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当晚收拾后,子时才入睡。

    裴清玉不在身边,整张大床都是她的。结果抱着大头布兔子,睡了还不到四个小时,寅时左右,小苹花就揉着眼睛叫她起床了。

    红着眼圈的林乐乐,换上素白罗裙,外罩白纱,头发梳成鸦黑的云髻,只插了几星白珍珠头的银簪,妆容也极为素淡。

    简单喝了碗杏仁酪,出门后天色还很黑。裴清玉事情更多,走的比她还早,如今林乐乐随着命妇们一起进入宫廷,又跪在熟悉的地方。

    要等到晌午辞别了皇上皇后,她才能跟裴清玉一起走呢。

    林乐乐看人不注意,轻轻挪动一下身体。她总怀疑自己的蒲团垫子薄,跪上去不起什么作用,膝盖小腿处都针扎似得麻痛。

    不过看旁边的太子妃虽然跪的端直,眼圈发红,脸色发白,手指也在微微发抖,看来大家都很累,只是强撑着体面罢了。

    林乐乐忍耐一头午,等和皇上皇后辞别的时候,腿都麻了,不利于行。

    皇后听说孝王又让孝王妃坐舆轿走——此时的舆轿自然是裹了白布的,微微冷笑。这才跪了多久,竟娇惯成这样。

    “听说以前跪死过许多人。年迈多疾的,年小体弱的,还好咱们出来了,虽然路途清苦些,总比耗在那里强许多。”

    马车里,阿红掀开她的裙角,继续昨晚上未竟的事业,给红紫的膝盖抹药推拿化瘀。

    林乐乐抓着自己的裙子,疼的小声哎呦哎呦叫:“她们不能请个病假吗?”

    “真想请,也能请下来。只是这种露脸表忠心的事情,就算自己肯,家主恐怕也不肯的。跪死一个正好表忠心,拿人命换取上面青睐呗。”

    小苹花搓搓自己竖起来的汗毛,圆圆的眼睛惊悚地看着阿红,又转而看林乐乐。

    “小姐,还好咱们出来了。表壮不如里壮,这种风头咱们可不出。”

    林乐乐也深以为然点点头。

    “咱就是不出来,也跪不了多久,我听闻王爷本来想给小姐告病假的,不过既然出来,也就算了。”

    “好啊,阿红,你一定又躲在哪儿偷偷探听了。”

    “小姐,别用看贼一样的目光看我,你想想看,有我这么个顺风耳包打听,还不好么?”

    掀开窗帘,外面的队伍乌压压一片。

    去十方山迎接灵柩的不止是她们夫妻两人,还有负责丧仪的礼部官员,随侍而去的部分命妇女眷,太后的娘家人,仪仗,军队等等。

    裴清玉骑马在外面走。期间夫妻都要分房,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样,钻进马车陪她说话,惹人非议。

    等到出了城,下午扎营歇息的时候,两人才凑在一起吃了饭。

    “昨晚睡那么晚,今早晨起来又忙这一天,累不累?”

    林乐乐凑过去看他眼睛。她早晨虽然受罪,可是马车里铺着软软厚厚的褥子,并不颠簸,已经盖着薄被在里头补了中午觉了。

    裴清玉可没这么幸福,总不能骑在马上打瞌睡。

    飞渡正拿了饭菜来,心想殿下肯定说不累呐。想当年奔袭敌营王帐三千里,七天七夜长在马背上,也没说一个字累。这算什么?

    “累,困得慌,头有点儿疼。”殿下扶着头,手指轻轻按揉额角,神情苦恼竟有些柔弱之态。

    飞渡:……

    不,不是吧?!

    裴清玉暗中不经意瞥了飞渡一眼,飞渡仿佛被淡漠锐利的眼神看到心里,忙低下头。他又打个手势,营帐里伺候的人都默不作声出去了。

    林乐乐有点儿心疼,自告奋勇,挽起袖子,拍拍腿。

    “来,要不躺这儿,我帮你揉揉太阳穴。”

    裴清玉从善如流躺过来——地上铺着精致的坐席,不会弄脏衣裳。

    当碰到膝盖,林乐乐龇牙咧嘴,小小抽了口气,轻轻抚着他的头侧,“大哥,你压我疼的地方了,往上头点儿。”

    裴清玉抬起头,小心往上面挪,一头黑发压在柔软有弹力的腿上。

    俊脸泛红,又有些担忧转头看她膝盖,伸手轻轻触碰下繁复的裙衫。

    “抹药了没有?”

    “抹了。阿红一上车,就拿你给的药给我抹了。”

    “她力气不够大,估计没揉开,等会儿我再帮你揉揉。”裴清玉认真道。

    “人家揉的明明很好。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可不想受二茬罪了,膝盖不碰就不疼,过两天自然就好了。”

    林乐乐一边说,一边伸直了腿,侧身弯腰,手指按在他的太阳穴、头顶等处或划过,或叩指,或按揉。

    这方面她挺专业的。喜欢美发店按摩头皮,酥酥麻麻的滋味舒服到心底。但是按摩一次好几十块钱太贵了,于是和一朋友一起从网上学了,双方没事儿的时候就互相按摩。

    “按一次,省二十五块,就等于赚二十五块钱。”两人乐此不疲,“赚”一万块钱后,都自诩为业余界的高手。

    裴清玉闭着眼睛,闻着淡淡甜甜的体香,她手指触碰过的地方,酥酥麻麻,舒服地心脏都颤抖。有力的手指悄悄捏紧了坐席。

    “好了,舒服点儿了吗?”

