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鹰关(六)

    来医馆敲门的还是之前的小厮。

    “若医师!我家少夫人......”

    若恙放下茶盏,风清已经先替师姐提起药箱。

    若恙朝他点头,“请带路吧。”

    “诶,好好好。”

    杜府主一番询问就已经知道了风清和若恙的关系。

    再见到风清俨然是没有意外,倒是看向若恙的眼神颇有几分深意。

    若医师悬壶济世,温柔和善,竟然是仙都客卿的姐姐!这世上当真的最多的就是不露山水之人。

    杜府主钦佩之余又多了几分敬重。

    “若医师您快瞧瞧,芸儿的肚子很不正常,她不过才怀孕五月有余,怎么肚子会变得这么大,这肚子我夫人曾经产子时也相差无几了。我出府时都还未如此!”

    若恙从风清手中接过药箱,走上前,床榻边的丫鬟婆子纷纷给她让出道来。

    把脉扎针之后,若恙依旧查不出所以,毒和药她见过无数,对杜少夫人的情况,却是束手无策。

    若恙昨日没有检查出,今天也依旧没有头绪。

    眉梢染上担忧,她轻轻地为少夫人擦去额头的冷汗,看着这个昏迷不醒的小妇人,对自己的束手无策感到羞愧。

    风清不再做隐形人,开口道:“杜府主,你家公子呢?”

    打断腿了关着呢,他现在是一刻也不想看那个畜生。

    风清将杜府主脸上的隐忍和愤怒看了个清楚,不带情绪的说:“或许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就差明摆着说谁下的毒谁最了解。

    堂堂夫婿给自己的怀孕的妻子下毒!说出去不怕世人耻笑万年!杜府主闭眼平息自己的怒火,板着脸子命令下人:“把那个畜生抓过来!”

    杜平安被两个下人一左一右架过来的,风清看向那两条晃荡的小腿,眉梢一翘,这杜府主当真打断了他儿子的腿。

    杜府主一看见这张脸就不得不想起昨日夜里的事,气血直冲脑门,连额头的青筋偾张开来,杜府主见他已然昏迷不醒,端起四方桌上下人为蓝芸擦洗时的铜盆,一盆温水就这样当头淋了下去。

    不是一盆辣椒水当真是便宜这个畜生!

    “啊啊啊!爹救命!爹,救我救我!”杜平安一个激灵当即蠕动起来,那丑态连风清见了都忍不住退避几步。

    当真不配榻上的病美人。

    “滚开!”杜府主一脚将他踢开,也不管他两条腿已断,绑着夹板动弹不得,拂袖呵斥道:“老子去湛州的时候你他娘的给芸儿下了什么毒!”

    “杜平安!她是你三媒六聘求娶来的妻子!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你怎么敢如此对她!”

    “爹,我错了,我错了,我鬼迷心窍,我该死。”杜平安好似真的被吓怕了,一个劲儿的磕头,哆嗦着脸上的肉,“是是,都是那怪物给我的,她说只要我喂给芸儿吃,这个孩子必死,她会和我永远在一起。”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个孽畜!我杜勇怎么会有你这个东西!”

    杜平安大腿使劲,手脚并用爬过去哀嚎:“我知道,我知道怎么救芸儿,那怪物说了,泫月河边的衔月草,能救芸儿!爹我真的知道错了!”

    “靠近狭鹰关的只有一条泫月河支流,衔月草何其珍贵,这么多年也只发现几株,都进贡在王宫。杜平安,你当真是要置芸儿于死地!”

    风清忽然插进来,居高临下质问杜平安:“什么怪物?”

    “她......她长着渺渺的脸和身体,然后,然后皮一层一层的掉,一层一层地掉,血肉粘连,她站起来,要我爱她,我怎么会爱一个怪物,她是个怪物阿!然后她就,就把这里撕破了,掏肠,掏肺,掏心,掏出来的时候,还在跳。”杜平安双手贴着自己的肚皮,整个人抖成了筛子,一双眼空洞没有焦距。

    这是被吓惨了。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要好好读书,我要考取功名,我要当状元,我要给芸儿挣个诰命。我爱芸儿的,我爱她......”

    像是傻了。

    杜府主瞧着儿媳不醒,儿子疯癫的场面,整个人仿佛一瞬间垮了下去。

    风清没有再继续问,估摸着杜平安也就只知道这些了,但她没有错过杜府主转瞬即逝的颓丧,而后不动声色地挺起脊梁。

    他正了正衣襟:“杜和,吩咐杜善暂代我的职权,你和罗笔录一同勘查好出入人员已经关中变故,稳住局面,随时接应湛州,我出府为芸儿寻药。”

    他的儿子抛妻弃子,他不能放任自己的儿媳和孙儿不管。

    或许,那是他们杜家最后的血脉了。

    风清拦住杜府主说:“我去吧,关中需要府主。我对外面,更了解不是吗?”

