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场

    “说起来,你们俩如今能喜结良缘,还是多亏我当初给你们牵线。”原麟忽然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你们二人结亲时,我正和我那四弟在宫中兄友弟恭,没能喝成喜酒。”

    “不过,就算如此,我还是非常关心二郎和弟媳的婚姻幸福。”说到这,他露出一个意味声长,拉长了语调说,“毕竟这是我第一次给人做红娘,我当然要负责到底——”

    贺余生眉心一跳,顿感不妙,站起来就要捂住他的嘴,却被身侧的闻清韶给拉住:“让他说。”

    “所以在发现二郎因为不知如何讨弟媳欢心而愁眉不展的时候,我毅然决然地挺身而出帮他分析和出主意。”他的表情可没他说得那么大义凛然,反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笑容,“你说说,天底下还有比我更贴心的堂哥吗?”

    “原来那几次都是你。”闻清韶恍然大悟,怪不得有那么几次她觉得二郎跟变了一个人一样,直白得可爱,当然,害羞的时候也很可爱。

    她想着,有些心痒,但碍于外人在场,只是悄悄地在桌子下捏了捏贺余生的手指,直到他的指节变成诱人的粉色。

    这等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原麟的眼睛,他笑得越发揶揄,还带有一点奇奇怪怪的得意:“是啊,我出的主意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的表情有些古怪,摸摸下巴说道,“我没记错的话,太子府上并无侧妃小妾,殿下一向不近女色,连唯一有婚约的林三娘都未曾见过几面,又从哪习来讨娘子欢心的手段?”

    “哦,不对,到时我忘了,太子殿下对留香楼可是熟悉得很。”她学着他的样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但这世家女子和民间女子到底不同,太子殿下往后和林三娘相处可莫要用这些手段,毕竟你们还尚未结亲,太过孟浪实在不妥。”

    那你倒是把手撒开啊!

    旁边本来一脸郁闷的贺余生闻言,紧皱的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眼里带着些许笑意。

    被原麟看见,顿时在心里冷哼一声:见色忘友,恐怖如斯!

    但到底没摆出太子的架子来,只是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二郎总在我面前说闻娘子大气豁达,如今看来,恐怕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这是拐着弯说她睚眦必报。

    “过奖。”闻清韶笑眯眯地说,“我与林三娘闲聊时,她也总在我面漆那夸赞太子殿下英明神武。”

    贺余生努力压制着弯起的嘴角,一本正经地说:“殿下确实英明神武。”

    原麟再次在夫妻俩人身上吃瘪,不仅没讨到便宜还被教训了一顿,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差点想要不顾:

    闻清韶总算找机会出了口恶气,顿时感觉身心俱畅,刚想悠哉游哉地喝口太子殿下亲自点的茶,却忽然想到什么惊诧抬头:“不对——”

    “那日我去宫中找阿熹时,二郎去见的是太子殿下?”

    贺余生点头,原麟见她表情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闻清韶垂眸喝茶,“本来那次我和二郎是打算求情去牢里见我阿爹的,现在想想,也不知道是我们打断了你的计划,还是你们打断了我们的计划。”

    遮住的眼底全是深思:那当时来玉英殿给原熹送臭腐乳的就不是太子殿下。

    阿熹为什么要骗她?那天来过元英殿的是谁?

    贺余生若有所思,然后面无表情地盯着原麟,幽幽道:“我到现在都没见过我的岳父。”

    “这也不能怪我吧,这事闻尚书他自己也有一份啊。”原麟内心将信将疑,但面上不显,“而且你们放心,等他把边境的事情处理好就可以回来了,不仅官复原职,官家还会额外嘉奖,到时候你们想见多久就见多久。”

    “行吧。”闻清韶叹了口气,像是不止在说这件事,“也只能如此了。”

    一旦有所怀疑,过往原熹那些不对劲的地方一个接一个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对二郎的在意,那个撒谎的寺人车夫,和阿爹相似的劝诫……

    阿熹……她是不是也参与了这件事?那她是太子这边的还是原禄那边的?

