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

    相传在那桀桀山上,住着一群放浪形骸的散修。他们没有统一的修真派别,没有宗主,也没有宗门,而是终日在山上只修自己喜欢的东西。随便一个小土坡便可能挤了数十位散修在那儿群魔乱舞 。偶有别家的修真门派拜访,在上山参观一圈后,便拉着弟子匆匆下山。下来之后逢人必说那桀桀山上没有一点修仙的样子,倒像那流放泼猴儿的蛮夷之地。

    脏、乱、差!

    时日长了,桀桀山上的散修便成了修真界里不入流的存在,而且是那种“你不好好修仙就要去桀桀山混日子”的不入流的存在。许多修真弟子都在床头板刻下“修真绝不去桀桀山”引以为戒、悬梁刺股。无论是三大门派,亦或是其他小有成就的宗门,就连素质较好的散修,在集结除魔驱邪时,都不曾与桀桀山携手合作过。生怕扯上一点关系,惹人非议,掉了档次。

    高云钟氏宗门一处院内。

    “钟灵,宗主找你。”

    正沉浸练剑的钟灵被人打断,游龙的剑锋还来不及收,险险擦过自己的发尾,剑气带走了几根发丝。力一促,剑“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说过多少次!我练剑的时候别来找!”钟灵生气地瞪着来人,两道剑眉快拧成个结。

    大师兄抱拳对钟灵赔笑说道:“大小姐,我错了我错了。宗主让小的来请您去商讨断垣之战一事。”

    钟灵“哼”地一声捡起剑,忽而猛地转身掷出,游龙似金鞭状直直刺向一旁的侍童。侍童因惊恐而睁大的双眸映出刺眼的金光,害怕地闭上眼睛等待自己变成个活靶子。可想象中的痛苦没来,只得听见“锵”一声,手中的剑鞘一沉。睁开眼,剑鞘已多了一把剑,钟灵携的内力未消,游龙在鞘中,微微抖动。

    钟灵抬起下巴地睥睨侍童一眼,便走到大师兄前头去了。在身后远远看着背影骄矜的钟灵,大师兄叹气摇了摇头,抚慰拍了拍惊魂未定的侍童,追上了钟灵的步伐。

    高云钟氏是当今宗门三大家族之一,家族所在为碧云天。世间常言,碧云天接水,芳草连万顷,碧云天内所见之处皆雕栏玉砌,所及之处碧瓦朱甍。弟子皆为名门望族出身资质过人。因此,虽说是三大仙门,但在众多修士心中,高云钟氏便是那最中心的存在。于别的宗门来说,钟氏子弟对他们而言是又敬又怕。因为钟氏子弟大都眼睛长在头顶上,行事作风有时过于傲慢不逊且目中无人。

    钟灵歪着头,翘着二郎腿坐在金丝软垫矮塌上,手指把玩着自己的头发玩得不亦乐乎,尽情放空,仿佛议堂里高谈阔论与自己毫无干系。大师兄坐在她旁边,见钟灵出神的样子,不禁用手肘戳了戳她。“你戳我干什么!”钟灵正在想过几日要与其他弟子去哪座山头逍遥快活想得出神,自己的腰却被人一戳,还是故意戳的穴位。

    “钟灵,这次宗门三家合剿断垣,由你和大师兄带领钟氏弟子打头阵,如何?”宗主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心中默默叹气。

    “我一人足矣。”钟灵支棱起坐直身子,看着自己父亲说道。

    宗主看着自己这娇小又蛮横的女儿,心中默默再叹了口气。“钟灵,断垣虽说无大祟,可那里瘴气积聚已深,不可大意。此次三家合力围剿断垣,由我们钟氏带头,再由王氏金氏为此次收尾。”王氏和金氏宗主听闻,忙起身拱手受领。钟灵看着这一派和气的场面,知道父亲这是又要把自己推出去作秀,心中惦记着的出游看来又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大师兄看出了钟灵所想,悄悄在她耳边说:“等咱们这一趟回来,大师兄就带你去玩。”钟灵斜眼瞥着他,这钟氏上下还是把自己当小孩哄,只有这毫无用处只有作秀之用的事自己才有份,重要的事皆与自己无关。钟灵沉默一会儿,看着三家宗门此刻所聊正酣,猛地起身迈着步子气鼓鼓地走了。

    ......

