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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茫茫江水下,厉沉云不知所踪,最后关头下,檀青险险揽住檀月沉入水中,木船倾覆,明笙笙也没了踪迹,一行人就此失散。

    而在最深的河底,她一袭黑袍如莲花轻绽,一双黑眸豁然睁开,显露出内里尚未来得及收回的黑莲印记。

    “呵。”

    想起方才同席玉君的对战,她不由地呵出一口气,心神松缓,唇畔竟隐有几分笑意,不是欣喜爱怜,亦不是怅然惊诧,而是十足的畅快。

    许久未曾这样同人动手,险些忘了那些法诀术法,灵力在体内自如奔腾的感觉实在痛快,她再看看如今孱弱万分的自身,眸光莫测。

    所以啊,她要如何才能不恨。

    没有过多回味细想,她不再藏身河底,而是起身,开始在水中四处寻找着席玉君等人,神魂震动,细细感知方位。

    阴境已然开始崩塌,程芸掐紧了手,她的魂魄也变得十分浅淡,处于飞散边缘,天际雷声阵阵,那是她的雷劫报应,将要劈她个灰飞烟灭。

    她不再犹豫,早已化为白骨的手探出,扼住所有村人的脖颈,一时间,难以区分到底是这无边的江水令人喘不过气,还是这勒住脖子的手更令人窒息。

    一具具身体沉下又浮起,如她一样,泡地发胀,不成人形。

    尚还在苦苦支持的人则是哀求地看着她,他们脸色涨红,说不出话,眼神恐惧,还带着深埋的恨意,程芸看着,只是又加大了力道,丝毫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越来越多的尸体漂浮而上,再没有人能阻止她。

    “咯咯咯——”

    她忍不住笑出声,半是大仇得报后的快意,半是不可名状的悲哀,她眼中再次泣血,声音凄婉:“可是你们,没有一个人认错。”

    连她自己也不知到底还在期待着什么。

    江水下,厉沉云身上脱不下的喜炮化为团团炽火,将他裹挟燃烧,这是入境所牵扯上的业力,不同于他自身的灵火,而是焚骨烧魂的因果业火。

    红尘纷扰难断,谁可自渡,又何能渡人。

    席玉君身上也有业火升腾,却仅有毫末星火,转瞬即灭,世间于他又何如?沧海万世,人间熙攘,不入他眼。

    江水来势汹汹,阴境内怨气冲天,因着程芸的报复,又产生无数恶鬼,一片乱象,每每想冲出水面,便再度被奔流拍回,极大地阻止了他的动作,而神魂中又遥遥传来呼唤,那是宋蘅。

    他眉间皱起,向着一旁行去,接应宋蘅。

    她修为低浅,又无灵力护身,实在凶险,想到这里,他心底不禁有些焦急,只是面上不显,神魂如线,牵扯着他,引他前去。

    檀青和檀月身上亦是业火灼烧,檀月痛呼出声,双眼泛泪,双手死死抓着檀青,问道:“我会被烧死吗?”

    “不会的。”

    檀青咬牙,方才受的重伤尚未愈合,如今便又添新险,实在狼狈。灵力运转之下,他将檀月身上的业火一并吸了过来,双倍业火加身,实在难捱,可他毫无办法,未免檀月被波及,他不得不松开手,独自忍受。

    “檀青!”

    “别过来。”

    他身上通红一片,人形开始模糊,却仍在苦苦支持,不过半晌后,业火实在厉害,迫使他化为原形,一朵白色的昙花,其上纹路驳杂,花瓣紧紧闭着,不肯张开。

    “轰隆——!”

    雷声加剧,震得人心神不宁。

    檀月看了眼头上盘旋的雷劫,急得直掉眼泪,业火尚未停歇,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业火在强制掰开那一片片花瓣,她再也顾不得许多,也化为原形,一朵小些的昙花。

    与檀青不同,她立时绽开了片片花瓣,甫一绽开,便急剧凋零,化为乌有,而檀青的花则光泽潋滟,灵光闪烁,生生抵挡住了业火,再次死死合起。

    整整三片花瓣消融,这业火才终于停歇。

    昙花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又是身形高挑,风度翩翩的檀青,他一把捧起小小的昙花,脸色极为难看:“你总共也没几片,如今连人形都要化不出来了。”

    他气急败坏地伸出手来,眼神阴郁,手中不再是湛然灵气,而是翻涌的魔气,在江水底下撕扯着阴境的力量,浑暗的力量被他吸纳入体,变成纯白的灵力,渡给他掌上昙花。

    “嗡嗡——”

    只见半片花瓣再度生长出来,又变成一个俏生生的姑娘,正是檀月。

    “不可再这般胆大妄为。”

    檀青正了神色,十分严肃。

    檀月瞧瞧他,见他无恙,便十分乖顺地点点头,不敢再招惹他。

    他看见檀月小心翼翼的眼神,一时又是无奈,生完气后便摸摸她的头,声音低沉:“你的用处不在这里。”

    “轰隆——!”

