平日没有的疲惫感,又是忧心又是无奈,想帮忙却又囿于自己的能力。

    “病来如山倒,看病如销金,光是拿药就花了许多钱。婆母的病一直不好,我也发愁,咱们做小辈的,就得这时候尽孝心了。”表嫂穿着朴素,嘴皮子却利索的很,“别的不说,你还在家的时候,我婆母对你那是没得说吧,连你自个儿爹妈都没那么关照你。眼下婆母病了,你不能在跟前伺候,出两个银钱,总不是难事。”

    竹君被说得垂下眼睫,从怀里掏出一支玉兰簪子,神态里尽是不舍,但还是递了过去。

    叶蔓认得这个玉簪,这是她哥哥送给竹姐的。小时候叶延和叶蔓并不在一起生活,叶蔓经常让自己这个哥哥见面的时候给自己带些好玩的东西,这支玉簪本来也是打算给叶蔓的,但机缘巧合,叶延觉得竹君戴起来更为合适,便在和叶蔓见面之前将玉簪送给了竹君。

    那时的叶蔓并不缺这些珠宝首饰,也觉得竹姐戴着很漂亮,完全没有介意。虽然叶蔓不知道当年哥哥为何将簪子送给了竹姐,但她知道这些年来竹姐一直很宝贝这支玉簪,现在居然会拿出来置换银钱,眼见得是没有别的法子了。

    然而竹姐视若珍宝的东西,拿在她表嫂那妇人手中,却并没有多么的重视。妇人借着门口的灯盏,仔细瞧了瞧玉簪的光泽,“这看着做工不算精细啊,玉也是小小一块,值不了几个钱的。”

    “我真的没有更多了。”竹君面露难色,“你可知姑母她,她几时能好一些,她现在如何了?”

    妇人忽略了竹君后面的问题,只答复她前半句话,“你怎么敢说自己没钱啊,你当你嫂子我是傻的不成,谁不知道你家小姐现在在江府过的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锦衣玉食、富贵无边的日子,你侍奉你家小姐这么多年,这么可能就这点家当。你这是把你嫂子当了什么都不懂的乡巴佬呢。”

    竹君有口难辩,但不得不辩。若单单是说她自己也便罢了,可是涉及小姐,她不能不做理会。

    “嫂子谨言慎行,我家小姐何时是这样做派了。姑母看病缺钱我来筹便是,嫂子莫要胡乱言语,坏了我家小姐名声。”竹君语气微微带了点严厉,一字一句都是当真的。

    “这怎么叫坏了名声呢,叶小姐名声一向如此啊。难不成江大人十万两银子买她回府,是让她端茶倒水、打扫宅院的吗,定是把这个如花如水的千金美人买回来,金屋藏骄的啊。江大人一掷万金,难道说入了府还能亏待了她不成。你真当我是什么都不知道呢,这外面早就传开了。”这个表嫂一张玲珑嘴,恨不得说出个花来。再配上她那尖利的嗓音,让人听了愈发不舒服。

    “嫂子慎言。”竹君厉声道。她还欲多说,但却不知道这么跟这样的人讲说道理。

    “既知道我在江府作威作福、奢侈享乐,还敢这么对我的人说话?”叶蔓从墙后绕出,她低沉着嗓音说话时,便带了几分高位者不好惹的气质。虽然她现在的身份说不上威风,但过去十几年她可都是叶家千金叶大小姐,那是一个冷眼就能吓得小厮低头后撤的程度。

    而她身边的云瑶也趾高气扬,竭力用鼻孔看着那妇人,用她不屑的眼神给自家小姐撑场面。

    竹君显然有些错愕,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叶蔓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上前一手将那玉兰簪子从表嫂手中夺回来,垂着眼睫冷冷瞥了那人一眼,随即用袖口仔细擦了擦玉簪,像是那簪子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既然嫌我叶府的东西不值钱,那便别要了。”叶蔓脸上不带一点好颜色,淡漠道,“这里也容不下您这么见识高远的人物,请吧。”

