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

    闻清韶闹完后,后知后觉感觉到不妥,连忙把贺余生放下来,又挨个把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人瞪了回去。

    “二郎,你没被吓到吧?”

    “没有,”贺余生摇摇头,那道清浅而动人的笑容仍在他脸上,他在她面前,早不已不再是高山上那捧清冷的雪,“我很开心。”

    闻清韶看着他也忍不住笑,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扔下一句“等我”就匆匆跑开。

    贺余生下意识想抓住他的手,可她溜得太快了,转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再次出现时,她两只手一手拿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二郎,给你。”

    贺余生却没有直接接,而是捧起她的手,将自己的右手手指插进她的左手指缝,才用左手接过上面的糖葫芦。

    按理来说这点小动作在夫妻之间不值一提,而厚颜大胆如闻清韶,也不该不好意思,但事实上,她忽然就紧张起来了,嘴里的糖葫芦都忘了吃,手心都冒了汗。

    贺余生看出了她的局促,轻笑一声,忽然上前,用嘴叼了个糖葫芦抵在她的唇边,眼皮半垂着看她,似有星光在她眼里流转璀璨。

    红艳的山楂衬得他肤色更白,上面裹着的那层糖浆似乎都被两人之间暧昧潮热的气氛融化,却又浓稠得像是能把两人的唇隔着呼吸黏起来。

    大庭广众之下,这感觉着实有点刺激,闻清韶的理智告诉她这样是不对的,但身体却鬼使神差地张开嘴唇,将那颗含在爱人嘴边的的糖葫芦接了过来。

    真甜。

    四目相对之际,两人的嘴唇也也近到不能再近,这种呼吸交织却始终隔着一分的距离最是挠人心肺。

    闻清韶咽了下口水,融化的糖水滚入喉中,却缓解不了心里泛出来的痒意。

    到底还是迈不过去那个坎,她猛地回神,迅速后撤一步,拉开距离,但又因为手上的牵制,把贺余生带得更近,两人身体几乎贴在了一起。

    她又猛地把脸撇开,然后谨慎而小心地控制力道地拉开两人距离。

    贺余生眼底笑意更深,他清咳一声,压抑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余光瞥见她尴尬到乱动的脚,善心大发地主动转移了话题:“现在真相你也清楚了,留香楼的事情也处理好了。”

    “清韶,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闻清韶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他:“我想给阿爹写封信。”

    “现在恐怕还不能写信,岳父他现在明面上还是戴罪之身,若是信件被有心人截住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好吧。”

    “岳父他在边疆有人照应,你不用担心他的安全,”贺余生见她失落,于心不忍,便又道,“但你可以先把信写好,等消息传来便可立刻寄给岳父了。”

    “那我就一天写一封,到时候就把所有的信一齐寄过去,阿爹跟我一样也不喜看字,到时候肯定看得头晕眼花!”闻清韶脸上带笑,眼里却全是回忆,“到时他肯定要埋怨我写那么多信。”

    她说得欢快轻松,但贺余生却听得心酸:“岳父大人收到信肯定欢喜得很,哪里还会嫌多呢。”

    贺余生也很懵逼,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秘密瞒着她,于是他只摇摇头:“我没有事情瞒着你了。”

    闻清韶哈哈笑了两声,未及眼底:“也是,都这么久没见了,他也该想我了。”

    贺余生不愿看她如此,再次转移话题:“除了这个,清韶还想做什么?”

    “嗯……让我想想……”闻清韶欢快地踮着脚蹦蹦跳跳,贺余生就像只风筝一样被她牵得一晃一晃的,脸上又浮起了笑,目光深情而专注地落在她的侧脸上。

    她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暖色的阳光洒在她漂亮的眉眼上,笑意如木槿花绽放:“——我想开个武馆。”

    贺余生惊讶一瞬,但很快就含笑点头:“好啊,我回去就去研究一下开武馆需要准备什么。”

    “肯定是不能在王府开,得先买个院子,我私下有点积蓄,回去以后给你……”

    “等下!”闻清韶打断他,忽然一改刚才的害羞和尴尬,凑到他面前,仰头直勾勾地盯着他,“你这就同意了?不劝劝我?还打算直接给钱让我去买院子?”

    贺余生理所当然地点头:“那不然呢?”

    “就像你支持我入仕一样,我当然也支持你开武馆,又能赚钱有能锻炼身体,最重要的是你能开心,百利而无害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可是……”闻清韶嗓音似乎有点异样,目光也不自觉垂下,“可是你不会觉得一个小娘子开武馆很奇怪吗?”

