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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性命做赌

    八月底,天燥的不行,边关-尤甚。

    马已经跑了将近一整天了,马背上坐的人也早就汗湿了自己的衣衫,马队里最小的一个姑娘突然跌下马来,发出重重的一声砰。

    马队里的人七手八脚的下马,刀兵碰撞的声音,铁甲的声音一时间不绝于耳。

    “姑娘中暑了!谁的水囊里还有水?”

    好痛!

    陆审确还未睁开眼,就感受到腰背一阵痛,尤其是后脑,不知道磕到了什么,痛的厉害。

    她睁开眼,视线仍旧因为生理性的眼泪有些模糊,等视野里的人终于变得清晰,她一下子因为眼前的场景而陷入了迷茫。

    早已经为了她而死的那一队心腹,竟然全都全须全尾的站在她眼前,还个个都目录关怀。

    为首的方叔手里拿着个水囊,而一起长大的丫头魁星现在正要扶着她起来,嘴上还不依不饶地数落着:“姑娘,您中暑了怎么也不跟我们说呢?咱们停下来休息休息再走也行啊!”

    她乍到的迷茫一下子消失了。

    十二年前,陆审确的父兄在战死之前,派她往最近的城池求援,她在路上忧心,加之那年天气太热,便一下子头发晕坠了马,之后因为边疆战事刻不容缓,醒了之后立刻启程,到了九岭关,却发现那处城池的守将闭门不出,一位坚称自己奉命守城。

    可他分明奉的并非天子的命。

    关外不过一万,城内三万人他却也一毛不拔。

    陆审确久久未曾医治的腰伤终于是烙下了病根,可陆家的厄运也并未就此结束,等她再回晋峡关,却被新到的守将告知父兄出城应敌后关了城门,在外死守,生生用陆家一力培养的精锐之师保住了一城的百姓免遭罹难,并且拼着一口气把西邵来的男丁悉数诛灭,这才换了往后将近十年的安泰。

    晋峡关一役中,她失去了父兄,成了已经亡故的上柱国大将军的孤女,无权无势,空守着一座将军府,门庭冷落,唯独几个老军户在年节来吊唁一二,而且西邵后来再长大的一茬子人对他这个陆氏遗孤虎视眈眈,年年上表要她和亲,直至尚正三十二年冬的那件事之后,才算是没了这种声音。

    现下她还在去往九岭关路上,如果如同前世一样,即使奔到城门前也于事无补,父兄仍旧会为国捐躯。

    可老天既然让她陆审确回到父兄未死,武功未废之前,就定然不能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陆审确在想起父兄之后心中的悲痛再次翻涌。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二十几个人,是前世早已配合过多次的兄弟,更是父兄早已培养出来的好手,早先在脑海里排演过无数次的战役终于有了机会打响。

    接过了方叔递过来的水囊,陆审确猛灌了一大口,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问到:“药油有吗?”

    “有有有!”方叔从行囊里找出了红花油,又拍拍愣住的几个兵士,便让一群小的转了过去。

    作为行伍之人,陆审确远比京城高门少了很多男女之防的固有观念,她自然撩开了衣服的后摆,魁星也搓着手上的药油,搓热了些便往她腰上揉去,刚刚被震得发麻的腰随着红油被揉进身体而逐渐好转。

    “方叔,跟兄弟们说,休整半个时辰,埋锅造饭,之后再出发。”陆审确从胸口摸出羊皮的舆图,一边便看了起来,她脑子里确定着之前的想法是否可行,便连周遭的声响也忘了,就着手边的石头块在土地上写画了起来。

    到九岭关要八日,而借着现在所在的山走小道,也不过是三日就能进到西邵的地界,时间还来得及,只要确保大兵压境之前敌方除了内乱就一切都好。

    魁星凑到旁边看,她是个使刀和暗器的姑娘,从小练武都和陆审确在一处,却突然转头对着林子里喊了一句:“谁!”