    那妇人确实被叶蔓的气场唬住,但听到最后意识到自己这一趟即将空手而归,立刻急了:“叶小姐,你可不能不管我们这些小民的死活啊,我知道你们这些高门大户是穿金戴银、一食万钱,可我们这等小民,单是治个病就得花去全部家产,还远远不够……”

    叶蔓静静看着她,没有立刻言语。那妇人像是受了鼓舞,继续道:“我知道对叶小姐来说,小拇指的指头尖儿上沾一点毛毛雨,就够我们这些小民一年半载的过活。求求您发发善心,可怜可怜我们便是。”

    “嫂子!”竹君再也看不下去,微微侧身站在叶蔓身前,神色从刚刚的担忧和无奈转变成了愠怒,“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我已说了姑母的事我会尽力,嫂子先请回吧。”

    那妇人全然不把竹君的话当回事,只抬起她吊脚般的眼睛斜斜地去看叶蔓,见叶蔓似乎没有“大发善心”的意思,她做小伏低的姿态便再也装不住。

    “都说叶士远是个杀千刀的大贪官,侵占国家银钱、霸占百姓财务,他的女儿也好不到哪去。今日一看,果然如此,便如铁打的大公鸡一般,一个子儿都吐不出来,啐!”那妇人恶狠狠地骂了两句,眼神中带了恶毒的敌意,仿佛眼下不是她伸手要钱被拒绝,倒像是叶蔓欠了她几锭金子似的。

    叶蔓眼中也带了火气,但却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她想要辩驳,可是她父亲的罪名却是板上钉钉的事。

    她怒上心头,只得喝道:“住口,你这妇人好生无礼!”

    “江大人不知道是被什么蒙了眼,竟花重金买你回来,当日他若是由着你随便配到谁家去,才真真是省下了。”那妇人说着说着便靠近叶蔓而来,似乎意图动手。离得近了叶蔓才闻到她身上的酒气,怪不得如此出言不逊,原是吃多了酒。

    叶蔓下意识闭眼便要后退躲开,眼前突然出现一只胳膊,生生挡住那妇人,然后用蛮力将人架开,妇人便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朝后踉跄了两三步才停住。

    “铁子!”云瑶眼睛放光,脆生生喊了一句。叶蔓这才看清那胳膊的主人,正是素日跟在江晏身边的杨铁。

    杨铁听了云瑶的称呼,表情微微抽了一下,却也没做多言。

    和杨铁一道来的,还有江晏本人。叶蔓见了江晏,心下不由得紧张,她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可能是觉得在他府门院第闹出这种事来太过难看;可能是觉得被他重金买回却屡屡给他找事,多少有些不妥;可能是担心他听到刚刚妇人口中的“杀千刀的大贪官”,莫名觉得心虚……

    “叶姑娘是我请回来的客人,我便容不得有人在我府上惹她不悦。”江晏的声音清冽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不在我府上也不行。”

    “江大人!江大人仁心善意,我家中婆母重病多日,急需救命钱,刚刚我只是一时心急,言语多有得罪,往大人海涵。江大人定是菩萨心肠,体谅我这一番孝心,救救我们吧。”那妇人见了江晏,震惊又欣喜,酒都醒了大半,立刻调转了索求的对象。

    “若真如你所言,我家大人必当相助。可你从竹君姑娘这里拿了珠宝首饰,换得了银钱,转眼便与你那懒散夫君分着挥霍了。他去红楼你去赌场,或是买些胭脂水粉、珠宝首饰、浮华衣裳,或是日头没落便到馆子里吃了喝了,一转眼两手空空,便又手心朝上来找竹君姑娘讨要。你那婆母数日之前是病了一次不错,可如今早已大好,行动如常,你只是借着由头来骗竹君姑娘银钱罢了。”

    叶蔓从没听过杨铁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这番话说的那妇人面红耳赤,待她还要再回嘴说些什么时,江晏只淡淡一瞥,那妇人便一时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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