    头上雷劫作响,檀青抬头看去,雷劫尽数悬于程芸上方,他这才放下紧绷的心神,今日着实惊险,他险些暴露,万劫加身。

    明笙笙身上的业火燃起,她不住扑腾,眉心朱砂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同这业火对抗,她极为恼怒,身上宝光无尽:“竟敢同我作对。”

    最为轻松的当属宋蘅,业火不过刚刚燃起,便被她尽数吞噬压下,天雷尚未消散,她亦是心有顾虑,当下最为紧要的便是席玉君,她没了修为,又有席玉君一身浩然仙气庇护,想来纵是天道,亦会手下留情,尚不致命。

    唯有厉沉云,红尘凡俗,非仙非魔,只能靠自己,扛过去了便是一桩机缘,没扛过去,便是宿命,就此陨落。

    “宋蘅。”

    恍若破夜垂云,一双有力的臂膀拉住宋蘅,将她拉至近前,宋蘅回首望去,正见席玉君隐含担忧的双眼,她微微一怔,一手环上他肩膀。

    “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

    她眉眼弯弯,笑意动人。

    这一刻,在模糊水波中,他的眸色缓缓加深,一瞬间连身上的伤势都全然感知不到了,只沉沉地看着她灿若朝霞的明媚笑靥。

    “呵。”

    她启唇轻叹,细小的气泡浮起,宋蘅凑近了席玉君,双手环抱住他精瘦腰身,她歪了歪头,靠于他胸膛,双眼合起,好似不大舒服。

    不断冲刷的江水使人触觉迟钝,他的手动了动,一时没有推开,只揽着她向上突围而去,周身全是鬼气和尸体,实在浑浊。

    “喀嚓——”

    森冷鬼气冲天而起,尽数没入程芸体内,她的魂魄变了又变,变得更为黑暗沉寂,肌体开始发黑,面上也浮现出可怖纹路来,不断地变强,而天际雷声愈发惊人,似是警告。

    若是再执迷不悟,便要降下雷劫,灰飞烟灭。

    “噗——”

    非恒剑悬空,席玉君一手揽住宋蘅,不禁凝眉向上看去,程芸已经不管不顾了,自有报应天谴加身,他再向下看去,死伤无数,仅靠一人,独木难支。

    “喀嚓——”

    阴境不断崩塌,外面的日光也越来越盛,刺得人睁不开眼。

    灼热的太阳照下,程芸身上滋滋作响,鬼气逸散,她抬头眺望远方,看见一片澄澈青天,这样明亮的日光她有多久没见过了呢?

    她的思绪开始模糊,在这烈日焚烧下,肢体开始爆散,她的眼睛已然溃散,魂魄闪了又闪,几要磨灭。

    “轰隆——!”

    或许等不到天雷加身,她便要先一步陨落了。

    可这漫无边际的江水仍未停歇,席玉君右手掐诀,正欲施救,却见那无数尸体化为具具白骨,分明是早已死去多时了。

    此时,宋蘅朦胧睁开眼,席玉君下意识捂住她眼睛,宋蘅挥开他的手,看着底下成堆的白骨,并不意外。

    “这些人,早已是死人了,却因着程芸,假似活人,依托阴境而生。”

    在多年前,也是这样江水倾泻,淹死无数人,可河底的程芸并不知晓,她靠着天元石凝聚,感知有限,只凭着一腔恨意,将这些魂魄生生困于此地,仍以旧日相貌生活。

    这些异变自然惊动了程芸,她愣愣地看着白骨,下意识看着宋蘅:“怎么会。”

    “说到底活到最后的只有你。”

    “不可能……”

    她后退一步,不能接受。

    “那我到底是做了些什么?”

    “放不下的是你自己。”宋蘅看向席玉君,说:“既已死去,便也无需相救了。”

    “你早就知道!”

    程芸突然向她扑来,凶煞万分,席玉君立即向前一步,灵气升腾而起,牢牢挡住她,可程芸仍不罢休,死死地看着宋蘅:“为何……为何不告知我?”

    宋蘅神色未变分毫:“那地上蔓延的水与怪异的躯壳,你竟从未发现,如何怪我,且倘若你早一步知晓,又能如何?”

    程芸一怔,神色木然。

    如何?

    自始至终,她想要的都没有得到,更不会有哪怕一人,向她认错,她是靠着这股恨意存活至今,若是没了这恨,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她的恨害人害己,阴境遮蔽亡魂,却也蒙蔽了她自己。

    “喀嚓——”

    阴境彻底崩塌,露出辽阔无边的大地。

    她恍然回神,苦笑道:“说到底是我执念过深,怨不得旁人。”

    “轰隆——!”

    雷劫聚集,风云交汇。

    她闭起眼,迎接这当头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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