    林乐乐捧着他的脸,弯腰对他说:“饭菜应该不烫了。”

    裴清玉睁开眼睛,耳边触碰着她束腰的汗巾,素素净净的——香囊玉佩等饰物都收起来了,她弯腰的时候,雪色的脖颈离自己很近,只需轻轻一抬头,就能触碰到毫无防备的馨香。

    林乐乐轻轻拍了一下他仿佛睡迷糊的俊脸,软软的袖筒拂在他下颌上。

    “吃点儿东西再睡吧。”

    她哄着他起来,分发了碗筷。

    裴清玉盯着林乐乐柔和弧度的侧脸,她则认真端详着饭菜。

    喷香的桂花粳米饭,油焖香葱白玉豆腐,茱萸炒玉兰片,蒸素鸡,外加一碗笋片菌菇汤。看起来色香味俱全,说是素菜清苦,那是对比老百姓而言,跟寡淡无味四个字,完全不挨边。

    林乐乐津津有味吃了这一餐,正餐后还有甜果浆配素油点心当零嘴。饭后,躲着藏着不叫裴清玉给她再揉腿,把他撵了出去。

    裴清玉出去后,脸上仍有淡淡的笑意。随着外面的风吹散她残留在身上的香气,眼神却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正如睁开眼睛的鹰隼。

    去了自己的歇息处,处理完随队的礼部官员说的事儿。因兼任凉越大都督,又处理一些送过来的公文,麾下的一个年轻武将过来拜见,期期艾艾想走。

    裴清玉心里冷笑,痛快答应了。

    这是首鼠两端,三心二意的不忠之人。定是太子暗中许了什么京中官职,又眼看他去十方山,怕错过时机得不到好官职,所以动摇了。

    趁机清理掉不忠诚的人,倒也好。

    裴清玉打发走来人,对方倒还依依不舍的,反而惹他厌烦。

    之后,他叫来心腹谋士,决定来个大的,趁自己离开京城,弱化己方,彻底激化皇上和太子的矛盾。

    “叫他们父子斗得死去活来吧。”裴清玉冷笑着想。

    一切计划完毕,也派人实行了,队伍各自安歇。

    裴清玉独自躺在床铺上,身边少了一个人,忽然觉得头目清明,越来越睡不着。

    闭上眼睛,就仿佛能闻到淡淡的甜香。

    触摸眉心,好似尖尖长长的手指还在一下一下的按动。

    裴清玉蹙紧眉头,霍然起身。

    林乐乐宽衣解带,散开长发,抱着布兔子,睡得正香呢。忽然模糊听到小苹花的惊叫。

    “殿下,您干什么……”

    林乐乐揉揉眼,还没抬起身子,就觉得上身一凉,薄被被掀开了。

    “你不睡觉,你干嘛……”

    林乐乐胳膊肘撑着塞满玫瑰干花瓣的绣花枕头起身,一边又把被子抓过来。盖上只着薄纱大袖寝衣的身体,眼睛睁不开,声音黏黏糊糊地问。

    裴清玉看她睡得脸颊绯红,青丝凌乱散在绯红的脸蛋、雪白的脖颈和半隐半露的纤细手臂上,微微抿了抿唇,有些不忿。

    “你睡得还真香。”

    “我累了,当然睡得香。怎么,你睡不着吗?”

    裴清玉坐在床边,探身上前,满脸不高兴:“我是睡不着。”

    “你睡不着我也没办法。”

    林乐乐爱莫能助。国法不许他们两个同房,他就是再认旧环境,也只能自己克服啦。

    裴清玉上下打量,忍无可忍,磨了磨后槽牙,忽然伸手——抢走了她的布兔子。

    “你干嘛?”

    林乐乐往前一扑,伸手想要抢回,他站起来躲开,并把犹带着她体温的布兔子塞进自己袖子里。

    “你好好睡吧,我走了。”

    “做什么嘛……你简直像个强盗!”

    林乐乐气的站起来,没追上,一生气,把枕头扔过去砸他。

    裴清玉头也不回,跟后脑勺长眼睛了似得,右手往后面一抓,把干玫瑰花枕头也夹在胳膊下了。

    林乐乐:……

    “喂,你都拿走了,我怎么睡觉?!”

    她在后面下了床,光脚追过来,大晚上的人家都睡觉了,还不好大声说。

    裴清玉等她追到门口,挑起眉头,优哉游哉地说:

    “一会儿我把我的枕头送来。”

    “……你怎么不把被子也换了呢?”

    “对,多亏你提醒,还有被子。”他真的转过身来,想走过去拿她被子。林乐乐忙双手阻挡着他胸口。

    “不用,真不用,我就随口一说。”

    裴清玉闲庭信步走,就把林乐乐脚不扒地推前了两步。见她脸都涨红了,马上就要生气发飙,这才停住脚步,淡淡一笑,轻轻扭了她绯红的脸蛋一下。

    “被子就留给你吧。”

    说完,转身就溜走了。

    不过一会儿,又送来他的青绸枕头,和一块光润的团龙玉佩。是他常年带在身上,最近刚解下来的。

    林乐乐捏着冰凉的玉佩,对方什么意思?这是布偶兔子的等价交换物?

    林乐乐愤愤把玉佩塞进青稠枕头下,而后闻着枕上熟悉的檀香味,埋头睡着了。所谓差生文具多,学霸一支笔。就算这个睡渣渣抢走了她的玩偶和枕头,也丝毫影响不了她优质的睡眠,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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