    贺余生握紧她的手,另一只手捧住她的脸,让她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清韶,你只是想开武馆,又不是想造反,有什么不可以的。”

    “再说了,就算你想造反,我也支持你,只要你答应别找其他男人就行……”

    闻清韶吓得连忙捂住他的嘴,哭笑不得:“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被别人听到了可是要杀头的!”

    贺余生冲她眨眼,好想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惊世骇俗的。

    闻清韶明白他的意思,可还是有所顾虑:“肯定会有很多人说闲话的……”

    贺余生扒开她的手,又改成十指相扣:“他们说什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的意见一点也不重要。”

    “他们再不同意又能怎样?假使他们不想让你呼吸,你呼吸了他们又能怎样?”他在她的手背落下一个轻柔的吻,“他们不想我亲你,我亲你了,他们又能怎样?”

    闻清韶看着他,半晌憋出来一句:“包括我阿爹?”

    贺余生噎了一下,但还是坚定点头:“对,只有你自己的意愿才重要。”

    闻清韶缓缓笑了,猛地踮起脚,仰头往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笑眼盈盈地看着他变红的耳朵:“我知道了,我自然是愿意的。”

    果然,她还是更习惯二郎害羞的样子。

    其实她提阿爹,并不简单的为了堵他那句话,而是有其他原因。

    开武馆其实并不是她临时想的,而是她从小的梦想,在看到那些同龄娘子们个个弱柳扶风、动不动就生病,就想开家武馆把他们都拉过去锻炼,这个梦想在诞生那一刻,她就告诉了阿爹,可只换来了一句不容反驳的“不行”。

    闻清韶很快就回过神来了,二郎说得对,只有她自己的意愿最重要。

    “二郎,我们回家吧!”她情绪又欢快了起来,“让我见识见识你的私房钱。”

    贺余生捏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乖乖点头:“好。”

    路上,闻清韶又问:“对了,你说别人的意见都不重要,那你的呢——”

    “你的意见也不重要吗?”

    “不重要。”贺余生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但我会永远支持你的,只要你别不要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郑重地像是在对天发誓。

    闻清韶心中触动更甚,也认真地回应道:“不会不要你的。”

    ……

    但两人的好心情在回到敦亲王府后,再次被破坏了个够。

    两人在街上作的那番戏早已被有心人传到了敦亲王的耳朵里,他一早就守在门口,要看看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一看到两人,他顿时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我不是在关你们俩禁闭吗?!你们竟敢偷溜出府,还在外面惹了一堆笑话!”

    “你们还回来干嘛,我敦亲王府没有你们这种丢人现眼的东西?!赶紧给我滚!”

    闻清韶翻了个白眼:“你要是能给我们一份断绝关系书,我们还真乐意不回你这敦亲王府。”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混账,还敢顶嘴!”敦亲王怒发冲冠,“来人,给我把这两人押回祠堂再关三天禁闭,这次谁都不许给他们送饭,我倒要看看饿你们三天三夜你还有没有力气跟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顶嘴!”

    身后的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贺余生下意识挡在闻清韶前面,却又反被她轻轻一拉护在身后:“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上。”

    小厮们又不傻,他们又没什么武功,抓人就靠个力气 可现在谁不知道这个闻娘子那是一身怪力,还在军营里练过几年,他们要是去抓她,手都能被他掰骨折了。

    敦亲王更气了:“反了天了!我还使唤不动你们了,一个个都想死是吧,别忘了你们的死契还在我手里!”

    死和挨揍谁轻谁重,小厮们还是分得清的,只得咬着牙硬着头皮上了。

    闻清韶冷笑一声,对着冲上来的小厮那是一脚踹一个,这个刚摔到地上,上面就砸了一个人,一个叠一个的,好不壮观,院子里顿时响起一片鬼哭狼嚎。

    敦亲王的脸彻底黑了,这简直是把他的威严踩在脚下摩擦,王妃见状说:“二郎,王爷可是你父亲,她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胡闹,你娘泉下若是知道了,岂不是让她心寒。”

    “你娘死的早,我作为你的嫡母自然是要代替她好好教育你的。”她那双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恶意,“二郎,你娘一个妾室不能在祠堂立牌位,但你作为庶子却能在祠堂罚跪,你娘知道了一定会替你高兴的。”

    “只要你好好表现,听王爷的话好好反省别再闯祸,你娘的墓我可以考虑给她换个好一点的地段,给她个名分。”她的语气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但你如果再惹王爷生气,对我们不敬,那你娘永远就是个连牌位都没有的下贱妾!”