    风清意有所指,杜府主也明了,外面随时可能出现魔族。

    风清比任何人都适合出入狭鹰关,她是修仙者。

    杜和,也就是昨夜陪着杜府主和风清在书房撞上的侍卫,主动请命:“府主,没有您我做不好这一切,我和这位姑娘一起出关。”

    这人并不知道风清修仙者,这事情只有杜府主和风清知道,他只当风清是个武艺高超的大侠女。

    “我从小长在这,熟悉狭鹰关也熟悉泫月河,府主,让我一起去吧。就当为了还未出生的小少爷。”

    杜府主怕杜和拖累风清,只好将决定权交给风清,风清同意了,杜府主将出关令牌给了她。

    杜和牵了两匹马,风清冷着眉眼说不骑。

    杜和被突然的冷脸打的猝不及防,以为这姑娘嫌弃他们的战马,“哦。”

    狭鹰关出入严苛,已经做到了他们能做的极限。

    好在又有令牌又有杜和这张熟悉的脸,他们出关非常顺利。

    走了一段,风清又忍不住回头看那巨大的两扇石门,每次经过,那种被极端审视的感觉如芒在背。

    “这石门能拦得住魔族进攻?”

    杜和自豪地说:“当然了,这两扇石门其实是高级灵器,凡入石门者,不管他人仙妖魔,都能给你查出来。”

    这么厉害怎么查不出她和杜平安所说的那个怪物,风清面上多了几分戏谑,到底是没见过大魔大妖,不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防御都是虚妄。

    杜和瞧风清不在意的模样,忍不住卖关子:“这石门的来头可大了,你知道吧,最好的灵器都在仙都,这也是从那儿来的。”

    当然大,仙王出手的东西,世间有多少?

    风清顺着他的话题继续深入:“仙都为什么会帮你们做这个?各族之间不是有嫌隙吗?”

    “也不全部吧,十年前还三族联合灭魔呢,人族和妖族也有生意往来啊,和仙都之间也有一些灵器交易。只不过那些都掌握在大人物手中。”

    “府主说,各族共生于天地,这片天地是属于所有生灵的。千年前仙族一家独大最后败落就足以证明他们是错的,魔族妄图侵占三界毁天灭地也是不道德的。嫌隙与嫌隙,其实只要愿意去填补,就可以修好。”

    “只是登高者总想望远,便顾不得脚下泥土,也不愿承认错误。”

    杜和倒是个爱说话的,风清少言,他一路上倒是可以唧唧歪歪个不停,关外黄沙漫天,刮在风清有些疼,她忍不住眯起眼,看向远处的连绵,抽空评价一句:“很有道理。”

    “是吧,我们府主说的!我可时时记着。”就等着有一天能在别人面前显摆一下。

    “我看你倒是比你们家少爷适合读书。”至少心眼耿直。

    “我喜欢读书!但我更喜欢跟着府主保护百姓!读书是一个好出路,我留在关中辅佐府主,也是一个好出路!我要一直一直保护狭鹰关,保护泫北百姓!”

    风清失笑,她永远做不到这么热忱,她做的任何事都是带着目的的。两厢比较,她真是不堪。

    许是快到了,杜和加快脚步,深一脚浅一脚比风清先攀上一个山坡,回头激动的说:“到了到了!风姑娘,前面就是离我们最近的支流了!”

    “这条支流可是我们狭鹰关的救命河!”

    “衔月草,真的有衔月草!我小时候在贡品中见到过!”

    杜和一脚迈出,直接顺着沙坡划了下去,溅起一阵飞沙走石。

    扑了满脸沙的风清:......

    “嘭——”

    魔族气息!

    风清飞身上前,就见一男一女将杜和打飞。

    风清抓住杜和,随后抽出杜和腰上的佩剑,一剑斩下带出凌厉的霜雪,化解了涉昂的一击。

    黄沙飞雪。

    杜和这辈子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他做梦都不可能想象的到自己的剑还能耍出这样的杂技。

    一边吐血一边瞪大了眼睛看着风清。

    少女淡定从容,侧颜如画,将他丢在坡上,便忽然地飞起来了。

    杜和揉了揉眼,再定睛一看,他用了好些年的铁剑都好似裹上了一层冰魄,为剑体铸就了无往不利的剑锋。

    空气中还有残留的霜雪冷意。

    杜和打了个抖。

    这是神仙吧?

    我勒个乖乖。

    杜和抹了一把嘴上的血,一眨不眨地看着风清干架。

    男子一身黑衣,披着偌大的斗篷,将整个脸遮地严严实实,但风清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涉昂,曾经佞蛇魔主涉引的儿子,破坏碣罗封印,取走涉引魂魄的魔。

    而他身边的女子,风清从未见过,身上没有任何魔族的气息,诡异地像是完完全全的一个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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