    “就这还大战,就这还草木皆兵,我与我的游龙足矣让这断垣的邪祟叫爷爷喊奶奶!”游龙回鞘,钟灵站在一处空地,脚边是成堆的邪祟。大师兄也收回剑,看着钟灵说道:“罗盘不稳,别掉以轻心。”

    钟灵听闻,挑眉看着他挤兑道:大师兄,您是越老越怕事,越来越没有钟氏的样子。我看是这里的邪祟太弱,连罗盘都监测不出吧。况且,此次除了有你我二人还有数十名钟氏弟子,虽然他们在我看来没什么用,但对付这断垣是足够了。”不远处又有几只邪祟破土而出,钟灵未看一眼,游龙已迅猛飞出,金光剑影快得如天边爬过的闪电,一道光芒过后,邪祟已被尽数拦腰斩断。

    其他的钟氏子弟纷纷拍手称好,钟灵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抬头看着大师兄。大师兄暗自摇了摇头,看着手中的罗盘,凝重的神色未减一分。思忖片刻,对钟灵说道:“此处有其他钟氏弟子把守,你我去断垣更深处看看还有无邪祟要除。”钟灵起身,召回游龙,便跳下小坡,走在大师兄前面往断垣更深处进发。

    断垣深处果真与刚才之处大有不同,越往深处走,脚下的泥土越发漆黑,就连一株野草也看不见。周围的残垣断壁张牙舞爪地朝着二人,似无数只凶兽对着他们长大嘴巴露出獠牙。阴风阵阵,寸草不生,看来此处才是断垣的真面貌,刚刚所在之处,不过是断垣前方一块可有可无的空地罢了。大师兄手中的罗盘指针滴滴乱转,可放眼望去,皆是一片寂静。

    “你这罗盘是不是坏了?”钟灵狐疑地看着大师兄。

    “钟氏怎么可能会有坏的法器?”大师兄狐疑地看着钟灵。

    “哦,也对。”钟灵提起衣摆,一个跃步跳上了一处巨石望去。半晌,钟灵开口:“这里好像就是全是破石头而已,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大师兄仍看着手中还在转的罗盘,可四周确实是没有半分动静。

    万籁俱静,除了阴风卷过枯草的声音。

    “走吧大师兄,无聊死了!全是哄小孩的玩意儿,让我白跑。这次回去,你要带我去玩一个月补偿我!”钟灵跳下石块,用力踢飞路边一株枯草。大师兄看了看四周,二人已走到断垣最深处,仍不见动静。看来断垣果真如大家所说,惟得小邪祟不断而已。

    “轰——!”响彻云霄破土之声忽然在二人身后响起,双剑瞬间出鞘,往响声处刺去。“不好!我们的剑被缴了!”再次发力,剑却不听使唤,前方昏暗一片,只得地面被顶翻之状,只得土块砰砰掉落之声,“轰——!”又是一声震天响的声音,那东西破土而出了!

    是地狼,大凶之兆!只见它嘴里咬着的,正是两把还颤颤发抖的剑,虽然感受到主人的召唤,却被地狼的尖牙利齿狠狠卡住,半分动弹不得。“钟灵别试了!先走!”大师兄看见钟灵还在原地吃力使劲想拼命召回游龙,“我要我的游龙!我没有游龙我能干什么!”大师兄见状,横下心把钟灵一把拽走。二人刚跳开,刚才所站之处便被地狼唤出的土下尖石刺穿,如果他们继续站在那儿,只怕要被从头到脚刺成个筛子。

    “钟氏弟子全体戒备!”大师兄和钟灵朝其他弟子们嘶声奋力大喊。钟氏弟子本还坐在地上围成一圈在高谈风流趣事,只见远处大师兄和大小姐像见鬼了一般朝他们奔来,两人均不见持剑,一看,原来在身后的丧犬嘴里。

    钟氏弟子真的慌了,本以为是来游玩性质的断垣除祟,怎会变得这般凶险。大师兄扯着钟灵跑回其他弟子面前,刹停脚步看着破土袭来的地狼,尖啸声直冲他们脑门。钟灵二人挡在其余弟子身前,看着地狼愈发逼近,相视一眼,合手立起阵法。土里冒出的尖石倏地被挡在法阵前,堆叠成一座牙山,地狼在中间看着他们发出震天怒吼。

    钟氏弟子脚都软了,颤抖的剑尖朝着地狼,眼神里满是惊恐,钟灵和大师兄的阵法抵挡不了多久。大师兄对钟灵说:“这样不是办法,我们此次带的弟子不足以应付此等邪祟。等阵法一破,你就带着他们下山,我来牵制住它!”

    钟灵听闻,愤怒地朝他吼:“你逞什么英雄,你以为你自己很厉害吗!”她回头朝众弟子喊道:“听令,全体下山躲避!”她回头看着大师兄:“我不能丢钟氏的脸,我也留下来!”

    大师兄看奋力抵抗的钟灵,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钟灵还是长大了。

    “我数三声,大家准备好!”

    “三!”

    “二!”

    他的“一”还没喊出口,阵法就被一根尖牙陡然刺破,直直戳向众人。

    “走!”