    “你们不配提她。”贺余生猛地上前一步,声音低哑,眼里冷意一闪而过。

    闻清韶牵住他的手,十指紧紧相扣,目光很轻地从王妃扫过落在敦亲王身上:“跪祠堂关禁闭这种把戏还是用在贺余晖身上吧,我们二郎可用不上。”

    “四皇子这几天有事拜托他帮忙,要是耽误了进程四皇子怪罪下来,他会不会以为是阿翁故意扣押二郎不让他帮这个忙呢?”

    “放肆!”王妃一想到在祠堂跪了一夜、现在还卧床不起的心爱的儿子,就心如刀绞,恨不得生啖这两人的肉,“你这是在挑拨王爷和四皇子的关系!”

    敦亲王却是眯着眼睛,审视地看着贺余生:“你现在真的在帮四皇子做事?”

    贺余生却没有看他,只低头把玩着闻清韶的手。

    “阿翁要是不信,自己派人去找四皇子问一下不就可以了。”闻清韶淡淡道,“我们二郎需要回去休息了,不然明天就没有精神帮四皇子了。”

    “阿翁阿姑就不用再送了,我们自己认识路。”

    说完,她就拉着贺余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竹院后,两人进了房间,闻清韶一脸担心地看着贺余生:“二郎,你没事吧?”

    “我没事。”贺余生缓缓摩挲着她的手背,垂头道,“我似乎还没有和你说过我娘的事。”

    “那是是一个别人眼中很俗套的故事。”

    “她是山上一个普通的女子,以竹编为生,被路过的原述强纳为妾。”原述就是敦亲王的本名,他连一句爹都欠奉,“没过两年怀上了我,孕期正常的肥胖呕吐却换来了他的厌弃。”

    闻清韶几乎立刻就为那个素未蒙面的女子揪起了心,没了家主的宠爱,她一个怀着孕的孤女要怎么在这王府深宅里生存?

    “种种原因下,她早产了,大夫和接生婆迟迟不来,她就只能自己把我生下来,也因此伤了身子,艰难地熬几年就去世了。”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形销骨立的女子半倚在床头,拉着他的手说:“余生啊,余生就只能靠你自己了,我的小余生,余生一定要坚强勇敢啊,余生一定要幸福快乐啊……”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名字下沉重的含义,不是多余出生的余生,而是一定要坚强勇敢、幸福快乐的往后余生。

    “而那个我所谓的亲生父亲,却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连我娘的尸体都是那个女人处理的,被她用张草席裹着埋在了陵地一个角落。”

    闻清韶心疼地紧紧抱住他:“二郎,你受苦了,他们竟然还敢用你娘来威胁你,简直欺人太甚!”

    她娘亲虽然生他难产而死,她阿爹虽然固执迂腐,但却很爱她,可二郎他……

    贺余生紧紧地回拥她,像是要把两人的骨血融为一体,他埋在她温热的颈脖里,声音低哑:“我娘去世的时候我六岁,还是个小孩,可我了解我娘,她不会想埋在这王府大院,更不会愿意委屈儿子来换取所谓的名分。”

    “而且早在那天晚上,我就把她的尸体挖了出来。”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话里的内容却让闻清韶心里一咯噔,挣脱他的怀抱,捧着他的脸:“二郎……你不是才六岁,怎么……”

    “我娘只是个妾,还是个遭主人家厌弃的妾,下人们懈怠得很,挖的坑很浅,堆上去的土甚至没把人盖全。”

    闻清韶听着更心疼了:“你当时还那么小……还那么小……”

    “他们真的是灭绝人性,不行,我今天晚上就蒙脸把他们都揍一顿!”

    贺余生拉住她:“那就太便宜他们了。”

    “嗯?”闻清韶眨眨眼,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计划?”

    “送走贺余晖只是第一步,他们推崇的一切,我会让他们得到后失去,他们鄙夷的一切,我会让他们加倍承受。”

    贺余生在她面前已经不再掩饰他的另一面,可心中仍旧还是忍不住的忐忑,清韶会不会觉得他太过——

    “二郎,尔所为斐然也 !”闻清韶拍床而起,“就该这样,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贺余生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文绉绉的夸赞弄得一愣,看着小娘子撸着袖子、意气风发的模样,憋了半天还是仍不住笑了。

    闻清韶一恼:“二郎你笑什么笑,话本里都是那样夸人的!”

    “我没有笑话你,”贺余生清了清嗓子,认真道,“我是觉得,有你真好。”

    他娘去世前还叮嘱他说:“小余生,如果以后遇上了想共度余生的女子,一定要尊重她爱护她,两个人携手共度……”

    这句话他已经说过很多遍了,闻清韶从一开始的珍重害羞、到现在都快免疫了。

    她盯着一本正经的贺余生,忽然咧嘴一笑,扑上去挠他胳肢窝,他弓着腰笑得浑身颤抖,但也没真的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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