    她忽然想到重阳节那天,在原禄给二郎灌酒后,她在回府的马车上,往砚台上看时阿熹二人似乎在争吵。

    她也记得阿熹从小与原禄这个同胞的关系并不好,而且如果她是原禄这边的,当初为什么还要在官家面前力保自己,她不可能连斩草除根这个道理都不懂。

    她虽未亲眼看过当时的场景,但也能想到其中的艰辛,那些刚正不阿到动不动以死进谏的言官怎么会轻易放过她这个贪官的女儿。

    想到这,闻清韶才勉强忽略心中的不安。

    ……

    另一边,皇城后宫。

    今日,原禄和原熹来给贵妃请安时,刚好撞见。

    原熹转身对领着她进来的嬷嬷说:“嬷嬷,你去寝殿里看看,母妃要是还没醒的话就不要吵醒她了,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

    “是,那就劳烦皇子、公主在此稍作片刻。”这个嬷嬷在贵妃身边待了说多年了,可以说是看着两人长大的,对二人恭敬但绝对不算畏惧,行礼的动作不卑不亢,“奴婢进去看看。”

    原熹依言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对面仍旧装作吊儿郎当的原禄,忽然打了个手势挥退周围的侍女侍卫:“你们都先下去吧。”

    殿里原本就有的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原熹身边的银杏直接垂首应下了:“是。”

    原麟身边的侍卫看向他,见他点头也只好退下了。

    其他的人见此也纷纷告退,不一会儿偌大的殿里只剩他们两人。

    原禄摇着他那把扇子,漫不经心地看着她:“怎么,你有话要和我说?”

    原熹目光冷淡:“留香楼的事情是你干的吧?”

    “什么事?”原禄无辜地冲她眨了眨眼睛,好像毫不知情。

    原熹忽地站了起来,忍着火气:“是不是你把清韶引到留香楼的?”

    “无凭无据的事情,六妹可不要瞎说。”原禄毫不正经地瘫在椅子上,把玩着扇子,“我那天可是与好友喝茶谈心,从头到尾没有出现过。”

    “对了,我倒是听坊间说,她是去捉奸的,结果反被别人捉了奸,真是热闹,可惜我竟然没能亲眼看到,可惜啊。”

    原熹快步走到他面前,一字一顿地问他:“流言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原禄掀起眼皮看着她,狭长刻薄的眼尾流露出极度轻蔑的味道,像是在嘲讽她的无能狂怒。

    “原禄,你不要总以为自己的计划有多么天衣无缝!”原熹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又嘶哑又尖锐,“你以为你利用贺余晖没人查得出来吗?!”

    原禄站起身来,温柔地为他的妹妹抚平衣领:“我的好妹妹,如果你这么有闲心的话,不妨物色个好夫君,也算是为哥哥我出一份力,而不是在这里说一些没人会信的胡话。”

    原熹猛地推开他:“原禄,你这是在败坏皇家声誉!”

    “皇家?”原禄嗤笑一声,,“哪个皇家?贺余晖和贺余生?”

    “他们算什么皇家?”他嗤笑一声,“在外面你叫他们一声堂兄,你还真把他们当你亲哥哥啊?”

    “你疯了,你何必这样处心积虑对付他们?”

    “对付他们?”原禄逼近她反问,“你是担心我对付他们,还是担心我对付你那个好朋友?”

    原熹一脸怒容:“你答应过不会动她的。”

    “我确实答应你了。”原禄轻描淡写地说,“所以当初拉闻尚书下马的时候我没让她一起入狱,反而还促成了她跟贺余生的婚事,这还不够放过她?”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只答应了你上次放过她,又没答应你次次放过她。”原禄脸上的笑容很招恨,“不要误会,我可没有针对她,谁叫她刚好是贺余生的夫人呢?”