    钟氏弟子纷纷御剑散开,钟灵和大师兄用力一跃,堪堪躲过尖牙的攻势。整座断垣已变成邪祟的应许之地,地狼身下的土地大大小小的面目丑陋邪祟破土而出,在地上蜿蜒嘶吼。

    原来罗盘真的没有坏,是怨气过重,连罗盘都不知应指向何处。而这地狼狡猾至极,让世人以为断垣并无大祟,实则潜伏在暗处等待人心松懈,好让它一次性将你拆骨入腹。

    钟灵二人站在断垣悬崖前方,看着前方数不尽的邪祟和身后的深不见底,阴风猎猎,卷起他们的衣裾,似无形的手要将他们拽入死无葬身之地。二人相视一眼,似是做好最后的准备。地狼携众邪祟再如铺天巨浪朝他们打来,卷起的黑土如浪花激起,整座断垣瞬间变得昏暗无边。钟灵二人再次击掌,双手砸向地面,巨大的法阵如金网织起,两者誓死要来一场正面的碰撞!

    “哔呜————”

    钟灵二人想象中的痛苦没有来临,耳畔是邪祟的嘶吼和如泣如诉的风声。

    “哔呜————”

    邪祟被痛击而发出的吼声直冲天灵盖,硬生生把两人逼得后退几步直至悬崖。

    “哔呜————”

    钟灵猛地抬头,听力从真空状态回溯,她终于听清楚那道声音。

    烟尘滚滚中,钟灵迷蒙看见一人立在地狼头上,一道道霸道蛮横的唢呐声席卷了整片断垣。铿锵有力,裂石流云,那人脚下的地狼被唢呐声穿透,身体不断崩溃。从远至近,在地上爬行的邪祟刚想往前,便瞬间被那唢呐发出的音弧击碎。高亢声浪破开邪祟的瘴气和满地脏污的浪花,直冲天际,愣是把上方盘旋的乌云撕开一个口子,让日光重回断垣。地狼在声声唢呐中,渐渐溃败。又是一声长鸣,声浪把还在挣扎的邪祟一掌拍入土,一个上扬的尾音盖棺拍板。

    唢呐一响,黄金万两!

    “你们装模做样地在干什么呀?”一个少女走来,她收起唢呐,笑吟吟看着狼狈的钟灵二人。

    “来者何人?宗门何属?”钟灵一边被大师兄扶起来,一边问道。

    “桀桀山唢呐大仙阿欢在此!”少女骄傲地刮刮鼻子。

    桀桀山?就那个脏乱差的地方?钟灵二人惊讶地看着少女,满脸质疑的神色。“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哎呀真的好烦,你们又没去过桀桀山,怎么总是误解我们呢!”阿欢嘟嘟囔囔,“早知道不救你们了,让你们被这狗咬死,咬死!”被少女说中,钟灵两人自知理亏,讪讪地低下了头。少女又看了看两人,说道:“你们受伤了,先跟我去桀桀山吧,桀桀山不远。就怕你们等不到你们宗门的人来,就先归西了。”两人听闻,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的腿,原来已被尖石刺穿,血汩汩直流,已经氲湿了脚下一大片的土地。

    还不等两人反应,少女拍拍手,不知哪里冒出了两个人。“你们来搭把手吧,先把这两个人背回去包扎一下。”钟灵二人相视一眼,又看了看自己那不成样子的腿,只得应允下来。跟着来人去了那脏乱差的桀桀山。

    ......

    “然后呢?然后呢?”钟氏弟子围着钟灵,她手里捧着一盘瓜子,一边讲一边往外蹦壳儿。“还有什么然后?然后就是宗门三家合力镇压断垣,我顺便去桀桀山上玩了一圈。你们有时间啊,都得去桀桀山走一趟!那里真的是满地宝藏,你都不知道有多少能人异士。待在钟氏久了,就以为这里就是顶了,差得远呢。”钟氏弟子听闻,纷纷露出狐疑之色,大小姐是不是被桀桀山上的人迷了眼睛?还是那位大小姐吗?

    钟灵见大家交头接耳,也不再说,把瓜子盘塞给一位弟子,拍了拍腿走了。

    回到院内,钟灵继续练起了剑。练着练着,就想起每晚自己和阿欢比赛游猎,每当自己快超越阿欢的时候,唢呐一响,全部白干。不过,说好的要来串门呢,怎么还不来?

    “钟灵,有人找你。”

    钟灵收起游龙,转身递给侍童。

    “谁啊?”

    回头看见大师兄斜倚在门框微笑着,身后一个少女的圆脑袋从他的身后探出来。钟灵看见来人,像只快乐的小鸟扑过去,一把将少女抱住。

    “阿欢,我想死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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