    一嗓子把陆审确叫的回了神。

    密林里走出来的人是个书生,脚步没有做丝毫隐藏,虽然呼吸未乱,可他背上的行囊里却是一本一本的书,隐约能看见其中的轮廓。蓝色的布衣因为赶路有些脏污,他在腰间挂了一把剑,手正握在剑柄上,剑身已经有出鞘的迹象。

    “小生远远听见这边响动,便想来看上一眼”他出来便打量着陆审确着一行人的装扮,原本传递着紧张的肢体动作在看清了军服之后骤然放松下来,一边说完后面半句话,一边将刀剑收入鞘中:“不想却是军爷在公干,小生这便不做打扰,先走了。”

    这人周身的气质透着一种未经世事打磨的棱角,至少在眼神上仍旧能透出情绪,却又散发着恰到好处的温润,称的上一句行止有度了。

    “无事,你过来吧。”陆审确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一时愣了,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做出了挽留的反应。

    来人姚清规,东麟姚家的庶子,硬生生凭借一己之力在十二年后在朝堂上闯出来一番天地,最后年仅三十,封官拜相,位极人臣。

    男人立在了原地,手上动作似乎是要去摸腰间的剑。

    怎么就嘴贱叫住了他呢?

    陆审确的后悔明晃晃的写在了脸上,直到姚清规回过了头,她下意识地一下子收敛了脸上的神色,站起身平静道:“多你一双筷子不多,且先坐下吧。”

    魁星担忧的喊了一声小姐,被陆审确摆摆手敷衍了过去。

    后来的江湖传闻都讲,姚清规少时持剑游历四方,结交了一群江湖中人,志在离家做个离经叛道的游侠,可当真行了万里路之后,却磨圆了脾性,成了后来那样一副平淡的性子,身形挺拔,遇事时也从不慌乱,通身写满了久经磨炼的从容不迫。

    而现在,大抵是磨炼不够,和朝堂上那位比,还差得远。

    “你也该明白,既然来了,便也走不得了。”陆审确走过去,与比她略高一头的青年对视。

    姚清规此时也正在看她,十四岁的陆审确的脸还有些稚气未脱,甚至于常年和父兄一起练枪法还晒得比一般姑娘还黑上许多,俨然是个穿了甲胄的土妞,唯独周身散发的气势说明着这是位有眼界的主儿。

    “我们的行动要保密,你既在这山中,便有可能是西邵人派来的探子,此番本姑娘做主留你性命,却是不能让你随便离开的。”

    依照陆审确的了解,姚清规这人是断然做不出与西邵人勾结的事儿的,但是未免年轻时候的他初出茅庐走漏风声,不如带在身边,少了走风险,也好交代。更何况姚清规后来能做遮了大宣朝半边天的人,就算还没长成,也总是有点用的。

    当年的姚清规,刚刚入朝,被小皇帝调动到胡太傅手下去做事,老太傅看他出身于世家却不服世家,对他百般刁难,三个人要做的文书,只分给他一个人看,她想拉他到自己阵营,却被姚清规打太极的方式给推拒掉了。

    陆审确等他吃苦便回头,他偏偏一天就在宫里点灯熬油的。

    她深夜到访,看见姚清规趴在桌上正在打盹,被她关门的动静吵醒便微微提了下嘴角,原本清隽的一张脸,侧颊微微有些凹陷,眼下乌青,起身行礼的时候却又保持着良好的仪态,甚至于身上带着一股熏香后的甜味:“皇后娘娘深夜见外臣,不合规矩。”

    陆审确不接话,自顾自地坐下,把灯烛拨亮之后笑道:“陛下不管这些的,姚大人,本宫说送个得用的女官给大人,大人考虑的如何了?”

    姚清规敛眉拢了拢袖袍,捏了捏把发麻的手,半晌抬眸:“臣应付的过来。”

    “哦?”陆审确跪坐在小桌另一侧,支着下巴道:“那本宫看看,大人是怎么帮胡太傅统辖六部的。”

    姚清规没说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屁话,他心里清楚,陛下沉溺与情爱,一直都是让皇后和群臣替他的,索性又提起笔,慢慢看着桌上的简牍。

    姚清规的政治素养高得离谱,陆审确看着他一双骨节分明却也有不少细微伤口的手写下漂亮又合乎事宜的建议。

    那天的灯烛一直亮着,他手里的笔在灯烛里拉出老长的一道影子,微微晃动着。

    有时候她不太认同的政论便手指点上去问:“如果尚岭关的内界河再改道,大人就认定了人工分流这条路有效?”