    原熹气极反笑,后退一步看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针对他,我可记得某人的功课在他离宫之后就开始疯狂下滑,与之前犹如云泥之别,惨不忍睹到官家亲自过问。”

    原禄神情突一瞬间冷了下来,眼神阴鸷:“你在胡说什么。”

    原熹不甘示弱,反而步步紧逼:“我是不是胡说,你不是最清楚吗?”

    “原熹,你是不是想死。”原禄不退反进,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了起来。

    “你可以试试。”

    僵持、凝滞,只有两人的因愤怒而粗重呼吸声清晰可闻。

    “你们两这是在干什么?!”宫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原熹和原禄同时后退一步,各自理了理身上因争执而略显略显凌乱的衣服。

    来人正是他们今天要请安的对象,两人的亲生母亲,当今贵妃。

    “你们是兄妹,你们是世界上最亲的人,要相互扶持,为了几个外人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原熹下意识想要反驳:“可是他——”

    “熹儿。”贵妃轻轻喊了她一声。

    原熹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下去。

    贵妃慢条斯理地在主位坐了下来,抬起点满丹蔻的手示意旁边的侍女:“一家人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气。”

    她接过侍女打湿的手帕,优雅地擦了擦手,继续慢悠悠地说:“熹儿,我很早之前就让你别和闻家那个丫头来往了。”

    “你是忘记我说的话了吗?”

    “姐姐,可是她是从小到大陪在我身边的朋友!”原熹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我怎么可能不管她。”

    “你之前选伴读的时候我就让你别选那个粗鲁的野丫头,一点也没有京城闺女的样子,你偏不听,这下好了。”贵妃语气有些责怪和埋怨,“我看之前太傅家二娘子就不错,就是身子骨弱了一些,但弱柳扶风之姿也甚美,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现在好了,便宜了贺余晖那个纨绔蠢货。”

    “要是你当初选了她,现在她都有可能变成你嫂嫂了,这对你兄长的未来也有好处。”

    “够了!”原熹有些崩溃地大喊一声,“为什么我交什么朋友也要考虑对兄长有没有利?!”

    贵妃手顿了一下,挥退身边的人,目光莫测地看着她。

    原熹半瘫在椅子上,深深地喘气,平复胸腔里的激奋。

    半晌,贵妃淡淡地开口:“别以为官家疼爱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只是一个公主,离开了你兄长你什么也不是。”她起身走过来,挑起原熹的下巴,“官家今天可以因为宠爱你就赏你绫罗绸缎,明天就可以为了稳固朝堂让你下嫁,甚至为了平息外乱送你去和亲。”

    “你现在告诉我,你不想帮你兄长?”贵妃的声音发冷,“你到底还清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立场?”

    “我没有不想帮他。”原熹垂下目光,“可是我总不能连自己的朋友都不能有吧。”

    “朋友?”贵妃语调上扬一瞬,又高高落下,“在大权面前,什么都可以舍弃。”

    包括她吗?

    原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她强行冷静下来,平静地说:“我知道了。”

    “这就对了。”贵妃满意地笑了笑,松开掐着她下巴的手,又嗔怪地看着旁边的原禄,“禄儿,你也是,不知道让着点妹妹,你就哄着她又这样,她还能真跟你对着干吗?”

    原禄冷哼了一声:“谁知道呢。”

    原熹蹭了一把下巴被掐出来的指甲印,低着头没说话。

    “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把话说开就好。”贵妃脸上露了笑,“可别敌人还没打到,自己窝里倒先斗了起来,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原熹和原禄对视一眼,又各自移开目光:“知道了。”

    “好好。”贵妃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都坐过来吧,我们今天还没好好聊天,不聊那些晦气的东西。”

    原熹没再反驳她,沉默地坐到了她旁边的椅子上。

    原禄吊儿郎当地走过来,刚要一撩袍子坐下,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想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

    从门外进来的是原禄身边的一个侍卫。

    原禄问:“怎么了?”

    侍卫捧着一张拜贴:“敦亲王府送来了拜贴。”

    闻言,原熹抬起了头,原禄与贵妃对视一眼,然后接过,打开一看,表情有点意味深长:“贺余生递的,说是明天想和我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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