    姚清规很认真的答:“臣去看过的,那水道确实急,可近年来水少,及时挖引水渠,正是最好的时候。”

    陆审确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趴在桌子上睡过去的,她在睁开眼的时候,身上披着给官员留宿准备的小毯子,对面的座位上空无一人,不知道姚清规去哪里避险了,只桌子上留下来他的字。

    “殿下,臣只为生民。”

    他的脾气真的很好,陆审确一直都想欺负。

    耳边的声音拉回了她的回忆,姚清规正站在面前,拱手行礼,姿势和回忆中朝臣的礼略有不同,更江湖上许多。

    “若是必要,小生听从姑娘安排。”姚清规说完便找了个地方放下了背上的书箱,席地而坐不再言语了,似乎没有一点被军府征召产生的不悦。

    陆审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便小口抿着水,好让自己的嗓子别再那么干。

    三人沉默无言地待了不多久,方叔才迟疑地凑过来,小声的跟陆审确询问情况,待知晓当真要带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之后,对着姚清规便脸色不是很好,递给他的吃食分量也显得比旁人少些。

    “说说,来干什么的?”陆审确一边喝着水囊里的水,一边起身分了自己那份吃食的三分之一给他,“若是让我发现你有什么话说出来哄我,小心本姑娘把你拴在马后面跑。”

    虽然陆审确不至于真的对姚清规下手,但是此时此刻,该吓唬的一点都不能少,谁知道未曾及冠的相爷是不是那个传闻中的半桶水。

    得好好吓唬一番,试试他的成色,这一招又称打草惊蛇。

    姚清规正被饼子和没味儿的烤肉噎的嘴里发干,吞了半天才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脸上略有些发红,却没躲闪陆审确递过来的视线。

    陆审确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便把自己手里的水囊递了过去:“你在这破林子里走,自己连点水都没有?那确实不像奸细或者探子能干出来的事儿,探子们一般都挺聪明的。”

    姚清规猛灌了一口,终于开口说出来句话:“小生家是东麟府的,之前被家里逐出门了,现下只能四处游历,讨讨生活,与西邵的蛮族绝对不会有瓜葛。”他说着话还从几本书里翻出来一张路引来给陆审确看。

    好家伙,这要是真的,前世宰相最竟然干出过需要被逐出家门的事儿!

    真是惊天大消息啊,如果让他后来手下那难缠的帮二五仔知道,不知道会不会一下不跟着他,另择个明主,比如说自己这样的。

    算了,不想了,想了回不去。

    “姚清规是吧,”陆审确拿着路引看了会儿,伸手递还回去:“方叔,一会儿走的时候带上他,这事儿先这么定了。另外就是,吃完了的便都聚到我这边来吧。”

    当年盘算过一次又一次的计划,她终于有了实现的机会,陆审确随手抽出了姚清规腰间一直未出鞘的剑,剑是轻剑,不重,但是剑神雪亮雪亮的,能映出她一双透着寒意的眼睛。她伸出左手在剑身上弹了一下,刀身发出很清脆的一声嗡鸣。

    二十来人饭后仍旧惫懒,一下子被这一声吓得一个激灵。被顺走了剑的姚清规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只能任由人多势众的陆审确折腾他的随身武器。

    “诸位也知道我父兄的意思,是让你们护着我到九岭关求杜将军来援,对吗?”陆审确一边说一边用剑尖的锋利在泥地上刻画出两道相聚三座山的关隘,又把西邵来犯的拉曼部和它隔壁的邓巴克部的王帐大概位置,也点了两个坑。

    “九岭关不止要防着西邵,还有茉都里的虎狼,父兄让我求援,心里打的主意,我想你们都是明白的。”陆审确狠狠把剑尖置在邓巴克的那处坑洼上,剑锋入地,剑身随着残余的力道不断地轻微摇晃。

    “父兄拳拳爱护于我,怎知我不会一心也守他们?”陆审确道,“不光如此,我要他们退兵三十里,日后西邵的土鸡瓦狗之辈提起我父兄的威名,便胆寒地惊起一身冷汗。”

    十四岁的半大姑娘牵起了自己的马缰,笑的眉眼随着气势一起飞扬:“诸君可愿随我以性命做赌,保死守晋峡关的手足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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